北方威武大将军死了,还是如此悲催死法,刘仲谋不知道是该悲还是喜。
悲的是一个为国家尽忠职守的大将军,一个连法印老和尚都说好的将军,因为皇帝的昏庸官员的营私和世人的愚昧,便就这么死于悠悠众人之口。喜的是这北方大将军没了,那这院子里就这孤女寡母的,那自己岂不是更容易脱身一些。
孤儿寡母,那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太无耻了些?刘仲谋想到,但想想是北方夫人强人所难在先,逼自己为奴在后,自己这叫正当防卫,不算无耻无德。
“那就是说北方府看着挺大的,实际是就是个空壳子,根本就没啥人了?”刘仲谋不禁叹道。
“有北方如意在,北方府便还是将军府。”银杏语气坚定,似乎对这如意大小姐十分信服崇拜。
“这北方如意大小姐也没见到过。如此看来,也是虎父无犬女了。”刘仲谋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判断有所误差才是。
“是吗?”银杏喃喃答道,“是了。”
刘仲谋强舒一口气,道:“这大汉皇帝没想到如此昏庸,那我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没见有什么家国担忧的啊?”
“你指望这些人做什么吗?”银杏语气略带嘲讽,不过随即又道,“他们说白了无论家财万贯也好,一贫如洗也罢,都是大汉最普通的子民,也是遇事时最无知有无辜的一群人,他们最容易被蛊惑或是煽动,哪怕现在一片繁华到处载歌载舞吟诗作对的样子与风气,也是朝中之人故意或是上行下效的结果。”
“那现在大汉岂不是很危险?看人民群众的精神面貌便知道没啥战力可言,现在朝中的大将军是谁?”
“大汉两杆大刀,北方威武大将军已死,只能另一位已经归老的杆大刀杨老将军重新出山,总算有人能稳得住局势。”
“青年壮年将军呢?堂堂大汉千万人口,竟然找不到几位年轻将军吗?”
“当时死的年轻名将可不止西北的北方山河一人,山海关外,但凡有能力有血性的将领,早已死得干净了。”
刘仲谋沉默不语。
任何事情果然不能单一判断,原以为这大汉朝上下早已腐朽烂了,原来尚有如此多甘愿为之牺牲之人。
“你好像很悲伤。”刘仲谋看着昂头天外树巅明月的银杏姑娘,慢慢道。
“国之如此,谁人不悲?”银杏的话倒是让刘仲谋感到讶然,一个女子,更是一个丫鬟,竟然能有如此格局心胸,实在令人惊讶,难懂这个朝代人民的思想觉悟都这么高吗?明显不会啊,要不然怎么会有北方大将军屈死之事。
“你好像对北方府感情很深。”
“生于斯长于斯,我的理想,便是有一日持刀跨马,踏平这北方异族,等外族尽去,然后去这金銮殿问问大汉皇帝,当年之事,他为何如此处置,他可曾愧心!”
刘仲谋看着月下这位豪气干云的女子,心中生出无限敬佩。
“可惜大汉有律,女子不能从军。”
银杏缓缓低下头,身上豪气渐渐消去,夜月凉,夜风凉,银杏慢慢蹲下身子,双臂抱膝,缩成一团,沉默不语。
刘仲谋看着身边这个从刚刚豪气干云的侠女变成一个柔弱无助女儿的姑娘,不知道哪个她更是她原来的样子,但是,无论哪一个,都是真实的。真实,便是最好的。
想到她刚刚练完棍子后浑身被香汗湿透,刘仲谋默默靠近,挺起干瘪的胸膛,为她挡一下如水般冰凉的夜风。
“别挺了,你那小身板,再坐地上都该先冷坏了。”银杏心思细腻,看着一边刘仲谋不断提胸阔背,好使得自己能够看起来更高大一点的滑稽模样,忍不住开口一笑,道:“柑桔你倒是个好心人,不像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表面上嘘寒问暖,背地里却总想打我们北方家的主意。”
汗!刘仲谋心中大汗,想想那招亲启事,今日门外的锣鼓喧天,万人围门,自己好像也是打北方家坏主意的家伙之一。
“我这身板确实有些不够看,嘿嘿。”刘仲谋笑道,娘的,做回好人还被鄙视了啊,忽然眼珠一转,道,“银杏姑娘你刚刚那棍术看着好厉害,不如教我一下,强身健体怎么样?”
“你真想学?这就是你趴在墙头的原因?”
“不是,啊是,我是说真想学。”刘仲谋说道,至于趴在墙头我说是想抓鬼,你信吗?
“好啊。”出乎意料的是,银杏竟然答应的无比爽快。
“真的?”刘仲谋反而难得迟疑起来了。
“学不学?”
“学!”刘仲谋立刻从地上骨碌一下爬起来,跑到土墙边,两手抓住那根插在土墙里的枣木棍,一脚蹬仔仔土墙上,两磅用力,“嘿!”这回给拔出来了。连忙两手举着,猴子般蹦蹦跳跳跑回来。
远远歪头看着兴奋地小孩子般的柑桔,猴子拔萝卜般的费力滑稽样子,银杏不由轻笑,冷寂大半夜的月色终于不再冰凉。
“看在你帮我......”银杏看来一眼刘仲谋那竹竿般的身段,迟疑道,“......帮我搬家伙的份上,今日便教你一套棍术。”
“好嘞!”
既不拜师,也不行礼,月夜之下,一个年轻师傅,一个古怪徒弟,便这么开始了教习棍术。
“这棍乃有‘百兵之长’之称,‘枪扎一条线,棍打一大片’,大开大合,倒是更适合男子习练,拳语说:“枪似游龙,棍若雨”,棍的特点似疾风暴雨,密而不疏。”
“银杏姑娘。”刘仲谋忽然打断眼前正认认真真教授棍术的银杏老师,道,“我要学你刚才练的那一套棍法。”
“你要学刚才那套棍法?”银杏意外道,“看你把棍握棍,便知道你没有练过套路,刚刚这棍术太过繁复变化,不适合初学者习练。”
“我不怕,我能吃苦。”刘仲谋非要学这棍术,自然是因为眼见为实,现在想到那棍子威力,自己头皮还隐隐发麻,要不然再被来法海大和尚《洗髓经》那一手花架子,还不该吐血了?
银杏似乎很为难,沉吟良久,道:“也好,这棍术传了你,也算是免得一门绝学就此失传,不过你得答应我,这棍术切不可外传,除非......”
“除非怎样?”听到银杏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刘仲谋高兴地咧着嘴问道。
“以后再说吧。”银杏欲言又止。
刘仲谋又去那架子上取一根差不多长短粗细的棍子过来。
“这棍法叫‘五郎八卦棍’,是从枪法中演变而来,棍法由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演变为六十四点棍法,符合内外八卦八八六十四之数,故名‘八卦棍’。这套棍法长短兼施,双单并用,法门多而密,以圈、点、枪、割、抽、挑、拨、弹、掣、标、扫、压、敲、击十四字为诀。棍法变化多端,你虽无武术根基,却是手脚沉稳,除了年龄偏大了些,也算是适合习棍的好人选了。”
说完,银杏便细细讲解棍术的握、力、势、劲等要诀,并亲自演练,言传身教,刘仲谋一改嘻嘻哈哈的嘴脸,认真求学,不知不觉已是东方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