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那座普通的小楼前,德思礼夫妇迎上来时脸上还满是殷勤的笑意。尤其是对着那穿着体面的司机时,弗农·德思礼的圆脸都快笑成了一个饼。
但在司机转过去打开车门,佩妮·德思礼看到斯内普的瞬间,她的笑僵在了脸上。
在弗农殷勤地把斯内普先生和“斯内普少爷”引进家门的时候,佩妮却紧抿着她那有点薄而显得挺刻薄的两片嘴唇,似乎在犹豫什么。
达力·德思礼守在门边,穿着礼服打着领结,努力在他那张圆嘟嘟的胖脸上挤出微笑。但在看到艾文时,他的努力似乎都白费了。
“你你你!你不是!哈利,哈利的同学吗?”达力结结巴巴地嚷嚷。
艾文脸上是完美的社交式微笑,他点头致意,“是的,去年我来接哈利的时候见过。”
“但是爸爸说,是LE公司……”达力举着他的小胖手,“你……”
“那是斯内普先生的公司。”艾文看着对面那三个似乎很纠结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德思礼,坏坏地微笑起来,“先生此来确实为了谈一笔交易,不过……你们不会打算就在门口说这些吧?”
德思礼家的客厅布置得非常精美,显然为了迎接这位“富商”,他们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分宾主落座——实际上,是斯内普坐艾文站在他身后。而德思礼一家则挤在那张长沙发上。可怜的佩妮被一左一右两个大胖子挤在中间,愈发显得失魂落魄的。
“佩妮·伊万斯·德思礼。”斯内普淡漠地开口。
佩妮一惊,瞪眼看向对面那个男人。“什,什么事?”
但斯内普却没有再说话,他修长的手指轻敲了两下沙发的扶手。艾文上前一步,微笑示意,“LE公司之前和德思礼先生商谈的订购协议只是一件小事,我们今天来的主要目的——相信您应该认识这位斯内普先生吧?”
“认识……”她迟疑地回答,“你们……”
佩妮的话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佩妮!我的达达呢?我的乖侄儿呢?”
随着这尖锐的声音,一个和弗农体型几乎不相上下的女人提着一个巨大的皮箱,搂着一条牛头犬撞了进来。
德思礼一家几乎是惊慌失措地同时站了起来,弗农慌张地迎了上去,“玛姬!你不是要下午才到吗?”他朝佩妮狂眨眼,示意她说点什么。
佩妮僵在原地,她抖着手,“对……对不起,这位是,是我们家的亲戚,她,她本来要下午才到的……”
“噢!弗农,你们有客人!”那个胖女人嚷嚷着,把她的箱子杵到了艾文的身上,“拿着,男孩。”
“德思礼先生,这就是你们家的待客之道吗?”艾文挑眉。
佩妮以一种谁都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冲过来,从玛姬姑妈的手里把箱子夺了过来,“玛姬!这位是斯内普先生的……”她疑惑地看向斯内普。
“侄儿。”斯内普阴沉着脸,“这位夫人是在侮辱我的继承人吗?”
玛姬惊诧地捂嘴,“抱歉先生,我!我以为那是,弗农养着的那个……”
佩妮几乎是扑了上去,猛地捂住了她的嘴,斯内普斜睨了她俩一眼,优雅地站起身,“也许,我们该走了。”
“噢不,斯内普先生,玛姬绝对不是故意的!请您中午一定要赏光留下来用餐,佩妮的手艺相当棒,您一定能体会到我们满满的诚意,以及歉意。”弗农尴尬地说。
艾文知道这一定会是一场灾难,但鉴于斯内普教授才是做主的那一个,所以他们最终还是一起坐在了德思礼家的餐桌上。
佩妮面临一大难题,她认识斯内普,当然知道他是莉莉的朋友。虽然是以谈生意的名义上门的——那估计是因为他知道他们家有多讨厌魔法这一套——但显然来者不善,那个叫艾文的小鬼是哈利在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同学,他去年就来过一次,当时他们不知道怎么鬼迷心窍的就让哈利跟着他走了。斯内普和这个小鬼一起来,只怕目的和哈利有关。
而玛姬向来自以为是,瞧不上哈利,又坚持要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对他是各种颐指气使极尽侮辱之能。
佩妮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这顿午饭和谐地进行下去。
餐桌上的挪威水果布丁一个一个乖巧地待在盘子里,红红的和餐桌上的德思礼一家的脸色挺像的,艾文尽量把自己的视线定在布丁尖顶上的糖霜上,不去看他们尴尬的神色。
佩妮的手艺确实不错,艾文挺喜欢那道咸酥鲑鱼腹鯺肉的,用餐的时候哈利一言不发,弗农则长篇大论地谈起了他的公司和他家制造的钻头。
红酒很不错,但只有成年人能享用。玛姬喝了很多酒,肿脸涨得通红。
餐后甜点是柠檬蛋白糖霜挞,达力吃了四块了,佩妮给大家煮了咖啡,但玛姬让弗农拿出了一瓶白兰地。
“再来一杯,”她吃吃地笑着,“再加一点,再加一点,好了。”
说着,她的视线就转到了哈利身上。佩妮的心猛地揪紧了。
“别用那种不知好歹的表情看人,”玛姬语调轻蔑,“弗农和佩妮能收留你就够好的了,还让你享受这么多美食,啧!换了我才不会这么做呢。当初如果他们把你扔在我家门口,你的下场只能是孤儿院。”
哈利知道斯内普教授是来接他的,但他拿不准教授的态度,毕竟在霍格沃茨的时候,其他教授都对他青眼有加,唯独斯内普教授挑剔得不行,在他面前几乎没有过好脸色。所以他只是挤出一丝苦笑,偷偷瞟了一眼艾文,想得到点暗示之类的。
玛姬嚷嚷起来,“不许对我傻笑!看得出来,从我上回看见你之后,你没有丝毫长进!我本来还指望学校能让你规矩一点呢!”她灌了一口白兰地,“弗农,你是把这小子送到哪儿去了来着?”
德思礼一家尴尬地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是……圣,圣布鲁斯对不对?我记得的,一所一流的少年犯学校。”玛姬嘟囔道。
艾文转头看向一直没吭声的教授,眼尖地发现他眉梢微微上挑了。绝大多数人都不敢一直盯着可怕的魔药学教授的脸瞧,所以只有艾文知道,他微微挑起一边眉梢一般是愤怒的前奏。
“额,不,是……是的。”弗农含糊道。
“知道了知道了。”玛姬说,“圣布鲁斯那里用鞭子吗,小子?”
艾文嗤笑出声,“这位,夫人!”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抬手按住玛姬手中的酒杯,“我和哈利是同学,巧的是,我还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们学校——用的是棍子不是鞭子,你想,见识一下吗?”
在德思礼一家惊恐的眼神中,他收回手,从袖袋里抽出了魔杖。
“……你……”玛姬哽了一下,“这是在开玩笑吗?棍子?哈哈哈哈哈,孩子,这样一根小棍子能做什么用?”也许是喝多了,即使弗农一直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她,她也没有发现,“我可不愿听什么无聊的废话,不能体罚之类的。有些人就是该打——当然我不是说你,你这么体面的孩子——一顿臭揍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小子,你就是该打的那个!”她睨了一眼哈利。
艾文瞥了弗农一眼,“你们只知道我们有暑假不能使用,嗯,的规定,却不知道特权阶层总有应对的法子吧。”他轻点手中魔杖,意味深长地笑了。“更何况,这可是我们的教授。”
“教授?”玛姬插嘴说道,“教授,这孩子变成这样,你千万别自责。有些人啊,骨子里就是坏的,谁也拿它没办法。”她伸手去够酒瓶,“遗传!遗传的基本法则,在狗的身上经常能看到——我养了十二条狗,对这些东西再清楚不过了。如果母狗有毛病,狗崽子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斯内普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神情淡漠让人看不清“自责?呵……”
就在她的手碰到酒瓶的瞬间,玻璃瓶突然爆炸了,碎片迸裂得到处都是,玛姬惊恐地支吾着,说不出话来。酒液从她红色的胖脸上滴答下来。
“玛姬!”佩妮尖叫起来,“你没事吧!”
弗农看看哈利又看看艾文,他看不出到底是谁做的,尤其是艾文一直似笑非笑地轻轻点动着手里的魔杖。
“没事,没事。”玛姬嘟囔着,拿着餐巾擦脸,“我手劲大,准时捏坏了。那天在法布斯特上校家也出过这样的状况。不用大惊小怪的,弗农……”她咂咂嘴唇,“还有白兰地吗?真是一顿美餐,佩妮!要知道我平时,都是微波快餐什么的,没办法,有十二条狗要照料呢……”
她响亮地打了个饱嗝,偏头去看达力,眼尾扫过哈利时,她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喷气声,“真是,獐头鼠目的样子,看着就讨厌!有些狗就是这样,病歪歪的,发育不良——去年我就让法布斯特上校淹死过一条——这都是遗传!是的,遗传!坏的东西迟早会冒出来。”她又用圆鼓鼓的眼睛去瞟艾文,意有所指,“当然,佩妮,我不是在说你家人的坏话,不过你那个妹妹真是个败类,瞧瞧她做的事吧——跟一个无赖私奔,生出这么个坏东西……”
佩妮发出一声响亮的抽气声,她甚至来不及去捂住玛姬那张像缺氧的鱼一样一直在一张一合的嘴。
斯内普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失态的,猛地站了起来。艾文也是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袖子。“教授!”
少年轻柔的声音似乎有着某种奇特的效果,斯内普撵了一下两根手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于一个大脑封闭术大师来说,并不算艰难,再抬眼时,他的眸中已是冰冷一片。
“如果可以,请让我来处理这件事,教授。”艾文柔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