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横祸
早上起来,馨月的眼皮就一直在跳。她按老辈人讲的方法在眼睛上贴了一块菱形的纸片,但仍不管用,眼皮还是跳个不停。她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但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什么不祥的征兆。阳光毫不吝啬地洒满了小屋,整个房间都是暖洋洋的,让她有燥热的感觉。捧在手里的英文版小说《德伯家的苔丝》虽已翻过二十多页了,但仍记不得看了些啥,直到放下书本,她也没记起书中的内容,心里乱乱的。
认识肖强一年多了,直到一个月前,她才红着脸答应做他的女朋友。于是跟他搬进这套新租的房子。她想换个角色,告别从前。于是辞了工作,专心做起了家庭主妇。她太累了,外面的风雨委实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她想有个家,有个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有个避风的港湾,让她那颗疲惫的心灵得到憩息。遇见了肖强,那颗怀春的心便起了微澜,心跳的频率加快了。后又经不住肖强的死缠烂打,一年后,终于倒进他的怀里,成了他的女友。虽然他的年纪比她大许多,虽然对他了解知之甚少,但这都不是障碍,恋爱中的女人智商基本是零,即使有多少谎言,有多少欺瞒,三句好话,所有的问题都不是事了。馨月就是怀着所有年轻女孩的憧憬和向往跟了肖强。她还天真地幻想,这是她跟肖强的关系进一步发展的起步,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开始。
然而,梦刚开始做,她就有些心惊肉跳了!馨月很后悔当初没听秋兰姐的话,到底还是年轻,自己的一意孤行和草率,造成了今天无法挽回的境地。如今酿的苦酒,也只能自己喝了。她清楚地记得,那是一天凌晨的两点多,肖强推门进屋,一头倒在床上睡着。早上馨月像往常一样起身准备买菜去,无意中,她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黑色手提箱。馨月没见过这么精致的手提箱,出于好奇,她打开了箱子。里面平铺了一件肖强的衬衣。她顺手拿出来想帮他洗洗,衣服拿出来了,下面露出的是一袋袋白色的塑料包。馨月不知道是什么,就想拿出来看个究竟。谁知这时床上的肖强醒了,他一个打挺坐了起来,光着脚下了地:“别动,拿它做什么?”说完他一把从馨月手中抢回那袋白粉,快速塞进手提箱,关上了盖子。
“什么东西让你这么激动?”馨月很意外,因为肖强从未在她面前有这样的过激行为。
“我说别动就别动,你最好不要知道,知道多了并不好!”肖强很严肃地对她说。
“什么东西那么神秘,我才不稀罕知道呢!”馨月很生气,不加思索地冲出了门……
看着肖强提着箱子走了,馨月在家里越想越百思不解。想着想着,她忽然想起了前不久在电视上看到的警察在抓捕毒贩时起获的一袋袋毒品,她的心紧了一下。她马上联想肖强的种种诡秘行为。她渐渐明白了肖强是干什么的。也就从那一刻起,她的心开始隐约地不安起来。
晚上,肖强回来了,一脸的春风,仿佛忘了早上的动怒。馨月故意不理他,眼睛盯着电视,不说一句话。
“老婆,你猜我今天挣了多少钱?”肖强的情绪很好,他一点也不介意馨月的表情。
馨月仍然不吭声,盯着电视就像肖强仿佛不存在一样。
一大沓红红的人民币耀眼地挡住了馨月的视线。
“给!四万八,要不是扣了点,就有五万多了。”肖强将钱堆在馨月面前,饶有兴致地讲述着。
“这钱我不稀罕,我要的是安稳的日子。”馨月冷冷地开口说。
“说什么呢,我听不懂。这年头谁怕钱咬手,谁跟钱过不去,啊——!”肖强用一副深谙世故的腔调教育着馨月。
“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你给我个金山我也不要。你自己做的事你知道!”馨月像是说给肖强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肖强知道馨月指的是什么,但他不想挑明,只好顺着说:“好!以后咱不干了,不干这个。”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馨月以为肖强真的金盆洗手,从此远离毒品,但事情远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深秋的一个夜晚,馨月忽然听到楼道里传来很多人的嘈杂声、脚步声。紧接着有些人家的门被敲开了。外面的声音很大,馨月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接着,馨月的门也被敲开了,一个戴着红袖标的人刺目地出现在馨月眼前,进屋看了看,见没有人便走开了。馨月想起了肖强,不知他现在在哪儿,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后半夜,肖强才回来,进门便躺在沙发上。看得出来他经过剧烈的运动,满头大汗,身上的T恤也湿透了。馨月一看便明白了几分。
“你干什么去了,身上弄成这样子?”馨月一改过去温柔的态度,声音高了四度。这些天她本来心里就有些烦,看到肖强这个样子和刚才楼梯里发生的事,她的火更大了。
“没——没什么事啊!”肖强显得底气不足。
“警察刚才已找到家来了,还说没什么事!”馨月的声音这回高了八度。
“找到家来了?!”肖强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腾”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我没做什么违法的事,警察来了我也不怕!”他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说。
“装!你就装吧,早晚有一天栽进去,看你还装不装?”馨月脱口而出,她没想到这句话惹恼了肖强。
“我栽进去你有什么好处,你知道我容易吗?你吃的喝的哪一样不是我用命换来的。到这时候了你非但不理解,反而咒我,还有良心吗!”肖强第一次在馨月面前发了火。
“我不让你干,就是担心你。这是掉脑袋的事,万一你被抓了,你让我怎么办?”馨月也反驳说。
“不干这个干什么,吃什么喝什么,钱从哪来?这年头赔本的买卖没人做,杀头的买卖有人做!”肖强说。
“干什么都比干这个强。就是摆个摊、卖个苦力,都能活。干这个,早晚会出事!”馨月也不甘示弱连珠炮似的回击着肖强。
“摆摊,我摆摊去还是你摆摊去?就你,干三天,就有人盯上你,五天你就让人勾走了!”肖强轻蔑地看了馨月一眼。
“你那么不相信我,还找我干吗!”馨月气愤地说。
“相信,这年头谁相信谁。爹死娘出门,各人顾各人。况且,你那个圈子里有什么好人,还不是谁有钱就跟谁跑!”肖强冷笑着说。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那好,我现在就走!”馨月说完便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边收拾眼泪也落了下来。
“给!这是你的银行卡,这是剩下的钱,都给你了,我不欠你的。”馨月说完将卡和现金摔到肖强面前,提着拉杆箱从屋中冲了出来。
门在推开前的一刹那,刚才还怒气冲冲的肖强,突然好像醒了过来似的,他一把抓住馨月的手:“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
“上哪儿都跟你没关系,松开!”馨月的眼泪仍止不住地流。
“这么晚出去,能让人放心吗!”肖强虽表面态度依旧,但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我死活从此跟你没关系,咱俩一刀两断!”馨月决绝地往外走。肖强硬是扯着馨月的胳膊不松开。两个人就在楼梯的过道拉扯撕扭着。突然对面的门开了,一戴眼镜的男子推门走出来:“你俩要吵回屋吵去,别影响别人休息,好不好!”
正说着,另一邻居的门也开了,一女人探头张望,看样子她对楼里的嘈杂声感到惊愕。
馨月仍执拗地想走开,她拼命地想从肖强的手里挣脱。
“我是你什么人,别像苍蝇一样黏着我,让我看不起你!”馨月大声损着肖强。
肖强本来已软了下来,他想缓和一下气氛,给自己和馨月都留个台阶。没想到馨月态度坚决,丝毫不给他一点面子。尤其是她当着邻居的面挖皮刮脸地损他,这让他的火再次蹿了上来。
“你跟我睡几年了,还说没关系,你还要脸不!”肖强开始狂飙。两个邻居见状也都各自关门,退避屋中了。
馨月第一次听肖强这么侮辱她,她的情绪更加失控,整个脸变得扭曲起来。她忽然松开了被肖强抓住的拉杆箱,转头冲向了楼梯口,随着一连串的“咚、咚”的脚步声,她跑上了楼顶。
肖强一开始看她跑向楼梯口时还朝她骂去:“去死!死了好!”但随着脚步声一点点消失,楼道里平静下来,他的怒火也一点点消失。她往楼上跑去干什么?要走也是往下走。楼上有什么?想想,他还是有些不解。再一想,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不好!”他猛力推开门,发疯似的冲上了楼顶。
当肖强冲上楼顶时,馨月已停止了哭泣,不过此时,她的双脚已站到了楼顶围墙的上面。
“馨月!你……”肖强着实被馨月这个举动吓坏了。“馨月,你不看我的面子,难道还不看你爹妈生你一回、养你这么大的分上?”肖强哀求着说。
馨月没看肖强,也没回头,她只是看着天上移动的云,看着那一朵一朵向身后流动的白云。它们是那样的缓缓而行,并不窥测下面的人间万象,也不体味世上的悲欢离合;它们依然缓缓而行,依然不屑一顾。下面是万家灯火,流动的车流和跳跃的灯光显示着城市的律动。它们也照样按各自设定的程序存在,没人在意一条生命正处于生死的边缘。馨月想,自己来这个城市已三年多了,生活才刚开始,就即将结束了。想起自己的命运,她泪流满面。她真想号啕大哭一场,以宣泄内心的苦闷和悔恨,为什么她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她的命很不好。因为是女孩,父母不待见她,她从小就由奶奶抚养,到了八岁,才从农村来到城里读书。高中快毕业了,虽然她的学习成绩很好,但她还是囿于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的家务事中不能做主。家里根本没有让她考大学的意思,因此,无奈的她过早地接触社会,开始了她的漂泊,开始了她的另一种人生。
“馨月,别做傻事啊,你走了,我可怎么向你爹妈交代呀!”肖强这才感到痛苦,他的眼泪也随之流了下来。
馨月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移动的云。
“馨月,你若实在不肯原谅我,那你等着,我和你一起走!”肖强说完擦了擦泪水,一跃冲到了馨月的身前,还未等馨月明白过来,便一下子抱住了她,俩人一同重重地摔在楼顶的地板上。
馨月被肖强抱住从围墙摔到楼顶的地板上,身体虽然压到了肖强的身上,但头在触地的一瞬间,磕到水泥地面上,额头顿时肿了起来,隐隐作痛。当她看到肖强只是一个劲地哭,而且哭得那么伤心,她有些于心不忍了,气也消了许多。
“馨月,你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感受!”肖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悲恸地诉说着。
馨月第一次看肖强哭得那么伤情,泪流满面,而且不带一点掩饰。
“你让我滚,我能怎么办!”馨月带着哭腔说。
“我错了!原谅我吧,以后说什么也不说‘滚’了。”肖强情不自禁地抱着馨月哭开了。
“你说我绝情,可你不想想你都说了些什么话,酒店没好人,我跟谁了?还不是你把我从姑娘变成了媳妇!”馨月的气渐渐地消了,但她还是感到委屈,泪水一直在眼圈里转。
“原谅我吧,以后我保证听你的,我如再犯,你立马离开我!”肖强诚恳地哀求馨月。
看着馨月不说话,气也渐渐消了,肖强拉起了馨月准备下楼。
“不行,你要答应我,今后不许沾任何毒品,否则我绝不原谅你!”馨月郑重地对肖强表明了态度。
“行!不做了,只要你不离开我,怎么着都行。”肖强信誓旦旦地说。
“不行!你还要再发个誓,我才跟你回家。”馨月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肖强只稍一犹豫,马上改口说:“好!如果我再碰那玩意,就让我断子绝孙,腿瘫胳膊折,最终蹲大狱客死他乡。”肖强一咬牙发了这个毒誓。看见肖强真的有悔改之意,并且有起誓发愿的态度,馨月这才跟肖强下了楼。
打那以后,馨月的心再也平静不下来了,她每天都紧盯着肖强,千叮万嘱他天黑前必须回家,晚了便是不依不饶地吵闹,更甚者还不准上床,更别提跟她亲热了。
……
墙上时钟的秒针一圈一圈地转动着,时间已过七点,肖强还是头影不露。平日早该回来了,但今天却一反常态,馨月有些闹心。她不知道肖强给什么事耽搁了,饭已做好了,仍毫无消息。她只好无奈地坐下翻起书。不过她并没有真正地读进去,眼睛在字面上溜着,但耳朵却在门外,随时留意外面的声响,凭脚步声她就能辨别肖强是不是回来了。
时间已近八点,馨月再也坐不住了,她放下书本,开始来回踱步。天全黑了,肖强还不回来,确实有点反常。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看来真的没法过了。她决定等肖强回来后摊牌,如果他仍执迷不悟、不改初衷的话,那她只能选择分手。虽然分手并非她所愿,她的情感一时还不能接受,但肖强选择走的这条路太危险了,弄不好会送命。她还不想这么简单的结束自己的一生,那么剩下的选择只能是离他而去了。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馨月的心也一点点地焦躁起来,她甚至一度想夺门而出。但出去又能怎样?肖强从没告诉她,除了家里之外她能在什么地方找到他。她很后悔自己把爱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真心爱一个人就够了,她没想到光有爱是不够的,男人要求的不仅仅是爱,他们要求的是无休止的欲望,是整个世界。遗憾的是馨月从未想过这些。她想的是男欢女爱、卿卿我我,如影相随、天荒地老。馨月越想这些,心里就越烦恼。这样的焦躁,快将她逼疯了。
就在馨月无尽虐心的时刻,外面终于传来了敲门声,而且一声比一声剧烈,到最后,简直是开砸了。气昏头的馨月以为是肖强忘记带钥匙了,急忙开了门。还没等她张口,一伙人不由分说地闯了进来。其中一位先摁住了馨月,示意她不要动。“你们要干什么?”馨月本能地喊起来。
“我们是警察,有人举报这是毒品窝点,特前来搜查,请配合我们的工作。”一位年纪稍大的警官说话了。
乍一听“毒品”二字,馨月的头“嗡”的一下子大了,心也开始“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她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该来的还是来了。眼皮这时也不跳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想自己还是太年轻了,没见过世面,否则也不会有今天。但随后想起肖强对她发的毒誓,心也逐渐平静下来。馨月此时唯一的念头就是祈祷肖强跟毒品已断绝往来,没有任何瓜葛。
“报告,屋里搜完了,没发现可疑物品。”一警察说。
“再给我仔细地搜!墙角、屋顶、厨房、卫生间,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年纪稍大的警察发了话。于是众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搜查。
不一刻,卫生间里传出一警察的声音:“所长,找到了,在卫生间的水箱里。”随后,他捧出一湿漉漉的塑料包。
“这是什么?”年纪稍大的警官立刻变了脸色。
“不知道——我不知道!”馨月的头炸开了,她根本不知道肖强什么时候把这东西带回家藏在水箱里的。此时,她感到有一股寒气直蹿脊梁骨,两腿也开始不听使唤地哆嗦起来。
“说,这是什么?”老警官仍穷追不舍。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馨月开始语无伦次了,她的心也一点点地崩溃。
“不知道,好啊!回派出所,看你知道不知道?”老警官冷笑了一声,看了看馨月。“走!”一警察推了馨月一把,另两人随即将一副冷冰冰的手铐戴到馨月的手腕上。
“留两个人,看还有什么人来。”老警官再次发话。
楼下此时聚集了不少居民,大家都伸长脖子看着众警察押着一女子走下楼来。
此时,晓惠来了,她是来找馨月商量千禧年姐妹仨举办纪念活动的事。由于楼梯口有警察堵着,她只好在外面等。当看到馨月被押出来时,她惊呆了。她不知馨月犯了什么事,情急之下喊了起来:“馨月姐——!”晓惠想挤进警察围的圈子里,可警察死死地拦住了她,不让她与馨月说话。“馨月姐!”她眼睁睁地看着馨月被推上了警车。而这一刻,馨月也看见了晓惠,刹那间,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看到一女子被押上警车,人群中一片哗然。
“看,抓了一个女的!”
“还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呀!”
“女孩子家家的,真看不出!”
“哇!还是一靓妹,太可惜了!”
“这下惨了,关进去还不得判刑啊!”
馨月听见了人群中七嘴八舌的议论,但她已想不了那么多了。她神情木然地望着窗外的众人,望着渐行渐远仍在哭泣的晓惠……
姐妹情深
看着远去的警车,望着四周议论纷纷的人群,晓惠有点发懵,她没见过这阵势,更不知道馨月犯了什么事,无奈,只好去找秋兰。晓惠一见秋兰,就用哭腔说:“秋兰姐,馨月让警察抓走了!”
“什么!警察把馨月抓走了,做什么抓她哩?”秋兰一听,惊得差点把手中的盘子摔了。
“谁知道咋回事,反正是抓走了!”晓惠显得焦急万分。
“这咋办哩?”秋兰也急得团团转。
吴秋兰、丁馨月和徐晓惠三人是在同一酒楼工作时认识的,三姐妹因在同一宿舍且气味相投成了好朋友,在姐姐秋兰的提议下,三姐妹还拜起了把子,成了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患难姐妹。馨月有事了,秋兰和晓惠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的。但两人又有点懵,手足无措地看着彼此。
“我让老叶问了情况,也不知怎么样,再打电话问问?”半天才回过神来的晓惠说。
“再问问吧!”秋兰也没什么好主意。
电话通了,那边的叶保国说:“我一个派出所的哥们说,丁馨月跟一桩毒品案有牵连。这个时候谁说话都没用的,让我最好别管闲事,免得引火烧身!”
两人听叶保国这么说,一时都无计可施了。
“咋办哩?真急死人了!”秋兰跺着脚说。
两人正说着,秋兰的男友,当保安的喜孩来了,一听馨月被抓也急了:“我派出所那边有个协警朋友,找他去问问!”
“别去问了,让老叶的朋友帮着留心,有情况及时告诉一声,只能这样子!”晓惠说。
“连你的叶大老板都这么说,咱平民百姓还有啥法子哩!”秋兰一脸的无奈。
……
晚上,叶保国来了。晓惠今天没心情,她拒绝了叶保国的一切示爱。
“宝贝儿,今天怎么了?情绪一点也不好。”叶保国有些意外。
“馨月姐被抓了,找你也不帮忙,我哪有什么好心情!”晓惠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不是我不帮忙,是那所长要升副局长,他拿这事当政绩,谁的面子也不给,你让我有什么法子!”叶保国一脸的无辜。
“我的事你就不放在心上,要是你自己的事,你早有办法了!”晓惠满脸抱怨地说。
“哎哟!我的姑奶奶,我妈要我办的事也没你的重要,要能办得了我早去办了。”叶保国显得很无奈。
“你就不能想想其他办法,条条大路通罗马。所长不行咱找找其他人或他的领导,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晓惠说。
“说得是容易,找那些人是要大把钞票的!没钱谁给你去办?”叶保国说。
“我出,我这有一万多,你拿去,只要把馨月姐捞出来就行!”晓惠毫不犹豫地说。
“恐怕不行,钱少了人家认为不值得!”叶保国摇摇头。
“那怎么办?不行的话就把那个带钻石的戒指也拿去,看行不行!”晓惠顺口说出。
“为了一个朋友,你竟然把我送你的信物随便丢出去,我难道还不如一个外人?”叶保国有些不高兴了。
“那怎么办!要不你借我四万,加现在的一万元,总够了吧?”晓惠说。
“行了,我的姑奶奶,我去办还不行吗!你就是王母娘娘,圣旨下了,我哪儿敢不去办呀,花钱还不知道能不能办得了呢!”叶保国一脸的无奈。
“这还差不多,你让我心情好了,你的日子就好过了!”晓惠说。
……
翌日晚上,大家都到齐了,在一包间里经朋友介绍,叶保国认识了市公安局政治处副处长宣某。因为有熟人的缘故,大家也就轻松自如、谈笑风生,毫无生疏之感。这边的叶保国碍于晓惠的情面,第二天上午托了关系直接约了公安局政治处的副处长,定于晚上七点在“南海渔家”请客聚会。
酒上来了,几个人不再客气,相互敬了起来。为了达到目的,叶保国特意叫了瓶“茅台”以示尊贵。当该点的燕鲍参翅及鱼鳖虾蟹逐一被端上了餐桌时,气氛也开始热烈起来。
“宣处长,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先干为敬!”叶保国端起酒杯干了。另外两位也分别敬了宣处长。
“很高兴认识各位,在座的都是商界精英。我这人爱交朋友,希望以后多多联系,大家互相关照,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一定尽力而为!”宣处长今天兴致很好,他端起酒杯和三人逐个碰了一下。
“看宣处长这样爽快,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来!咱们再干一杯。”叶保国乘机又献了一次殷勤,看到对方把酒干了,也赶紧把酒送到嘴里。
……
“兄弟,我们这位老叶的亲戚被下面派出所的人抓了进去,看看能不能给捞出来?”看着酒喝得差不多了,为叶保国牵线的朋友首先开了口。
“什么事,在哪个所?”宣处长虽有些醉了,但头脑还是很清醒的,听说有事求他,马上恢复了常态。
“我那个亲戚是被人冤枉了,说她跟毒品有牵连。一个女孩子哪能和毒品有什么瓜葛呀!”叶保国一副鸣冤叫屈的样子。
“现在吸毒女性人数呈上升趋势,凡跟毒品沾边的事,一般都不好介入。她叫什么名字,在哪个所被抓的?”宣处长的神情有了变化。
“她叫丁馨月,在湖东所被抓的!”叶保国赶紧凑了上去。
“叶老板,我帮你问问。咱们虽说是朋友,但这类事最好别沾边,有时弄不好,还会把自己给搭进去!”宣处长说。
“这不是家里人在闹吗!我要不管,那我一天都别想消停,没办法啦!”叶保国一脸的无奈和委屈。
“兄弟,我只能帮你问问,成不成可不好说!”宣处长看着叶保国的眼睛说。
“帮帮忙吧!这点小意思请收下。”叶保国看另外两个弟兄已出了包厢,就拿出一张存有三万元的卡塞给了宣处长。
“事我可以帮你问,钱不能收,成了咱们再说,好吧?”宣处长推开了叶保国送卡的手说。
“好吧!事成了,这卡还是你的!”叶保国说。
看到宣处长拿着手机出了包间,叶保国也给晓惠打去了电话:“宝贝儿,正在给办,估计问题不大,回去别忘犒劳我!”
两个朋友边说话边走回房间,大家都在等宣处长的结果。足足一刻钟的时间,宣处长才回到桌前,叶保国看宣处长的神情并不乐观,心里不由得提了起来。果然,宣处长说话了:“叶老板,你的亲戚牵扯一宗毒品传销案,目前正在追查相关人员,案件重大,不好办哪!”
“能不能再想想办法,看有没有其他渠道?”叶保国有些急了。
“那所长是我的哥们,他提分局副局长还是我一手帮办的。如果不是涉毒案子,其他都是小事一桩!”宣处长说。
看着这事回天乏力,想到回去不知如何向晓惠交代,叶保国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
“老叶,看来宣处长也尽力了,这种事谁都不好办,也只能这样了!”中间人见状出来打圆场说。
“兄弟,你也别太着急,明天我再帮你问问,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宣处长拍了拍叶保国的肩膀,安慰着说。
叶保国知道,再帮问问是敷衍人的话,事情看来是没戏了,多亏没把三万元撒出手,要不然准是鸡飞蛋打,还落得晓惠埋怨。他想不能跟晓惠说实话,就说钱送了,事也办了,让她等消息好了。他这么想,心也不像刚才那么闹腾了。
亡命天涯
被线人举报的肖强此时犹如惊弓之鸟,躲在罗序家里惶惶不可终日,他不知道下一分钟将会发生什么事。另外两个同伙太生和立明也都聚在一起,大家做好了随时出逃的准备。
“强哥,现在警察四处找咱们,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咱们赶紧走吧,再不走恐怕更危险了!”张太生说。
“就是,咱们耽搁的时间越多,留给警察布控的机会就越大,一旦铁路、公路、水路都设了关卡,咱们插翅都难飞了!”王立明也忧心忡忡地说。
“其实没那么严重啦,警察不至于为了咱几个人而大动干戈。况且,他知道咱们是谁?只知道姓刘而已。兄弟们,没那么恐怖!现在重要的是冷静,不要张皇失措、自乱阵脚!”罗序是弟兄们的智多星,他一发话,大家自然平静下来。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张太生说。
“我没亲自参与交易,线人不认识我,警察也找不到这儿来,大家在这安心待着,不会有事的。”罗序告诫众人说。
“老大,你是怎么想的?夜晚走并不是理想的脱身之计,早上走反而是最安全的,警察守了一晚上,天亮肯定全撤了,这个时候走保准万无一失。”罗序对肖强说。
“我根本就没想走,要走也得带上馨月一起走!”肖强的话让大家吃了一惊。
“老大,嫂子已被抓了进去,怎么还能跟咱们走?”王立明有些疑惑地说。
“你们还没明白,强哥的意思是救出馨月然后再一起走。”
“啥?!救了人再一起走,可能吗?”太生和立明一齐惊得叫出声来。
“没什么不可能!人在派出所关着,又不是什么深牢大狱,很容易得手的!”肖强脸上流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
“去派出所救人,无疑是虎口拔牙,弄不好连兄弟们都得栽进去!”太生说。
“怎么,你们怕了?没关系,我一个人去。我就不信救不出人来!”肖强有些激动,连音调也高了起来。
“如果就这么去救人,肯定不行,要想个万全之策。首先得踩点勘查,情况摸透了,再决定用什么方法去救人。只有这样做才比较稳妥!”罗序说。
“现在天已黑了,去派出所踩点不仅什么也看不到,而且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王立明有些担心地说。
“今晚不能去了,只能等明天上午去实地查看,然后再做定夺!”肖强说。
“万一嫂子明天被带走了,咱不是白忙活了!”太生说。
“根据以往的经验,基层派出所的警察先审完,案件全部清楚了才往上报。嫂子啥也不知道,他们是不会轻易得手的。我估计至少得两三天,明天肯定不会带走的!”罗序很有主见地说。
“就这样吧!明天上午罗序到派出所周边查看一下地形,晚上我去救人,然后咱们一齐走。”肖强拿定了主意。
“强哥,算我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咱们干的都是刀尖上跳舞的事,如果我们这时不豁出命保护自己的女人,那还有谁死心塌地跟我们呐?”王立明站起来力挺肖强说。
“好!算你一个,明晚我进去,你接应。”肖强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活气。
“强哥,咱们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兄弟。你把我撂下是不是看不起我呀!太生跟你几年了,啥时不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任劳任怨、不争不悔啊!”张太生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
“好!既然不怕就一起去,咱哥仨齐心合力不怕救不出个人来。”肖强的神色显得更加坚定了。
“现在大家好好休息,觉睡足了,明天晚上行动,以后可能就要亡命天涯了!”罗序说。
“个人该拿的东西都准备好,明晚立明跟我进去救人,太生接应,罗序在外围放哨,人一旦救出,咱们立刻远走高飞,各奔东西,到深圳后与罗序联系,听明白了吧?”肖强最后又强调了几句。
房间静了下来,就在大家都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时,突然,肖强的手机响了,声音虽不大,但在静寂的夜晚,却像炸雷一样响彻屋中,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惊得坐了起来。肖强拿起手机看了看,是个陌生号码,他犹豫了一下,但铃声却不依不饶地响着,仿佛就要冲出门外了,他不得不接。那头传来女孩清脆的声音:“肖强,你还算个男人吗?自己躲在狗洞里,像个缩头乌龟,却让馨月姐替你消灾挡祸,真让我看不起!当初看你还像个男子汉。现在怎么了,敢做不敢当?你就不是个男人!像你这种人就该下地狱、滚油锅,穿钉板、过刀山,打入地下十八层,永世不得超生。你如果是个男人,就该到警察面前承认是自己的事,把馨月姐赎回来。否则,我见你一次骂你一次,见你一年骂你一年,见……”电话里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特别大,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大家都被这痛快淋漓的骂声弄得面面相觑,没有一点声响。
“骂得好、骂得对!我救不出馨月,你就永远骂下去,可以了吧?”肖强被晓惠的怒骂激得浑身血液都贲张到了极致,他恨不得马上冲出门外,义无反顾地去救馨月。但理智告诉他,冲动是魔鬼,他已不再年轻了,不能听风就是雨,他要把握机会、审时度势,救出馨月才是硬道理。
早上九点多,罗序就出门了,直到快中午了才回来。
“情况怎么样?”一直在困顿中煎熬的肖强和另外两个兄弟见罗序回来了一齐围上来。
“地形我看过了,包括派出所内外我都走了一遭。拘留室在二楼左拐角靠边的一间。整个派出所呈‘口’字形,四周是一圈围墙,一楼是户籍和收发、信访、接待、值班的场所,二楼是刑事、治安、羁押、拘留、审讯等办公场所,三楼是所领导办公和其他人休息的地方。”罗序详详细细地将派出所的功能布局做了介绍。
“罗哥,你看得也忒细了,不愧是咱们的军师!”太生赞叹着说。
“在一楼院中央稍微看了一下各房间的牌子,就知道准确的位置了!”罗序说。
“采用哪种方法,从什么地方进去,比较有成功的把握?”肖强迫不急待地问了起来。
“根据实地情况,只有采取一人放哨、一人在墙上拿着绳子接应,两人下去叠罗汉的方法才能够到窗户,撬掉防护栏,然后弄开窗子把里面的人救出来。顺着居民小区走,穿过一条街就安全了!”罗序详细地分析和布置了救人的方案及分工合作。
“大家做好准备,就按罗序说的办,太生做接应,我和立明下去救人,剩下罗序放哨,明白了吧?”肖强给每个人布置了任务。
“最好的时机是九点来钟,那是值班松懈的时候,街上的行人也比较多,容易脱身。”罗序说了最佳的动手时间。
夜晚的天很凉,四周弥漫着逼人的寒气,大街上的车仍川流不息,但路上的行人却愈见稀少,偶有树叶被风一吹沙沙地飘落,响了一阵后,又归于沉寂。
肖强一行四人来到东区派出所的高墙外。
“到了,开始吧!”肖强从包里拿出一条绳子递给张太生,然后拿出一根短小撬棍别在腰中。
“把绳子的一头系在我的腰上,你抓紧了把我从墙上顺下去,然后再把立明送下来,等人救出也系在腰上依次爬过墙。”肖强说完将绳子麻利地系在了腰上。他踩上太生的肩头手扶着爬上了墙头,看没有人,便抓住绳子顺到里面。王立明随后也悄无声息地落到地下。罗序见状也找个有利地形瞭望起来。墙里面两人即刻呈叠罗汉姿态,肖强的手抓住了窗户的护栏,另一只手掏出了撬棍。没用多大的力气,一根护栏就被撬了起来,随后另一根也被撬开了,他努力地推开了窗户,里面空无一人。顿时,一种莫大的绝望和懊恼涌上心头,他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恨恨地溜到地面。
“怎么啦,什么情况?”王立明问。
“没人,搞错了!”肖强一脸的沮丧。
“咋办?”王立明悄声问。
“只能看看挨着的这间了!”肖强说。
两人于是又攀上了挨着的另一窗户,又顺利地撬开了一根护栏,就在他刚把第二根撬开时,值班巡逻的警察转悠到这边来了,他见此情况马上大喊了一声:“谁!干什么的?”随即吹起了哨子。
所里的另一个警察闻声也赶了过来,两人一起冲了上去。情况不容肖强再想什么,他迅速拉起王立明到外墙边将其拱起,墙外的张太生就势连拉带拽将王立明拖至墙上。此时的肖强已脱身不得,两个警察把他团团围住,其中一个欲抓肖强的胳膊将其扭住,没想到肖强比他的力气大,只一个反手将他的胳膊抓住,用一个大绊子将他硬硬地扔在了地上。另一个上前紧紧地抱住了肖强的腰,肖强则用反手狠狠地顶住了他的下巴,脚下一别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此时,墙上的绳头就吊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说时迟,那时快,肖强一个箭步冲到墙边,抓住绳子就势向前冲两步,只差一米就攀到墙上,这时先被摔倒的那个警察站了起来,他冲到墙边死死地抓住了肖强的脚,墙上的两人见状合力拉紧绳子。就着警察抓住鞋子的那个支点,肖强一跃,手攀到了墙头。两个兄弟死命各拉一只胳膊,肖强总算爬上了墙头。三人毫不迟疑迅速跳下去乘着夜色逃走了,任墙里的警察在那大声地喊叫着……
亡命奔波的四人按事先约定的地点陆续来到仙人山脚下,肖强是最后到达的。刚才和警察的一场搏斗及一路上的紧张出逃,让他精疲力尽了,全身的衣服已湿透。他躺在地上,像一头黑熊一样张着大嘴喘着粗气,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而后,他坐了起来,仍然一言不发。
他就这么坐着一言不发,大家都看着他不说一句话。忽然,他大哭起来,而且是号啕大哭,任凭泪水满面流淌。兄弟们都知道他哭的原委,谁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泪流满面。看他哭得差不多了,罗序才说:“老大,兄弟们也尽力了,谁知换了刑拘室,看来人算不如天算,只能承认是天意了!”
肖强仍然不说话,只是出神地想着心事。突然他站了起来,“你们哥仨先走吧!我所有的钱你们都拿上,到深圳先躲一阵子,然后听听风声再做决定。”肖强做了最后的艰难抉择。
“强哥,你想干什么去?”王立明和张太生同时问了起来。
“我回去自首,把馨月赎出来,她啥都没参与也不知道什么,让她当替罪羊,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强哥,咱们好不容易逃出来,现在主动送上门去,无论从哪点上都说不过去呀!”王立明又说。
“别说了,弟兄们,大家赶紧走!再晚,路上会遇到设卡的警察。”肖强催促着说。
“你以为这样做就能救出嫂子吗?这不是江湖山寨互换人质。嫂子和你在一起,她即使没参与,也是知情不报,同样犯有包庇窝藏罪。你回去非但换不出她来,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你觉得这样做值吗?即使你不考虑兄弟们的情义,你也得考虑考虑自己这么做有没有意义。”一直没有说话的罗序意味深长地对肖强说。
蹲在地上的肖强再也不吭一声了,他的眼里又淌出汩汩的泪水。
“走吧,强哥。”罗序给两个兄弟递了一个眼色,两人上前扶起肖强向前走去。走着走着,肖强突然转过身,朝着派出所的方向跪了下去:“馨月,这辈子我肖强算是对不起你了。如有来世,我就是当牛做马也报答你,还你替我蒙受不白之冤的恩情!”说完他就弯下腰去,不起来了……
身陷囹圄
法庭上,当法官高声宣判馨月因“非法持有毒品罪”而被判两年的刑期时,秋兰和晓惠都被这个结果惊呆了。
“馨月的命咋这么苦,千不该万不该跟了肖强,两年的刑期可咋过哩!”秋兰说着说着抹起了眼泪。
“肖强这该死的,整天缠着馨月,现在却跑得没影了。让馨月姐一人扛,这样的男人就该下地狱!”望着被带出法庭的馨月,晓惠咬牙切齿地骂着。
“唉!都怪我,就该坚持不让她和肖强走,也许就不会有今天哩!”秋兰不无遗憾地说。
“说什么都晚了,馨月姐的命就是不好!”晓惠说。
“唉!姐妹一场,咱们去监狱看看她吧!”秋兰和晓惠回来商量一下,决定去看看馨月。半个月后,姐妹俩终于在龙西监狱的会见室里,看到了馨月。
馨月明显瘦了许多,看上去也苍老了许多。所幸,虽然身穿囚服,但馨月的精神还和先前差不多,深邃的眼睛里透着坚毅的目光。
“馨月!好着哩?”秋兰还没言语眼泪就下来了。
“姐,我会好好地活下去。一切皆是天意,我认了。你放心吧。”馨月一把抓住了秋兰的手,眼泪就在眼圈里转。
“馨月姐,别难过,等你回来,咱们还一起去看海,去吃肯德基。”晓惠在一旁安慰起馨月来。
“好妹妹,你自己也要当心啊。别学我,到时后悔都来不及。”馨月叮嘱着晓惠。
“姐,你放心,对现在的臭男人,我是嘴甜心狠,该留的留,该滚的滚,不谈感情,看人要准!”晓惠说。
“她是说得明白,做起来糊涂!”秋兰一点也不客气,张嘴就来。
“姐!到这儿了,你还是不饶我!”晓惠尖声叫起来。
馨月见姐妹俩还是和从前那般,稍微宽下心来。
探监结束了,姐妹仨恋恋不舍地相互告别,看着馨月的背影,秋兰还是忍不住地又抹起了眼泪。
……
馨月被分配到二十六号牢房。按规矩,新来的要挨着厕所边上睡,但管教给馨月安排的床铺是四号,因为此前四号犯人与他人斗殴被关了禁闭,谁也没想到这时候来了新人。当馨月把行李放在四号铺上时,牢房里的另外八位犯人不约而同地把眼光集中在这个新来的囚徒身上。大家想不明白,以往来新人,都是按老规矩并没有指定铺位,而这位不知是什么大仙,一进来就住进了四号铺,这让所有人都心生诧异。而这件事情,又直接影响了五至八号的上位可能。牢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异样,大家都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都把心提到嗓子眼。果然,九号铺名叫娇娇的首先叫板了:“嗳!新来的,懂点规矩,到下边去。”她指了指挨着厕所的铺位。
“管教安排四号床给我,为什么到那儿去?”馨月有些不解地说。
“这是规矩,来这的人都知道,你是刚来的,现在该懂了吧!”娇娇双手插在胸前,一副教训人的样子。
“这是管教安排的,怎么能不经批准就私自调换呢!”馨月据理力争地说。
“别拿管教吓唬人!家有家法、铺有铺规。这儿的规矩就是先来为大,后来是小,听明白了吗?”娇娇向前逼近了一步。
“你想干什么?”馨月渐渐明白了,她听人说牢房里对新人来点下马威之类的教训是常有的事,现在轮到她了。她想不出来这是为什么,还没等她再想下去,娇娇的手已抓住了她的头发,另一只手也抓到了她的胸前:“识相点,赶紧搬到九号铺去,别把老娘惹火了!”娇娇想教训教训这个新来的家伙。
一刹那,馨月的火“腾”的上来了,她最不喜欢别人抓她的头发,尤其是对于污辱性的行为,她更是毫不客气地抗争。只见她抓过娇娇的手腕,另一只手也迅速跟了上来,一个反转身就将娇娇从身上扔了过去,娇娇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又羞又恼的娇娇爬起来再次张牙舞爪地冲了上来,只听里边有人高喝了一嗓子:“行了!还嫌不丢人。再闹,想蹲小号啊!”狱室的舒大姐发话了。本来还不依不饶的娇娇将手举到空中却再也没有放下来。只见舒大姐跳了下来:“这位小妹,太猛了!哪儿学的武功?”
“我没学过什么武功,只是会一点防身术。”馨月想起和肖强在一起时学的一些女人自卫防身的基本要领。
“了不起!女人如果都能像你这样,那些坏男人也不敢欺侮咱们了。”舒大姐赞许有加地说。停了一下,她又说:“这件事到此为止,既然是管教安排的,肯定有管教的道理,谁也别起哄了,免得再生事端。”
“这么做,咱室的规矩就破坏了,以后再来人怎么办?”娇娇有些不甘心地说。
“再来人如果管教有安排,也只能照办,小不忍乱大谋,别给自己找麻烦!”舒大姐高声说道。
看到众人都无异议,娇娇也只好咽下了这口气,回到了九号铺。
牢房刚平静下来,门外传来狱警的叫声:“丁馨月,管教问话!”馨月随狱警来到办公室,一位姓赵的管教接见了她。
“你叫丁馨月?”赵管教语气和蔼,这让馨月感到了平等与被尊重。馨月点了点头。
“你的案子我全部看了,情况也了解得差不多,希望你好好接受改造,重新做人,争取宽大处理,早一天回到社会,报效党和人民。”赵管教耐心而细致地向馨月讲了有关政策,并提出了殷切的希望。
“感谢政府的教导和管教的关心,我一定虚心学习,刻苦改造自己,争取减刑,以不辜负管教的期望。”馨月很痛快地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好!就该有这样的态度,年轻人不要抱有敌对情绪,努力接受改造,争取减刑,这才是唯一出路。”赵管教肯定了馨月的态度。“你来到这有什么想法和意见,可以和我反映,只要不违反规定,我们会考虑解决的。”停了一下,赵管教又说。
“您这有书看吗?只要有书看就行!”馨月说。
“我们这设有图书室,文、史、哲、经及其他各类图书都有,类别还是很全的!”赵管教说。
“有没有英语类的书籍?”馨月说。
“有!连英文版的杂志这都有。”赵管教又说。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在这学些东西了。”馨月一扫多少天来的阴霾,露出了些许笑容。
“怎么,你会英文?”赵管教有些诧异。
“懂一些,口语能简单对话。”馨月说。
“能用英语对话可不简单,我们还没有这样的人才,我要向上汇报。”赵管教很意外,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脸上露出了意外的兴奋。
馨月回到牢房,同室的人看她一脸的春风不免有些诧异,她们看着她旁若无人的样子不由得心生妒恨,几双像刀一样的眼睛恨不得剜出几块肉来,她们就这样盯着她,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馨月并没察觉其他人的异样,她整理了一下行李就躺下来想着自己心事。
……
馨月的威望日渐提高,一些先前对她不恭的人也转变了态度,馨月感到了些许心安。然而,一件令大家意想不到的事还是发生了。这天吃完晚饭回来,馨月想睡下,当她摊开被子躺下时,发现被子湿漉漉的能滴出水来,馨月明白了,是有人朝她的被子倒了水。她感到很丢人,不想声张,坐在那里不知怎么办好,舒大姐看她坐在那里不躺下问了一句:“妹子,怎么不睡呀?”馨月只得如实地说:“我的被子让人弄湿了,没法睡了!”舒大姐一个打挺坐了起来:“谁弄的?”馨月说:“不知道!”
舒大姐有些恼了,她一个箭步光脚跳下地来,说:“谁干的事,马上站出来,道个歉算完事,否则查出来不仅上报管教蹲禁闭,我也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牢房里的人都毫无反应,显然谁也没有要承认的意思。舒大姐更火了:“谁干的?敢做就要敢当,缩头夹尾的,不是娘养的!”
她朝同室的挨个扫了一眼:“非得要我逐个叫名字吗?自己能不能站出来!别害大家都受牵连。”
“谁干的就站出来,免得大家都受怀疑!”牢房里有人发声了。
“是呀,站出来大家就没事了!”又有人出来说话了。
“还是不敢站出来,真让我看不起你!”舒大姐轻蔑地说了一句。
“我说,是娇娇干的!她往馨月的被子里倒水,不光我一人看见。”名叫琴子的女孩揭发了始作俑者。
“是我干的又怎样!我就是看不惯她,装模作样,有什么了不起的!”娇娇忽地坐了起来。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敢承认?”舒大姐问。
“我——!”
“我什么——下来!”舒大姐一把扯住娇娇,将她拖到地下。
“你说!为什么老欺侮人?”舒大姐不客气地推搡着娇娇。
娇娇显然理亏,她说不出对自己有利的言辞,只好听凭舒大姐的数落。
“算了,大姐,她知道错就行了!”馨月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退一步海阔天空。
“不行!她连道歉的话都不说,下回指不定还搞出什么幺蛾子。”舒大姐抓住娇娇胸前的衣服说。
“娇娇,认个错,给馨月道声歉就完了,何必呢!”又有人说话了。
一直没说话的娇娇在众人的要求下开口了:“馨月姐,我对不起你,从今以后绝不再与你作对,希望你能原谅我!”她说完向馨月鞠了个躬,并把两人的被子换了过来,算是赔礼道歉。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从此娇娇见馨月都是客气有加、恭而敬之。
赢得尊重与信赖
馨月来龙西监狱已三个月了,她渐渐习惯了这里的一切,那个欣赏她的舒大姐也成了她的好朋友。通过交流,她得知大姐叫舒桂兰,北方人,九年前认识了一个叫姚成的东北汉子,他当时骗她说自己没有结过婚,舒大姐就跟了他;快一年了,姚成眼看瞒不住了,才告诉她实话,自己已有两个孩子。好在舒大姐心胸比较豁达,待两个孩子就像亲生的一样。姚成在外因生意纠纷将人打成重伤,被判三年有期徒刑,连带民事赔偿四万六千多元,房子也卖了。舒大姐又含辛茹苦拉扯两个孩子,苦等三年才盼回姚成团聚。谁知过了不到两年,姚成在外面又有了女人。舒大姐百劝无望,遂赶到姚成和那女人的住处,将一瓶硫酸洒在姚成的脸上,法院以故意伤害罪判处舒大姐有期徒刑七年,现在已快四年多了,所有的人都同情她的遭遇,因为舒大姐劳动表现好,管教正给她争取减刑的机会。
馨月听了舒大姐的讲述,眼睛不禁有些潮湿。大千世界、乱象丛生,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像这样的经历,真像编故事一样的离奇,若不是亲耳听到,她还以为是小说里的情节。望着眼前这个真实的人,一种深深的同情感油然而生。
馨月也把自己的过往向舒大姐全盘托之,博得了舒大姐的一番感慨:“女人的命就是苦,一辈子遇不上个好男人,就没什么幸福可言了!”
“姐说得非常对,咱们都是男人的陪葬品,要想改变命运,就得自己主宰自己。改变以往依附男人的境地,独立自我,做新时代的女性。”馨月说。
“妹妹,你说得对,这几年的牢狱生活,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只有自己好了才是真的好!”舒大姐说到动心处情不自禁拥着馨月哭了起来。
牢房里的犯人每天的工作不外乎是缝制伞具和制作靠垫,全是手工活,馨月刚开始不太熟悉,干着干着就顺手了,过了一段时间她开始麻利起来,每天不仅能顺利完成规定的任务量,而且还能超额完成一部分,为此常受管教的表扬。时间久了,馨月被选派做了质量监察员,由于严把质量关,产品都顺利出厂,受到管教的信任和表彰。
不久,馨月又兼职做了图书管理员。没事时,她就到图书室看书或打扫卫生,把图书室整理得井井有条、干净整洁,博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一天,赵管教找馨月谈话:“根据你这几个月的表现,狱党委决定委派你教全体服刑人员简单的英语词汇及口语对话。希望你不负重望,担负起这项重大的工作。”
“请组织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报答领导对我的关怀!”馨月说。
自此以后,每个星期三的下午,全狱都可听见馨月在图书室教大家学英语的琅琅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