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近病态的性子,导致他疑心病很重,他总怕苏妙会走。
试问谁能在这种情况下逃走,苏妙又不是三头六臂飞檐走壁,而且其中一个婢子给苏妙撑伞时,苏妙已经看见她手上粗糙的茧了,她会不会武功她不知道,但肯定力气比她大。
苏妙还是很怕陈继,但已经没敢有再跑的想法了。
她至少很深刻的感受到,陈继是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用实际行动证明,苏妙是他的,是不能被抢走的,态度坚决的就像一座石山,不可转移。
但苏妙还是有很多不解的地方,比如说,是谁送她出宫的,还安排了一个小河村那样的地方。
陈誉?不对,他和何契已有计划了。
苏傅?爹爹他是老忠臣了,而且也没那么大本事。
陈继?她倒立洗头。
苏祁鹤?这倒有点可能,但他是远在边疆的武将,朝堂有没有人尚不可知,更别提后宫了,怎么会劫地牢救她出去?
这真是有点儿耐人寻味啊。
——
苏祁鹤每日必上折子,要见他妹妹苏妙。
陈继无一不是驳回,甚至要勒令他回边疆,继续值守。
苏祁鹤又气又急,若是知晓这始末就不会来揭穿这假苏妙的事。
他宁愿他妹妹不认苏家,却潇洒快活的过一生。
但陈继不会许任何一个有可能带苏妙走的人见苏妙,连传达一个字都不能。
苏祁鹤今日依旧丧气而归。当他前脚刚走,陈无后脚就来了。
他入殿一礼道,“皇兄。”
陈继颔首,瞧了眼边边位子,说,“坐,有何事?”
陈无看了眼外面苏祁鹤离去的背影,问他,“苏将军怎么天天来,又是为了苏妹妹的事啊?”
陈继嗤一声,“知道还问。”
“不是我...臣弟说,”他忙改了自称,顿了顿,“皇兄,苏将军这件事有功,也没什么赏赐,您让他见见苏妹妹吧?”
陈继依旧搦管,朱迹留白纸,“皇叔让你来的?”
一语中的。
陈无被说中了,就有些结巴,“那...那皇叔说的也对嘛,苏妹妹在宫里头什么亲人也没有,家中也无女眷....”
“什么亲人也没有?”陈继搁笔,抬头看他,“那朕是什么?”
“皇兄,您后宫佳丽多少人,”陈无不怕死地说,“羡鱼嫂嫂仙姿昳丽,白淑妃还给生了修哥儿.....您的妃眷多了去了,差苏妹妹一个吗?”
差她一个吗?
陈继字字清晰,“她比你加上弱水三千,加上陈修,加上山河世人都重要,如此,够了吗?”
陈无暗暗摆了个不信的脸,才说,“她那么重要,您后宫会那么多人?”
陈继揉揉酸疼的脖子,缓言,“若不是皇帝有开枝散叶的事儿,仅她一人也无妨。”
陈无“咦”一声,“苏妹妹生不了孩子?”
陈继睨他一眼,并不言语。
陈无好莫名其妙。
未识苏妙前,陈无陈继可谓相依为命,这导致陈继对陈无有许多宽宥,这母妃留下的亲弟弟,是陈继十数年来牵挂。
陈继愿为他扛下险恶,愿意为他登基出谋划策。
可这个被惯坏了的弟弟,因不理解他的宫变,远赴边疆,整整一年。
但现下看来,他也没什么变化。
解垣回了原华堂,陈誉半倚着藤榻,满脸倦色。
但当他入门那一刻,陈誉还是转醒了,手支着坐起来,对解垣道,“安儿,来坐。”
奴儿搬来绣墩,解垣落座,轻说,“皇叔请说。”
陈誉缓言,“此行,你有什么想法?”
解垣道,“皇弟远比我想的聪慧,如今更须步步为营。”
陈誉手覆自个的双眸,觉微疼微酸,轻道,“老三这个皇帝当的不错,你我都看在眼里。”
“将自个的名儿写在皇榜上也算吗?”解垣笑问。
陈誉复添,“但你见哪个官员王爷蠢蠢欲动了?”
除了百姓惶惶,多数官员也没没动静,王爷更是安分守己。
都说强权下出暴徒,但陈继却惯会用暗卫排除异己,碰上事儿也出语精妙,倒把那些人都治的服帖。
先帝的眼光好,他儿子中最出色的就数陈继和陈安了。
陈安他聪慧,连陈誉也不知他聪慧到什么地步,好像没有他不能成的事。
陈继他擅帝王术,却偏生在帝位有大用,在田野也安然。
可惜陈继的命里有了苏妙,无坚不摧的心龟裂,然后就被人牢牢抓住,牢牢拉紧。
苏妙的不幸都因他而起,他的不幸亦是因苏妙而起。
令陈誉头疼的是,解垣好似也要掉入这份不幸里。
他纵使心疼陈继,也比不过心疼陈安,否则又怎会作为先帝陈继誓盟的见证。
先帝要陈家万世传帝位的心啊。
陈誉作为陈家子孙,也当为此助力。但人怎么会无私心呢?
解垣瞧向外边的天,笑得恬淡,续说,“皇叔,静观其变吧。”
林玉仪入住行宫小阁,而陈修本该回了悦宁楼。
陈修已经无措了,他的母妃凶父皇又阴晴不定,他常常藏在青竹林里,感觉很无助。
林玉仪来明月榭的路上就瞧见了这个小不点,想一起去明月榭,却被人挡在外面,她无奈地笑笑,说,“看来来的不是时候。”
陈修问,“林姨娘,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林玉仪看了眼明月榭里边,“那就要看你苏姨娘的本事了。”
林玉仪性子和苏妙相近,却更为恣意。与陈修聊了半日就熟了,林玉仪更是把苏妙黑历史也扒了出来。
“你苏姨娘啊,每晚都要泡一杯桂花茶,有一回就是泡茶的时候,被凳子磕了一下,差点摔了个底朝天。”
“还有还有,你苏姨娘有天晚上肚子饿去膳房偷东西吃,竟然说白吃东西不好,要放点什么当补偿,结果第二天就被顺藤摸瓜找着了,硬是被教习嬷嬷打了一天不许吃饭,你说好不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玉仪笑得好大声。
当然,陈修也跟着一起笑,一开始还憋着,后面也不管了。
林玉仪记得苏妙好多事,但也有和苏妙讲过的宫中趣闻,若x妃嫔某日面色不佳,恰穿了件青衣,陈继就让她在菜园里站了一日。
林玉仪可是宫里的小灵通,吐槽大赛一等奖,废话叭叭机。
她和苏妙在一块,话匣子一打开,收都收不住。
她接受能力也相当好,那段时间和苏妙聊天都能说出那些年沙雕网友们的口头禅。
在静幽阁她就天天和身旁的宫女唠,宫女她们忙她就能和树唠。
但那都不如和苏妙在一块有趣。
她倒是很想见苏妙,奈何被关在外边,而这一看就是很死的命令,是没法子驳的。
林玉仪送修哥儿去悦宁楼,也约好了这几日都一块唠嗑。
夜空寂,流萤明灭。
苏妙坐在榻上濯足,陈继则用手将水勺起,浇在她的脚背上。
苏妙蓦然开口,“阿继,我想生个孩子。”
陈继拿白巾的手一顿,续拿好将她玉足的水擦净,边问,“为什么?”
苏妙手支在榻上,盘腿坐着,说,“阿继,你不肯吗?”
她想起天香雪。
“妙妙,我不会喜你所生的孩子,”他蹲着的动作不变,直言,“若你能容忍我对他被伤无动于衷,他没了我只会心中雀跃,也无妨。”
苏妙凝神看他,“阿继,他是你的亲生子。”
陈继起身到她身旁落座,让人撤了水后,缓道,“妙妙,我知晓你心里苦,但你能不能想想别的法子?”
对,陈继真是强势地理直气壮。
“如果你将来有了孩子,定然要把心思都给他,我若不让你见,你要想念,要心不在焉,我会不喜。”
“单想他来分你的心,我就不喜。”
“你知晓的,若我不喜,便不会护他。”
“他没了,如了我愿,你却要难过要心碎,又大病一场,病好生心病,我不忍。”
他说,他没了,如了我愿。
苏妙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父亲所言。
在苏妙那瞳孔地震的眼神中,陈继续说,“妙妙,及时止损。”
他不让这孩子来,一切都不会发生。
其实,当陈继说,他不会护他的时候,苏妙就不想要孩子了。
真的,陈继若不护他,孩子若是公主还好,若是皇子,很有可能活不长。
要她看着孩子没吗?
她真的会如陈继所言,生心病。
苏妙觉得,若她现在是个社恐或者重度缺爱者,她一定很满足。
但她朝三暮四,喜新厌旧,就适合当个野生富婆,天天逛南馆。
当然,这话若给陈继听见了,少不了一顿厮磨。
但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妙也要说明白。
“阿继,我们都为对方做出改变但都保持着我们本来的模样。”
苏妙顿了顿,又说,“我答应你,不再逃了,我向来是一诺千金,你大可放心。”
“你别那么紧张,沙子总是握得越紧流失越快,爱是要慢慢经营的。”
哦!她的老天鹅啊!陈继这眼神越来越不对了。
一个想法出现在她脑海里,觉得一瞬如坠冰窖。
苏妙问,“你认为,这是缓兵之计?”
他把苏妙当成命,却不信苏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