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郁闷。
其实陈继的态度算好的了,按以前的套路,苏妙这情况都可以降级处罚了。
压坏青稻确实没什么,但带来的影响是不好的,而陈继此行此举确实是偏心了。
但是苏妙并不想接受这份偏心,似乎潜意识里觉得陈继对她所做的一切,都需要偿还。
但如果陈继是玉仪或者解垣,那么苏妙可以坦然的接受,并且表达感谢。
其实只是因为,苏妙不想和陈继有关系。
她怕陈继。
晚时下了场大雨,滴滴答答的打在帐篷上,苏妙睡不着。
她的肚子有些难受,而此时素心问心都睡了。
她俩走了一天的路,昨晚又失眠,今日苏妙倒不好意思吵她们了。
苏妙掀开帐篷的帘子,外边雨水溅起小水花,苏妙脸上就沾了几滴。
她伸手去接外边的雨水,打湿了袖子。
玩的够了,也不知晓可换的里衣在哪,心想也没什么事,便睡下了。
第二日出行之时,苏妙在车上紧抓着窗边,指甲都嵌入其中,她极力隐忍着,脸色却苍白的吓人。
魏汐儿便有些担心,问道,“姐姐,你今天怎么了?”
宋惊蛰二三诮讥,“她哪日不是这样?”
苏妙今日来月事了,原来昨晚的难受是这个预兆。
可她向来没有疼的先例...
是昨晚湿袖的关系吗?
苏妙抓的指尖都泛白,神志也越来越不清,感觉昏昏沉沉的。
她慢慢阖上双眼。
忽有一声琴音传来,回荡在此树林处。
苏妙鸦睫轻颤,启眸依旧秋水蒙雾。
随之是轻快乐声,就如同流泻的春水潺潺,连贯自然。
苏妙抬起头来,凝神听琴。
是解垣...
他自谱的《水中月》。
琴声在树林中回荡,纵是悦耳也显得古怪,让马车和行人纷纷停下,所有宫女侍卫都陷入未知的恐惧。
苏妙轻喘着气,慢慢起身向外走去,她喃喃道,“解垣...解垣...”
陈继下了令,保护后妃太后宫女,持盾的侍卫便纷纷行动起来。
苏妙在人海中缓步前行,忽而被猛撞了一下,素心赶忙去将她扶着。
苏妙虚浮的后退几步,被素心稳稳接住,她挥了挥手示意素心不必拉着她,从怀中拿出小纸卷。
是刚刚撞她的侍卫留下的。
她站稳了以后,花了全身力气凝神看那纸卷所写。
字如流水,潇洒飘逸。
摊开纸卷,映入眼帘的便是【我来了】。
再翻一面,又写【这算惊喜吗】。
苏妙将纸卷攥在手心里,莞尔轻道,“算...”
只觉眼皮一沉,不闻后话。
等苏妙醒的时候,入眼便是陈继。
他只手端过素心所呈的药,见到苏妙醒来,手一顿,单说,“你牵着不放朕走的。”
苏妙瞳孔地震,柔荑动了动确实感受到了陈继的手。
苏妙脸唰的红了,连道,“抱歉啊抱歉...”
她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她身体里还有着不属于苏妙的潜意识。
等会,什么叫抓着你的手不放,好像是她的错一样,陈继他要是不来,能给苏妙这么个病患抓住手吗?
算了,陈继这个薯片心说什么都是对的!道歉就对了!
陈继伸了手过来,苏妙下意识便紧闭着眼睛。
他手覆她的阙庭,缓道,“还没退。”
续陈继附耳对她言,“妙妙,若你不会照顾自己,我也只好收回成命。”
苏妙抿了抿唇,垂首不看他。
陈继轻捏了一把她的脸,遂起身道,“好好休息,下午启程。”
陈继掀了帐篷帘子出去。
素心才将那碗已温的药呈来给苏妙,瞧着她一口一口的喝,每喝一口都要颦眉须臾,笑言,“小主确实抓着陛下不放来着,别看陛下这样,他守了你一天了。”
问心再接一句,“就连去避暑的事都暂时搁下了,生怕小主遭不住。”
苏妙知道她们是想让她和陈继和好,可是...
她不要这些恩宠了好不好,她只想让玉和回来。
....
她说什么玉和啊,玉和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永远都不会。
苏妙仰头,将苦药饮尽,末了,眼圈发红。
下午如旧启程了,宋惊蛰知晓是陈继为苏妙停了的避暑行程,也不好多说什么。
但魏汐儿的闷闷不乐却很反常。
苏妙知晓,她欢喜陈继。
但苏妙不知晓,她陷入昏迷时,还与可停驻人马的地方很远。
然后,陈继便抱起她,跟随着避暑人马到达地点。
全程步行。
他说车马颠簸,总不及这样来得稳。
反正陈继爱苏妙这几个字他都写在脸上了,就差让人拿个大横幅跟在他后面。
反正八卦就此传开了。
约莫夕阳西斜时间便到避暑行宫了,而苏妙也被素心摇起来了。
苏妙欠了欠身,发现果然是睡觉是个对抗晕车的好办法。
奇怪的是,车马并没有那么抖了,就像是放慢了脚步。
苏妙毫不意外的被分到了离陈继最远的明月榭,弯弯绕绕的苏妙都差点在竹林里蒙圈。
其实避暑行宫以榭命名的只有五处地点,皇帝居住的坤德榭,皇后住的凤和榭,太后住的康福榭,以及贤淑榭与明月榭。
明月榭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那四个榭靠的很近,在风水最好的位置,而明月榭人迹罕至,杂草丛生。
苏妙第一反应就是,远离市区的高级住宅区。
一个榭字就甩了那些阁那些楼不知道多远。
不是什么房子都能叫榭的,那得依水而建。
不过苏妙以前特地看过,榭其实跟亭差不多。
不过反正安排到就是赚到!
如若说硬把此处说成什么残垣断壁蜘蛛网广布也是不贴切的。
年年避暑行宫此处都有人住,不管是先帝还是陈继都是如此,自然是要打扫的。
去岁安排了个爱安静清修的妃嫔进来,回宫里就带发修行去了。
反正别人都觉得这里不太吉利。
苏妙稍收拾一下便休息了,也不管有没有人来。
苏妙头一回体验什么叫山高皇帝远,放肆的和素心问心玩乐,花式踢毽子。
“来啊,我把眼睛蒙起来,”苏妙拿了白绸,“以这个小台子为界限,谁要是踩在土上台阶上,就算输。”
素心笑嘻嘻的问,“输了会怎么样?”
“我先抓着谁,谁晚时就要来我被窝里和我睡!”
问心还未开口说不妥的话,素心就问,“那小主怎么样算输?”
“我?”苏妙狡黠一笑,“你们耗得我饿了,我认输了就算我输。”
问心“啊”一声,“小主这是赖皮!”
“赖皮也是和陛下学的,”苏妙双眼蒙上白绸,“有意见找陛下去。”
可惜苏妙的这项游戏里,却没有电视上那种妖娆的喊道,“陛下,我在这~”
因为素心问心都很怕被苏妙抓到,偏偏苏妙蒙上眼睛后耳尖的很,若有脚步声她便会寻声而来。
陷入僵持。
苏妙好郁闷,和这俩婢女玩游戏咋都那么认真呢?
但她很快就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她伺机而动,待时机得当便将人抓住。
苏妙笑靥恣绽,摘下白绸,笑道,“我抓住你了!”
她才发觉抱着的这人,身材有点不对。
苏妙眉眼瞪大,笑容更甚,简直激动的都要抱着他跳起来。
“啊啊啊!垣哥!”
苏妙看到解垣对她笑,很温柔。
“哭了,”苏妙赶紧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我这都快十年了。”
解垣捏她琼鼻,俯身道,“先别说那么多,单说你开局说的还作数吗?”
emmm....开局说了什么?
噢,谁被她抓到晚上陪她睡觉!
苏妙讪讪的笑笑,“垣哥,你可别,我只是说着玩的。”
妃子想不开才会和别人幽会,被抓到那管你白月光还是宠妃权妃,都得死。
解垣眸儿弯,“逗你玩的。”
苏妙咧嘴,遂问,“垣哥,你有多了解这宫里。”
“怎么突然问这个?”解垣思索片刻,道,“不敢说十分十,十分九倒有。”
“那可以了,陈继和傅羡鱼能不能成就看你消息准不准了!”
解垣一直觉得,是他设计了苏妙,直至此时,才隐隐觉得,是苏妙设计了他。
“陈继和傅羡鱼?你撮合他们干什么?”解垣挑挑眉。
这话给陈继听见,他能当场就弄死苏妙。
有够乱点鸳鸯谱的。
至于苏妙为什么找上解垣,是因为他是苏妙至今为止,唯一可以攻略的NPC。
“解垣,我...”苏妙一时难以启齿,抿了抿唇将话憋回去。
解垣轻抚她的头,“等你想说再说吧。”
“那...送佛送到西,你借我点银子呗。”苏妙那贼溜溜的眼睛盯着解垣的荷包。
解垣给了她一个脑瓜崩,看着苏妙直呼疼,才道,“你才被扣了数月俸禄,还想着借,你怕是要把人都当给我。”
苏妙想起这件事,叫苦不迭。
陈继虽然没有干涉她的生活,但她现在完全失去了经济来源,这跟逼她去争宠也没什么区别。
“那你看,没钱我什么都干不了,不然我把陈继送的东西跟你换?”苏妙眨眨眼。
“若待你事成之后,我要你呢?”
——
清夫人所居贤淑榭。
水帘落杯,敲清音,奏清歌。
陈继将一块碎玉包起来,玉碎不伤人,却伤心。
妙妙送他的,他将物什换了条件,求她回忆,求她回头。
他送妙妙的,在妆奁中蒙尘。
她什么都不想向他要,也不想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