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敲了,别哭了,怪没出息的。咱们这岁数要是在非洲都该当爷爷、奶奶了。”李天宇顿了一下又道:“我想起任翰林在岳阳楼吟出的佳句‘不为垂钓者,敢令楚山应。’我们来到这里不是只会哭的三岁孩童,我们是来建设三线的,是敢令楚山应的强者。”李天宇说着,示意王婉诗给杨苦花夹苹果,陈丽丽却抢先用苹果瓣沾上辣酱,抹到了杨苦花嘴里。
辣的杨苦花连声的咳嗽。杨苦花是不哭了,站起来伸手要拍陈丽丽。陈丽丽躲到李天宇背后,手捂着肚子向杨苦花求饶道:“好姐姐,你似孟姜女苦长城似的一哭,哭的老夫我肚肠子都疼了。”
陈丽丽维妙维俏的动作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任翰林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幅未喝先醉的样子。他姐五个,他最小,他上面4个姐姐,家里就他一个男孩,据说他的父母四十五岁才有的他,平时父母、姐姐们把他宠上了天,就是要月亮也给他摘。他摇摇晃晃地吟道:“昨别直沽亭,喝舟江峡行。”他品了一口‘西陵曲酒’继续吟道;“自夸男儿在,传令楚山应。”
“好一个,‘传令楚山应’有气魄。”李天宇夸张地借势鼓起掌来。
廉钰琪拢了拢秀发,站起来道:“你这自夸男儿在,虽有些大男子主义,不过这一路上,你们男同胞的表现还真是可圈可点,满有‘出门天宇阔,一笑暮云横。’的气概,让我们这些女同胞心里暖暖的有一种安全感。尤其是李天宇被缝针时,不知为什么我当时突然想到了关公的刮骨疗毒。”廉钰琪说着语音有些哽咽,说不下去。冯茹插话道:“李天宇,对不起你,因我让你受伤了,我真对不起你。”廉钰琪稳定一下情绪继续道:“以后你们男生有什么缝缝补补的活就说,别婆婆妈妈的不好意思。我从来没喝过酒,今天我就破破例,我代表女生敬你们男生一杯。”廉钰琪说着豪爽地喝了一口酒,呛的她连声地咳。
“呀,你不会喝酒,你慢点。”李天宇说着递给廉钰琪一块苹果,又道:“咱们亲如兄弟姐妹,彼此相互帮助都是应该的,今后咱们就是要亲如一家人,同甘共苦建设好三线。”李天宇望着廉钰琪、冯茹说道。
王婉诗看着李天宇和廉钰琪的互动,听着廉钰琪动情的言语,脑海里思绪万千。她不惧艰苦,她心中有和李天宇一样的豪情,此时困扰她的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那女儿心中的千般无奈。王婉诗默默无语。
张淑娟见王婉诗面色黯然,知道她脑子里又开小差了,她本来就体质弱,在船上又感冒了,再这样多愁善感的,怕她真的病了,便道:“婉诗想什么了,说两句。”张淑娟说着用手晃了晃王婉诗。
王婉诗看了一眼任翰林把心中的怨气朝任翰林发泄道:“你那自夸男儿在是什么意思呀,就你们男儿行,是吧?不需要我们是吧?”
任翰林见王婉诗一脸的怨气,不明就里,还真以为因他吟的句惹恼了王婉诗,忙道:“哦,哦,我说错了,说错了,改,改。改成自夸女儿在,女儿在,行吗?”任翰林边说边偷看王婉诗的酒杯,又道:“好,罚,罚我喝一口酒。”说着,端起王婉诗的那口酒就要喝。王婉诗一把夺回来,说:“美的你,罚你喝水一大杯。”说着递给任翰林一大杯水。任翰林也认罚,咕咚咚往下喝。
周晓岚见状,悄悄拽了任翰林一下,道:“就你实在,你少灌点,没人管你。”周晓岚说着抢过任翰林的杯子撴在床上。
任翰林喝罢,道:“王婉诗,我也认罚了,我的句子不妥矣,还请才女高吟几句行吗?”任翰林的提议张淑娟立刻表示赞同道:“婉诗,我们就爱听你诵诗,来几句。”
王婉诗心情是复杂的,她不管不顾随口把她脑子里的所想吟了出来:“窗前弯月似飞钩,女儿罗针泪已流,”王婉诗吟着,目中转动的泪花已忍不住,她佯装拢了一下秀发,实是抹了一把泪花又吟道:“一纸情笺千种解,红颜今日不言愁。”
大家见王婉诗的心情不好,一时静了下来。大家心境不同对王婉诗所吟理解也就不一样。任翰林为打破尴尬的静,高声赞道,好诗,好诗,一首七言绝句脱口而出而且平仄工整,意境隽永。这头两句一语双关,后两句反其意而用之,妙,妙,妙。
吴强道:“什么一语双关,我怎么没听出来。”
“月儿本来是美好的,在这里却成了钩人思乡的天钩,女子拿起罗盘已泪流满面,这思乡深情真真撼天动地也。这另一层意思嘛,这飞钩自然能联想到害惨李天宇的飞钩,这女子手拿针……”任翰林说到这里见王婉诗俏脸沉着,那双漂亮的杏核眼里闪着泪花,忙打住了话头,自搭台阶道:“这千种解,似不妥。千种赞,是不是更好一些。”
廉钰琪理解此时王婉诗的心情,正要说两句,就听李天宇道:“婉诗,你感冒还没好。这药下船后我也忘给你了,你现在先把这药吃了行吗?”李天宇和王婉诗心灵是相通的,他太理解王婉诗了,自是理解王婉诗的话中话,此时他担心王婉诗这样多愁善感的再病了。李天宇说着从药盒里取出两粒感冒通递到王婉诗的面前。
张淑娟见状道:“婉诗,你看看李天宇多知冷着热的关心人,快把药吃了吧。”王婉诗是有意把药留在李天宇那里的,她怕大家调笑没敢使小性子,沉着脸把药接过来吞了下去,吃的是感冒药,却治的是心病,她吃了药感觉心里舒服了些。
王婉诗的举动被陈丽丽几人看在眼里。陈丽丽刚想张口调笑,只见李长学趁郭鸿儒没防备,把郭鸿儒刚写好的词,一把抢在手里。郭鸿儒来夺,李长学站起来跑到一边。“好,好,大家听我念。‘行千里,未出主席大院。论南北,同沐党的阳光。跨江河,更添我辈豪情。登峡江,献青春建祖国。’好,念完了,我先品品西陵曲。”李长学一边说着,一边潇洒得意地端起酒杯。
郭鸿儒一把从李长学手里夺下杯子,说:“你真好意思,是你写的吗?你就念,还想喝,没门。”
“刚规定的,只要是说了话就可以喝呀,没规定必须自己写呀。”李长学手里拿着稿纸,摊开双手,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有意气着郭鸿儒。
郭鸿儒闻言,将李长学杯里的酒喝了一口.
“你怎麽喝我的呀。”李长学着急地说。
“也没规定必须喝自己的呀。我给你留一口就算不错了。”郭鸿儒说着把李长学的杯子撴在床上。
“好,我们就要开始新生活了,大家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李天宇的话音刚落。吴强道:“知道小咬历害,可连个破竹竿都不给准备一点,害的咱们现在挨咬。”吴强怨怨地一说,大家一阵沉默,挨了咬的人更加感觉疼痒难受,鞋上臭泥的味道也似乎更加刺人,杨苦花望着干打垒墙上的一条裂缝,下意识地躲了躲,生怕里面会爬出什么东西……室内的气氛又一下子静下来。
“长津湖之战记录片,我们大家都看过,一个连队的志愿军战士保持着战斗身姿被生生冻死在阵地上。看看他们,想想我们,还有什么好瞒怨的。比起志愿军英雄,我们的条件要好的何止千百倍。大家不要抱怨,我们既是来建设三线的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在一条船上,我们大家都是水手,拿出我们应有的志气,让我们激流勇进,让历史证明我们不是孬种,是顶天立地的三线建设者。保尔.柯察金说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解放而斗争。”李天宇讲的铿锵有力,充满了青年人的朝气,而且讲的很耐心,说的虽是大道理,而且显得书生气十足,但大家听着李天宇说,情绪还是稳定了许多。他顿了一下又道:“等一会天亮了,咱们去买竹竿架蚊帐,好好睡一觉,来喝酒。”
大家举起杯就是一阵豪爽的碰杯声,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无论是喝过酒的还是没喝过酒的,大家均一口喝干了杯中酒,这似乎是一种宣誓,下定决心迎接一切挑战。
这时,从邻室传来歌声,大家一听就知道是吕禹歌在唱。那是来自心底的歌声,远远胜过那天赖之音,他那优美雄厚的男中音,很快感染了大家,引起大家的共鸣。一首《再见吧,妈妈》激昂的独唱渐渐变成了合唱,从一个房间传染到另一个房间,很快就变成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参加的男女声大合唱。这合唱,又不知有多少锅碗瓢盆在伴奏。这独特的器乐合奏曲,一曲又一曲,冲出房间,冲上云霄,在这山区的夜空久久回荡。
这是一个不眠的夜晚,是一个永远印在他们心中的夜晚,这个夜晚是过去繁华生话的结束,是未来艰辛岁月的开使,这个夜晚将开始他们人生的蜕变。
太阳似乎受到了感动,在青春的旋律中冉冉升起,他们迎来了到达山间的第一束曙光。阳光爬上窗棂,映在这干打垒房间的墙壁上,给这里带来了一抹鲜红。
李天宇从窗口向外望去,冉冉升起的旭日,染红了遥远的天际,连绵起伏的群山,披上了灿烂的朝霞,漫山翠绿若隐若现。山里清新的微风,带着绿叶的清香吹进窗户,李天宇感到困倦顿消。
“天宇,你看那最高的山峰是神女峰吗?”李长学在李天达的身后问道。
“可能不是,咱这里应当看不见神女峰吧?”
“你快看远处山坡上那人家的整个屋顶都在冒浓烟。”李长学又急急说道。
这时李天宇也看到了,在远处山腰上,翠竹丛中,有一户人家的屋顶,在冒着浓烟。
“是不是着火了?”李长学说。
“鸿儒,你过来看看。”李天宇招呼道。
郭鸿儒来到窗前,揉了揉眼,顺着李长学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道:“不会是着火吧,要是着火,不会只有烟吧?”
“走,咱们过去看看,老乡要是有困难,咱帮帮忙,老乡要是没事,咱找老乡买点竹竿。”李天宇见大家七倒八歪的一夜未睡了,便说:“郭鸿儒、任翰林,张永生,张淑娟,廉钰琪,周晓岚跟我去买竹竿,其他人先回自己房间休息。”王婉诗也想去,李天宇见她直流鼻涕,又刚吃了药,便安慰着她劝说着没让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