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斌没有直接回答孙有才,而是问道:“听说厂机关党支部书记老王,被调到三车间当党支部书记去了,这机关党支部书记换的太频繁了。”
“我也是上船前才听说的,老王这个人太耿直,原来就有人说过,他在机关里待不长,这回又被言中了。老徐,你回去后被任命为机关党支部书记的可能性最大。”孙有才望着徐斌笑着说。
“为什么呢?你说说看。”徐斌试着问。
“一是,你来厂时间不长,对厂里的人和事还没有什么感情色彩。二是,你曾经在机关里长期工作,对处理各部门之间及领导之间的关系有经验。三是,你的理论水平也丰富,文才又好,领导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孙有才凭着他的经验,说他的看法。
“我跟你想象的不一样。我要是真的担任了机关党支部书记,我首先要做的就是推动基层党支部书记的民主选举工作。党支部书记一定要由本支部全体党员民主选举产生,而且一定要有任期不能终身制。尤其是机关党支部书记,除非在极特殊的情况下不具备民主选举条件时才能由上级党委任命。这是党章明确规定的,决不能将党章束之高阁。”徐斌说的很肯定,似乎是他多年思考的结果。
“你以前没在基层工作过,有些情况你可能还不太清楚。现在的企业干部基本都是终身制。像咱们这类三线新厂,骨干都是从滨海老厂来的。来前是先定的一、二把手,然后由一、二把手点名挑选中层干部带来三线。你想立点新花样,我看,难。”孙有才对徐斌的说法,有些不以为然,认为凭他的经验选举厂干部几乎是不可能的。
“人生苦短,我入党也有二十多年了,上上下下的也经历很多事情了,我总感觉应当为党的建设干成点事了。基层党支部是党联系群众的桥梁和扭带,也是保持党先进性的基础力量,跟本性所在。尤其是机关党支部,极其重要,我们党不允许党内有特殊党员存在,而机关党支部就是一个极重要的保证和监督力量。能不能搞好党支部的建设,关系到党的生死存亡。这是***早在井冈山三湾改编时就立下的规矩。”徐斌的想法,显然是经过了他的深思熟虑,也是他经历了长期党内生活的经验所得。
“没想到你对党的建设,会有这么深的理解,我作为一个老党员深有同感,我支持你。”很显然,孙有才赞同徐斌的观点。
这时徐斌注意到,有个留着八字胡的陌生人,正在为年青人热情地拍照。只见他为冯茹等人照完相,朝冯茹道:“敬请几位女士留一下地址,待我将照片洗出后,给几位寄过去。”
冯茹见这位男士如此热诚非常高兴,随口道:“我们的地址是楚江……”
王婉诗见状忙拦住冯茹的话头朝那“八字胡”道:“实在对不起了,我们的通信地址不大方便提供,照片请你不要寄了,谢谢了你的盛情。”那“八字胡”一听耸耸肩,朝冯茹一摊双手,做了一个无奈状。
冯茹听王婉诗如此一说立刻有些不高兴,道:“咱们的信箱说一下没关系吧。人家的一片好心就这样被拒绝了,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都素不相识的,地址哪能随便告之呀。”王婉诗见冯茹不高兴便轻轻出言相劝。
“你过分谨慎了,告诉一下地址能有什么问题?”冯茹不想听劝,还是想把地址告诉那陌生人。
那“八字胡”在一旁看着王婉诗眼中流出的那一丝不易让人觉察的阴酷,虽仅是电光火花般的一闪而过,还是让杨苦花在心中打了一个寒颤。杨苦花下意识地跑到李天宇身边,问道:“那个义务给我们拍照的人,问我们的联系方式,称将照片洗好后给我们寄过来。”
“谁知他是什么人,我们又是三线单位,要提高警惕不能将地址告诉他。告诉大家我们也该上船了。”李天宇回答的挺干脆,徐斌听后也就没说什么。
“哦,知道了。”杨苦花答应着走了。
“天天宇,拍照这介介个家伙,我一直贼贼着他,他不是个二八八人,是是个练家子。”张永生为人忠厚,他说话有些结巴,滨海市方言也重。
“哦,你怎么知道。”李天宇好奇地反问。
“我起小练练把式,介介还闹不明白嘛,他介胳膊根上肌肌肉,你瞧他腿形,都都练走鸡了。”张永生住在滨海市小南河村和霍元甲是老乡,那里是著名的武术之乡。张永生从小习武,李天宇是知道的。张永生说的话,李天宇也是信服的,道:“那你就盯紧他,有情况及时通气。”
李天宇领着大家往船上返。该上船了,李天宇清点人数,发现还少二人,抬头向码头上望去,发现冯茹和陈丽丽还在码头上,还没有走上连接船的栈桥,她们身后似乎有三个人在和她们纠缠。“你们先上船。”李天宇一转身,向码头上跑去。
李天宇跑到二人跟前,问道:“怎么回事。”
“他卖江石,我看这挺好看,就问了一下价钱,他说二元一块,我一听这么贵,不想买,想上船,他就缠着不让我走,这不,又跑过来两个帮手,非要让我买,不买就不让我上船。”冯茹一口气把事情经过说完。
“怎么,还强买强卖,你们上船去。”李天宇一挥手,让冯茹和陈丽丽先走。
“么斯,想走哈,把钱给老子哒。”那卖江石的小个子,见李天宇身高体健,虽有点怵,但见李天宇就一个人,便不示弱地一下子抄起一个有一尺长的铁钩子,那铁钩子尖还挺锋利,气势汹汹地比划着。
冯茹吓的有点不敢动,李天宇忙上前,将陈丽丽和冯茹拽到自己的身后,让她们快上船。那卖江石的小个子见李天宇强硬,挥起铁钩子朝李天宇的肩头砍下来。李天宇一躲,那小个子见砍空了挥起铁勾子不依不饶地又砍过来。李天宇再一躲,这次没有躲过,那铁钩子刷地将李天宇的衬衣划破了,肩部也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血瞬间流了出来。同时李天宇一脚,也踹到了那小个子的右胯上,那小个子晃晃,险些摔倒。
这时张永生、郭鸿儒、任翰林、李长学、赵子豹、吴强……等一大帮人跑了过来。那小个子见来了这么多壮汉,转身慌慌张张地跑了。张永生等人要追,被李天宇拦住了。“要开船了,别追了。”
陈丽丽缓过神来,这时她胆也壮了,朝跑走的那几人喊道:“想欺负姑奶奶们,也不看看你们德性,这次饶了你们,下次再让姑奶奶碰上,决不饶。”嚷嚷完,拽着李天宇的胳膊,哭音道:“李天宇你受伤了,流了这么多血,疼吗?你受伤了,我疼在心里。”
“没事,不就破点皮吗?”李天宇强忍着疼痛轻描淡写地说。
这时王婉诗,张淑娟、廉钰琪,李玉环,孙玉敏、……等人也跑来了。王婉诗见李天宇的胳膊流血了,眼泪刷的就流下来了,急的满脸通红,“这可怎么办呀,这可怎么办呀,走,快到医务室去呀。”
“没事,就破点皮,没事,别哭。大家快上船,别拉下人。郭鸿儒,你再点一下人数。”李天宇一边安慰王婉诗,一边组织大家赶紧上船。
冯茹一回头,见那地上有一块那卖江石人拉下的漂亮江石。冯茹又跑下栈桥去捡拾回来。
李长学看着冯茹的举动,气不打一出来,吼道:“你真是要钱不要命,你也不算算账,是石头值钱,还是你命值钱。”李长学吼着,一下把江石夺过来想扔到江里去,被任翰林拦下了。任翰林见冯茹手里还拎着一个东西,便拿过来看,“这是什么呀?”
“是一次性相机。”冯茹说。
任翰林看了看,“这是自拍胶卷也,是RB的,这种东西目前国内还没有,有也价格不菲也。这东西你那来的。”
“就刚才那给我们拍照的人送给我地嘛。”冯茹低声喃喃地说,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李天宇听见了,说:“你跟人家素不相识,就要人家东西。”
“不是我要,是他给地嘛。”冯茹自知理亏,小声辩解。
“现在社情多复杂,什么人没有。咱们又是三线单位职工,你也不多走走脑子。”李天宇的直言不讳,说话严厉,也有他们在一起都熟透了的因素。
冯茹听李天宇如此说,有些承受不住,眼里擒着泪花跑进了船舱。
上了船,大家拥簇着李天宇到医务室,结果,李天宇的伤口被缝合了五针。廉钰琪见李天宇伤口包扎好了,轻轻道:“天宇,我用包布给你衬衣破口先粘上吧。”
“这主意不错。”李天宇说。
“什么不错,包布多味,脱下来,我给你缝上。”王婉诗听见李天宇说“不错”,俏脸儿立刻又沉下来。
李天宇见王婉诗满脸的嗔怒,眼角的泪花尚未干,忙乖乖地将衬衣脱下来递到她手中。大家见状发出一片笑声。
“笑什么笑。”王婉诗脸儿红红的,她不让别人笑,她自己嘴角却不好意思的带出了一分甜意。大家笑的更欢了。
王婉诗呛白李天宇,顿时让廉钰琪感到尴尬。廉钰琪当然知道,王婉诗和李天宇在滨海住在一个大杂院里,上小学时不仅是同学而且也曾是同桌,从小一起长大真可谓是青梅竹马。廉钰琪有时也劝自己,不要挑战王婉诗。但李天宇的才华,开朗而勇敢的性格,健壮的体魄紧紧索绕在廉钰琪的脑海里,她睡梦中经常梦见李天宇。
她拿自己也和王婉诗比较过,认为自己无论是才还是貌均不输王婉诗,而且王婉诗像林黛玉似的羸弱不及自己体健更配得上李天宇。廉钰琪面对着王婉诗不仅没有气垒反而产生了一种自信。此时她见李天宇一个壮汉在王婉诗面前乖乖的,细心的呵护,不由得暗自叹气没有言语。
这些年青人的一举一动徐斌自然都看在了眼里,船上没有麻药,李天宇咬紧牙关没吭一声被缝合了五针,他看得出周围这些年青人也个个都疼在心上,这是多么好的一群年青人。不知他是被这些年青人触动了情感还是想起了什么,他的眼里转动着泪花。
徐斌望着浩瀚的江面,激流奔腾着一刻也不曾停歇,浪峰高歌,浪谷呜咽,催枯拉朽。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与激流搏斗就是人生,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激流裹挟爱裹挟着恨裹挟着你的一切,一泻千里,你或是傲立潮头或是葬身潮底,别无选择。徐斌深深地知道这些年青人身在激流,前边有无数的风浪在等待着他们,但愿他们个个都像高尔基笔下的海燕能够无惧风浪高高地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