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诗被护坡上隆起的水泥坎挡住,张淑娟、周晓岚等人迅速将王婉诗扶了起来。王婉诗虽最后有惊无险,但着实让大家受惊不小,姐妹们挽起手臂,在泥水里走得更加谨慎。多少年以后,当他她们老态龙钟时,他她还在聚会着,还在相互走访着,甚至不远千里的相互探望,他她们一起为逝去的战友默哀,他她们一起为喜事举杯,他们之间没有利益的交集,只有在汗水与血水中凝成的友谊,他们终生不会忘记三线岁月。
第二天,他们开始清理车间周围的淤泥残枝。厚厚的一层淤泥,就靠人工清理也是很费力的一件活,尽管人多,也清理了一天多的时间。待清理完,大家发现车间周围的泄水槽,是死胡同的半截子工程。王松林愤怒了,跑去办公室给工程协调部打电话,时间不太长,工协部的孙二友来了。
孙二友看见李天宇他们,对还没有修通的泄水槽憋气,不无遗憾地说道:“唉,这边设计,边施工,就是害人。”
李天宇本来就有气,听见这论调,心中更是有气,又年轻气盛,便道:“有把泄水槽设计成死胡同的吗?这跟设计沾的上边吗?这就是半截子工程。”
孙二友还没有听到过工协部以外的人,跟他这样说话,再有李天宇也比他小几岁,他哪里接受得了,反唇相讥道:“施工时,你在现场吗?,你就敢乱说。”
“施工时我不在,可这工程摆在这。我还乱说,你解释解释,这不通是怎么回事。”李天宇说着也加重了语气。
实际上,孙二友说两句抓紧修之类的话,就行了,但大概是他骄横惯了,不愿服软,面对李天宇的义正词严,他又无言以对。他愣了一下扭头走了。
他这一走,李天宇更有气:“我找他们部长去。”
李长学一把拉住李天宇道:“这小子是孙有才的儿子,一家子都在咱们厂,一得罪就是一家子,犯不着跟他置气,跟他呛呛也没用。”
“可工协部派这么个人来,这哪是解决问题的人。”
大家说着回车间干活去了。
孙二友回到工协部添油加醋跟张覃武汇报。“李天宇仗着他是团高官盛气凌人,吹毛求疵,什么偷工减料呀,不负责任啦……一大堆屎盆子往咱工协部头上扣。”
张覃武一听,心中自是有气,问道:“那泄水槽,究竟是什么情况。”
“有点不通。”
“你怎么说的?”
“我说是边设计,边施工造成的。”
“你真笨,能那样说吗?那是长时间缺乏管理又被沙石堵上了。”张覃武又道:“他们车间里怎么样,进水了吗?”
“他们车间里还好,基本上没什么损失。”
“他们车间正在山中央,受水面积最大,怎么倒没进水呢?”
“听说他们车间忙,下雨时人还都没走。”
张覃武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昨天下大雨时,他最担心的就是三车间,三车间损失不大,自己就算渡过了一劫。别的车间有损失,自己可以拿三车间举证。想到这,他朝孙二友道:“以后遇事要多走脑子,想想话该怎样说,以前基建时期,咱们部是一线部,以后咱们就是二线部了,主要是搞好服务了,要学会说话。”
孙二友走了,张覃武鄙视地看了他后背一眼。暗思,这李天宇是厂里炙热可手的一颗新星,又没有什么顾虑的年轻气盛,自己的事可别坏在他手里,不可不防,我得到谭威那去听听消息,灭灭火。
张覃武来到谭威办公室,见谭威正好在。
谭威见张覃武来了,便道:“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
“怎么,您有事。”张覃武一激灵,不知谭威要说什么。
“有几个车间进水了,泡了一些设备和零件,还说三车间的泄水槽是半截子工程,你们派人到车间去看了吗?。”谭威问张覃武。
“去了,一大早还没上班,我就亲自带人转了一圈。这场大雨真出乎预料,这几年也没下过这么大的雨。哦,三车间的泄水槽,缺乏管理被沙石堵了,我已安排人修,您放心。”张覃武打上班还没出办公楼,但他说的点水不漏。谭威知道这场大雨也确实突然,尽管受了损失,也没过多说什么,事情就算过去了。
大雨过后,三车间又恢复了紧张的忙碌,王松林看到挡在管材前的大石和钢钎时,心情是复杂的,暗暗的后怕。自己在这堆管材前来来回回走了好多回,对这么大的安全隐患,自己竟然没有察觉,这要是出了事,又是一个大事,将怎么对得起这些孩子和他们的家长。他蒙生了退意。看来自己年龄大了,对事情不敏感了,应该退下来了。
车间里张工卷着袖子领着年青人在制作吊车。不要小看一台在车间里使用的吊车,做吊车的决策者,设计者,制造者,是要担责任的。要是在一般的情况下,光一系列的技术和行政审批程序就需要很长时间。没有谁会主动担这些责任。张师傅就是张师傅,他主动承担了吊车的设计、制作,这里包含了他高度的主人翁精神,并勇于承担责任。他对自己的设计和制作有高度的自信,这是他在长期生产实践中,积累了丰富经验,有这样做的底气。最后的实践证明,张工的设计是成熟可靠的,并得到了厂部的肯定,推广,成了厂里各车间的标配。
张工和大家一直忙到第二天凌晨,才将吊车做好。张工到此时已是两天没有睡觉了。他们走出车间时张工一脚没踩实,差一点摔倒,被郭鸿儒一把扶住。“唉呦喲,您可别摔倒,您可是车间的顶粱柱。”郭鸿儒说。
“哦,我原来是顶梁柱,怨不得我这么累呢.”张工的这一句,把大家都逗笑了。
“顶梁柱下好乘凉,有您这一累,我们就轻松多了,真得谢谢您。”廉钰琪笑着说。
“你看你,又往远处支我。”张工的这一句,又把大家逗笑了。辛劳后的笑语,惊破了这夜晚山道上的静。
杨苦花拖着疲惫身体回到宿舍,心里很难受,她受着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她为人谨慎胆小,但她也是要求上进不甘落后的人,大家干的热火朝天,可她的身体真不给作劲,不仅关节疼,而且总有一种发低烧的感觉,量体温也高不了多少,也检查不出来什么病,就好像她装病一样。杨苦花在车间里强打精神,坚持着,她很苦闷。
早上起来,她去食堂打了饭,,想起在保健站,贾副校长说的那番话。对,去找贾副校长问问。学校很近,杨苦花走进学校大门,一眼看见贾副校长正好在教室前的操场上,杨苦花紧走几步迎上去。
“贾校长。”杨苦花热情地喊住贾副校长。
贾副校长,定睛一看是杨苦花,也满脸堆笑地应着,“你好,杨,哦,杨苦花。”
“贾校长行,还真记得我。”
“啊,忘不了,这么漂亮的美女,怎么能忘了。”
“贾校长真会说笑话,您这是准备出去呀。”
“啊,去厂部办点事。”
“贾校长,您这里到底还要不要人,我还盼着呢。”杨苦花有求于人,语音里带出了女人特有的甜音。
“啊,哦。”贾副校长听着杨苦花的语音,不大的眼睛聚着光,直勾勾地看着杨苦花,又环视了一下,说:“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过过再说,好吧。”
“好吧,过些日子,我再找您。”杨苦花离开贾校长,来到车间,见王婉诗和大家正在研究图纸。大家发现这所谓的‘支架’,不是普通的‘支架’。而是要求有很好的互换性。所以‘支架’的平行性,垂直性,角度公差,尺寸公差都有严格的规定。
“李燕,赵欣,上角铁。咱先做一个,不来楚江不知楚江辣,尝尝才知道滋味。”王婉诗边说边拉开架式,此时的王婉诗,钢毅遮掩了她的柔弱,俨然一个师傅模样,语音也变的钢强。她决定自己先亲手做一个。王婉诗清楚地知道,说半天也没用,只有做一个心中才能有底。
角铁折角的90度,和角铁面的90度垂直,必须很好,才能保证整个支架的不扭曲变形。因支架太大,材料又是毛面,纯手工的制作,要想保证尺寸精度,那需要有很好的技艺和基本功。王婉诗身体单薄,但使用起锯、锉等工具来,稳稳的身形却相当的规范。王婉诗锯出的锯口如刀切,不偏不倚的垂直度一流,剖出的45度斜坡更是角度一致,令人称奇。王婉诗维了四个角,角度均一致,而且角与角之间的尺寸,符合公差要求,放在平板上检查,平整度良好,同样达到了图纸要求。
“王姐的做工一流,但这么大的数量,个个都达到这种水平,而且还要保证进度,我看,几乎是不可能,反正我就够呛。”李燕说道。
……
王婉诗听大家议论,心里也犯起难来。王婉诗知道大家说的有一定道理,做一个好办,要个个保证质量是得想办法。王婉诗见李天宇在车工组,便道:“孙玉敏,把李天宇喊过来。”
孙玉敏来喊,李天宇知道王婉诗肯定又遇到了困难,便拽着张工一起来到钳工组。张工仔细看了王婉诗的首件,便和大家商量道:“咱们可以把王婉诗的操作步骤分解,第一步钳工在四折角处用固定尺寸钻模钻孔,第二步在四折角处用立刨刨槽,第三步用铣床做角,最后再由钳工折角,调平,合成。这样即可以保证质量又可以提高工效。”都是行家里手,张工的话一点就透。
李燕脑子似乎也开了窍,马后炮的说道,“平时板金活品种多数量少,咱们用手工,这次批量大时间紧,咱们完全可以借助机床的优势,用不着全手工嘛。”李燕语音里挺高兴,甚至有点手舞足蹈。
王婉诗听了张工的话,心中像卸掉了千斤重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大家的愁云也一扫而光,顿时来了劲头。大家立刻忙起来,划线的划线,下料的下料。
因车间是初创,一切都还不正规。王婉诗自己操持做钻模,她找了一块大小差不多的钢板,让周晓岚帮助铣平,让李玉环磨了一刀,让任翰林在座标镗帮助做了两个孔,自己配了两个标准钻套,做好了钻模。
王婉诗将人员调配好,形成了划线、钻、铇、铣、折角、调平、合成的一条龙流水线。自己亲自担任各工序的检验员。王婉诗安排好,擦擦汗,见大家都按部就班地在操作,心里寻思,任务无论如何也要按时完成。主意一定,王婉诗把大家召集在一起,道“抢任务的过程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任务能否按时完成咱们心中还是没底。我想咱们既前不既后,从明天起加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