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经过长时间的协商,有关皮革公司合资的最后文件就要签署了,轻工业局小会议室里洋溢着一种轻松的气氛。局办张主任还特意地在小会议室多摆了几盆发财树和君子兰,以增加喜庆的氛围。老天爷也真给作劲,多日的阴雨天放晴了,艳阳直射室内,驱走了湿冷,终于带来了春天般的温暖。可这喜庆的气氛越浓却越给李长学带来的压力越大,他在和轻工业局几位领导握手寒暄时心里怀着忐忑。
大家落座后,李长学对冯启迪的开场白没听进去几句,他心里打着小鼓,他不知道他的发言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双方经过艰难谈判达成的协议会不会因此而告吹。李长学忧豫着还是把冯启迪请到隔壁房间,将资金全部到位的时间和冯启迪认真申诉了一遍,这无疑又给冯启迪出了一道难题。
冯启迪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把三位副局长和皮革公司的经理、书记聚到一起商议。皮革公司经理陈亮听冯启迪将情况一介绍完就道:“我认为这不叫问题,反而彰显了李长学的光明磊落。他完全可以选几个对路的厂留下,抛掉几个不怎么样的厂,那样他的风险会大大降低,但他没这样做,正说明了他的信心和胆略。一个亿也不是一个小数了,我们可以把他这一个亿看作是保证金,他是不会让这一个亿打水漂的,他会为此而拼搏的。再说合资以后他无论是融资还是整合资金的都会方便许多,我看给以可他点时间。”
陈亮话音一落,皮革公司黎紫明书记道:“这些日子李长学因起草皮革公司的下一步规划,我们在一起接触的比较多,对皮革公司未来发展也知道了一些,那是非常鼓舞人的,是我们以前想也不敢想的,更关键的是可操作性极强,我是倍受鼓舞,我希望早日合资成功。我认为不必拘泥部分资金到位晚一点的问题,而要着眼于合资后的企业能否成功,着眼于职工的工资是否增加了,国家的税收是否增收了。”
皮革公司的经理、书记力挺合资签合同对冯启迪的影响很大,冯启迪当然知道皮革公司有半数企业已不能正常发放工资,这对陈亮和黎紫明的压力很大,不能排除他们有甩包袱的心理在作怪但他们说的是有道理的。冯启迪用探寻的目光看主管财务的副局长张守仁,因当初张守仁是极力持反对意见的。张守仁道:“老冯,你是不是给王副市长打个电话,请示一下领导。”
冯启迪的本意不想打这个电话,现在有人提醒,再不打就不合适了,不打有可能日后会受埋怨,他无奈播通了王副市长的电话。“王副市长,我是冯启迪,关于皮革公司和滨海天力合资问题,有这样个事想跟您请示一下。”
“你讲。”
“滨海天力的资金不能一步到位,首批到位资金一个亿,余下一个亿在一年内到位。”
“老冯啊,有关皮革公司和滨海天力合资的原则,我跟你们已说过多次了,难道还需要我重复吗?各个局早晚要和政府脱钩,你们已经走在独立核算的路上了,在你们职权范围内的事,你们该做主就要做主,该负的责任就要担起责任来,不要总期盼着找一个垫背的替你们担责任。”王副市长说完把电话挂了。汉语博大精深,一个字可以有多种解释,一句话更是能有多种语义。尤其是官场语言那更是奥妙无穷。冯启迪放下电话也是憋气,原则?那句原则?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那句吗?自己琢磨吧!该担的责任,是个人担?集体担?还是市里担?国家财产到底该谁来管?
冯启迪放下电话,道“皮革公司只是咱们众多的下属公司之一,我们目前要抓紧做的事情很多,我看成熟一个是一个。我个人认为皮革公司和滨海天力合资以后,这个新企业成功的概率在70%之上,要干事就有风险,哪有百分百安全不带风险的好事。我看和滨海天力的合资文件可以签了。你们还有什么不同意见。”冯启迪环视了一下见无人言语又道:“咱们也举手表决一下,同意的举手。在未来万一如有历史的检验,你们也替我冯启迪担点责任。”冯启迪言罢,五个人齐刷刷地举起了手。冯启迪再次迈进会场时,忽然有了一种代表国家,代表人民的神圣感。
文件签署完了,李长学没有丝毫的愉悦,却感到了满满的压力,自己就要对整个皮革公司9281名职工负责了,他们的未来,他们的命运就要和自己绑在一起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也激起了李长学和他团队的斗志。
李长学决定按照预定的计划,把新公司总部临时设在天生体育用品厂。时不可待,李长学、任翰林、袁有才、张永生、陈亮、黎紫阳等一干人,直奔天生而去。
天生体育用品厂因是老厂,就座落在城区。厂区周围居民密集,街道相对来说也狭窄。但对职工来说离居住地近,上下班也方便,最主要的是厂子的效益一直不错,因此厂里的职工大多是站在本厂的角度上,而不是站在整个公司的角度上看待这次合资。多数职工不愿意合资,对未来心怀忐忑,国营企业的主人公文化让人留念,一旦企业姓私了会是什么样,谁心里也没有底。
李长学一行人来到厂里时,厂里已经接到了电话,厂长、书记带着一干人在办公楼前迎接。有不少的职工在车间里隔窗观望,也有不少职工走出车间站在远处观望,大多数职工是以淡定的心态接受这一无法改变的现实。但也有不少人心情躁动着,甚至认为陈亮和黎紫阳还不定收了多少好处,把一个好端端的厂给卖了。当陈亮从奥迪上走下来时,人群中出现了躁动。一位身材壮实的男青年嚷了一句,“陈亮,一辆奥迪你就把我们卖了,你的出手也太低了吧。”“陈亮,你卖我们也不跟我们商量一下,你收了多少好处费。”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一旦嚷开口打开手就容易在不明真像的人们中间引起连锁反应,顿时嚷嚷声响成一片。
一位老师傅气愤填膺,向前走了两步,用颤抖的手指着陈亮道:“你告诉我,厂子是不行了吗?是亏损了吗?是我们不好好干活吗?你们为什么把厂子卖了?这是百年老厂啊!你们这些败类,你们这些败家子,国家就毁在了你们这些人的手上。”老师傅越说越激动,头有些晕眩站立不稳。陈亮,黎紫阳见状上前赶紧搀住老师傅。陈亮向人群里问道“老师傅是哪个车间的?”
没有人应声,陈亮顿显尴尬。陈亮又问道:“保健站的大夫在吗?”还是没有人应声。
这时一位穿牛仔套装的男青年,跑过来不知用的什么硬物在陈亮乘坐的那辆奥迪上,刷刷划了三个大道子。气的陈亮道:“你,你,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我还要揍你。”那小青年学过几天武术,是在厂里是没人敢惹的主,嗖的一下抓住了陈亮的脖领子。厂保卫科长将这些看了个满眼,不知他出乎什么心态,却跟麻木了似的没有上前去制止。
此时张永生走上前道:“请你把手放开。”
“呦,你是从哪个裤挡露出来的”他的这一句引起一片哄笑声。
“我让你把手放开。”
“我要是不放呢。”
“我再说一遍,你把手放开。”张永生一句比一句严厉。可那个小青年平时也是蛮横惯了,又有众多的人看着,他哪吃张永生这一套,他挥拳朝张永生的门面打来。张永生出手如电,一招就擒住这小青年的手腕,擒住了就如同用铁钳,钳住一样,这小青年再也挣脱不开。
这小青年哪吃过这亏,抬腿要踢。张永生一加力,这小青年的腕、臂疼痛难忍,哪里还踢的起来。他要好的两个小兄弟迅即跑过来,踢腿出拳要为弟兄两肋插刀。
张永生人在中年,见过的场面太多了,知道如不快刀斩乱麻,快速制服对手,说不定会引起什么麻烦。他顺势接招,借力打力,把这个牛仔小青年重重的抛了出去,砸在另一个小青年的身上,那两人同时倒地,摔的不轻。张永生心中有数,往那小青年的身上砸就是为了泄劲,而这借力打力又具有极强的震撼力。
这几个小青年见张永生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似乎也没顾虑,出手就实打实摔,跟他们想象的习惯了的国营企业干部的解决方法完全不一样。尤其是那牛仔小青年更是心惊,刚才这一摔如直接摔在地上,不死也得重伤,看着铁塔似的张永生他心中有些后怕,此时他感觉腿疼的站不起来,想再打可腿不给力。这时那没受伤的小青年,道:“你把人打伤了,你负责送医院看病去。”
张永生道:“嘛,想得美,你们批了扑噜三打一,我是正当防卫,这里有监控录像作证。我的义务只有陪着你们去公安局。至于谁花医药费则由法院说了算。”张永生说罢一转头道:“厂保卫科长在吗?”随着岁月的流失,尤其是张永生为了糊口去当教练,张永生说话口吃的毛病彻底不见了。
“在,我是。”一位肥头大耳,一幅饱食终日无所事事样子的中年人,应了一句站了出来。张永生道:“你身为保卫科长,面对突发事件,麻木不仁,置身事外,要你有嘛用。我通知你,你已被撤职,今天下班以前和你的副手将工作交接完毕,离开保卫科,本企业还用不用你,请你听候通知。”
就听张永生又朝那三个小青年道:“如果你们认识到你们有错误,那咱们可以不去法院可以调解。”那个没受伤的小青年瞄了一眼牛仔青年,见牛仔青年搭拉着头没言语,道:“我们愿意调解。”
“你们有错吗?”
“有。”
“既然知道有错嘛,就说明以后你们有改过的可能。保卫科还有谁在。”张永生听见有人答应,道:“你陪他们去厂保健站检查一下,如需要去医院就去,费用厂里承担。”对现场发生的这电光火花般一幕,谁也没有料到。张永生临机果断的处置令在场的所有人耳目一新,和以往国营企业的处置完全不同。
李长学对张永生的临机处置是赞同的。张永生在年青时就临危不惧处理过不少的危机,深受大家的敬佩,现在人到中年经验更加丰富了,李长学暗暗庆幸自己邀张永生加盟又走对了一步。李长学跟陈亮道:“您和保卫科长重申一下,张部长的临机决定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