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响,王小芳见张覃武出差回来了,三步并两步奔过来。俗话说久别胜新婚,俩人热拥在一起,稍倾王小芳呢喃道:“饿了吧?我给你做好吃的。”
时间不长热气腾腾的饭菜就端上了桌。
张覃武呡了一口小酒,夹了一口菜,凑到王小芳跟前,道:“不是我夸,我吃遍了川,湘、鲁、粤,谁也不及我媳妇做得好吃。”
“你呀就是铜嘴大茶壶,嘴好,哄骗媳妇一绝。”
“冤枉,冤枉,我可从来没骗过媳妇。”
“没骗过?”
“我敢发誓,我从没骗过。”
“没骗过!我跟你来楚江前是谁说的,到了楚江你就想办法把我妹妹从黑龙江办回滨海市,你不仅跟我信誓旦旦,还在我母亲面前夸下了海口,可到楚江这么长时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王小芳说着眼里转起了泪花。
王小芳的这几句话算是捅到了张覃武的痛处。王小芳比张覃武小六岁,当初她不愿意下乡便嫁给了张覃武,偏偏赶上张覃武又要来三线。王小芳自是死活不愿来。张覃武一个劲的死劝,又在丈母娘面前夸下海口,一定把在黑龙江插队的王小菲给办回滨海市。
王小芳一是拗不过张覃武,更主要的一个因素,那时滨海市的政策是走一留一,正是王小芳的留城造成了妹妹的下乡,王小芳在心里感觉亏欠妹妹的,最后无奈跟张覃武来到了楚江。
到了楚江后王小芳妹妹一来信诉苦,王小芳就要跟张覃武闹一回,尤其是王小芳看见布告,知道枪毙了一批强奸女知青的坏蛋。王小芳的闹跟着升级,扬言,张覃武要是再不想办法将妹妹办回滨海市,自己就回滨海不回来了,当然闹的时间长了,也就有点麻木了。
张覃武见王小芳泪眼盈盈,娇情脉脉,自是心中生情,神秘兮兮道。“这回机会可真的来了呦。
“快说,什么机会嘛?”王小芳说着又打开了一瓶西陵特曲,给张覃武又满满的倒了一杯,想听张覃武详解这‘有机会’是如何有机会。
张覃武凑到王小芳跟前,道:“咱厂又来了好几百年青人,知道吗?”
“这谁不知道。这跟小菲有什么关系。”王小芳听见问这个问题,不屑一答地说。
“关系可大了。你知道进滨海市,最大的困难是什么吗?”
“知道,进市指标。哦,我明白了,你是说……”王小芳一下子似乎明白了,差点手舞足蹈起来,她赶紧像个小偷似的看了看窗户,似乎怕别人听见似的小声道:“你是说,这回进市指标有望解决了。”
“我媳妇就是聪明,一点就明白。”说着又得意地呡了一口,挺挺脖子又夹了一口菜。
王小芳一寻思不对劲,瞬间冷静下来,说:“人家离乡背井放弃大城市,克服千难万难来扎跟三线干革命。你却要趁火打劫,利用人家响应号召支援三线的机会捞取指标拔跟往城里跑,人家要是知道了那还不大乱。”
“哦,是吗?那就不办了呗。”张覃武说着夹了一块排骨塞进嘴里轻巧地说有意吊王小芳的胃口。
“别塞了,我就知道你没本事,这么多年一直糊弄我。”王小芳知道他故意这么说,佯装嗔怒,一把夺过张覃武的筷子,啪的,拍在桌子上。
张覃武见王小芳生气了,不敢再卖关子,忙哄:“媳妇,你真把你老公看扁了,有你老公办不成的事吗?”
“有屁就快放,别总存着。”王小芳说着又给他夹了一块排骨。
“谭和黎这厂一、二把手都是裸官,来三线既没带家属也没迁户口。”张覃武一边啃着排骨一边道。
“你说这废话干嘛,这是公开的秘密,谁不知道,这跟我妹妹有什么关系。”王小芳有意呛道。
“你知道吗?老谭的女儿也在黑龙江插队,老黎的一个儿子在内蒙兵团。”
“你竟扯这些干嘛?这跟我妹妹有关系吗?”王小芳还是缓和了语气,问。
“你听说过‘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故事吗?”
“你别竟跟我瞎拽,就痛快点说。”王小芳语气里似乎不耐烦却又给张覃武满上了酒。
“这事我跟你说呀。”张谭武说着端起小酒又悠悠地呡了一口,王小芳白了他一眼又给他斟满了。
“谭、黎顶着当地政府的压力,不在当地招工,却从滨海调来了几百年青人,而他们自己的子女按政策是可以带来三线的,但他们宁可让他们继续插队也不带来三线,这是为什么?”张覃武抿了一口小酒,迷着眼问道。
王小芳听张覃武说到这里,似乎明白了些,道:“人家悄悄的就把事情办了,也没有你什么事呀,我妹妹也沾不上光呀。”
“你别急嘛?有些事情领导是不方便出头地,我可以主动请缨帮着出头嘛。只要他们同意,用不着他们出力,我全包,那你妹妹问题不也就随着解决了嘛。”张覃武越说越得意,眉飞色舞地似乎事情已十拿九稳。
张覃武说的王小芳心里痒痒的,听着很舒服。在张覃武面前王小芳年龄上有优势,她面容也娇好,张覃武也是宠着。平时不喝酒的王小芳,听张覃武这一说,心里高兴便添了一个酒杯,说话声音也娇甜起来。
“老公,我陪你喝两杯,好吗?”王小芳嗲声嗲气起来,明知故问地逗张覃武高兴。
张覃武比王小芳大几岁,在公开场合他总是显摆出一副绅士风度,让着王小芳,在家里,面上也是王小芳说一不二实际上还是张覃武说了算。张覃武见王小芳面色红润娇甜,他心里更加美滋滋的端起酒杯跟老婆碰了一个,道:“我抓紧时间找老谭的堂客,只要她一吐口办,我就开始运作,神不知鬼不觉地我就办了。”
王小芳还是信服张覃武的,跟他结婚几年来,自己虽没有工作,但张覃武的外快多,小日子过的挺滋润。她对张覃武的能力不怀疑,但她感觉这次事情似乎有点大,心里还是虚虚的不踏实。“老公,我心里不踏实,可别闹出事来。”
“你就把心放进肚里吧,有老谭撑着,将几个人调进咱厂,再把几个人对调回滨海市,跟本就不用声张,只是在纸面上过过,人跟本就既不用来也不用去。谁会知道,谁也知道不了。”张覃武说着从手包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递给王小芳,“媳妇,看看这是我给给你买的礼物。”
王小芳打开一看是一只玉石手镯,见玉镯质地细腻,颜色柔和,用料厚实,知道不便宜,便问道:“这得多少钱呀。”
“不贵,九百多。”
“九百多还不贵,你一年才挣多少钱。”王小芳沉吟了一下又道:“你这样下去,我心里不踏实。”
张覃武又一杯酒下肚,叹了口气道:“像我们买的这些沙石用船装来的,卖家装船时就看吃水线,水线上下的能准吗?你给他们条烟,给瓶酒,就能给你多装点,你不给就给你少装点。在码头上一装一卸又没数了。像前几日到的那批材料,要不是新来的这帮年青人到江边抢运,恐怕那200多吨材料都喂了长江,到哪里核对数去,就是龙王爷也没法对得准。到了厂往工地一卸,又没数了,自然损耗不说,你看不见附近的山民,几乎是和咱们同时在搞基建嘛,没人管,也管不了。这些钱都是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国家的,连厂里的都不是。咱们厂是国家省属企业,地方上管不着,可这么多年了,你又看见哪个人代表国家来仔细检查过。当头的等哪天扒扒屁股走了,这数亿投资还不知最后会落到谁手里呢。”张覃武又呡口酒,还忧国忧民似的唉了一声道:“怎么着,我也是说不清楚,拿不拿都是说不清楚,反正是说不清楚喽。”
王小芳似懂非懂的听张覃武云山雾罩地,没完没了地说,心想大概是又喝多了,越听越有些忧心忡忡便也不想听了,心想,嫁汉吃饭听天由命吧,便说:“我有些头晕”将头靠在了张覃武的肩上。
“你就放心吧。山高皇帝远,老谭就是国家,就是这一亩三分地的土皇帝。他说你好你就好,他说你坏你就坏。只要把老谭恭维好了,就一切万事大吉了。”张覃武确实喝的多了点,嗅着王小芳的体香,柔声道:“我也累了,走,咱睡觉去。”说着,抱起软软的王小芳,走进卧室。
闹钟优雅的铃声,将温柔乡里的张覃武唤醒了。他揉揉惺忪的眼睛,看看躺在自己肩窝里的王小芳,白净的脸儿像初开的海棠,透着晕红,显得娇艳可爱,双目微闭,眼睫毛时不时地闪动一下。张覃武知道此时,王小芳没有睡实,也许在做梦也许在想事情。张谭武想把王小芳逗醒。但王小芳任凭他的揉拨也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将头在他的肩窝里偎的更紧了。
来三线二年多了,王小菲的事情,王小芳已不知说过多少遍了,眼下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时机了,不能再耽搁了,再耽搁对不起娇妻。张覃武想到这轻轻放开王小芳,转身要下床。
“老公,再睡一会嘛。”
“宝贝儿,睡吧,我到老谭那去一趟。”张覃武说着在王小芳额头上又亲了一口。
张覃武收拾利索,取出两瓶茅台,又找了一个不起眼的旧提袋,将茅台酒裹把好,走出宿舍。家属宿舍区集中在一个小山包上,已陆续建起了几幢4层楼房。谭威住在第一排。因是雨季,虽是星期天,在宿舍区也看不见几个人。
已经十几天没看见太阳了,整天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就是偶尔雨停了空气里也是湿漉漉的,似乎用手在空气里一抓,就能抓出水来。张谭武伸出手试了试,感觉不用带伞,便走出楼洞。路还没修好,不仅坑坑洼洼而且泥泞难走。张谭武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一号楼走,心里咒骂着,这鬼地方,只要谭威一回城,我一天也不在这里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