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四哈哈一笑,肥大的脸蛋上一阵抖动。陆铭发现这人的面色确实好了许多,不像之前见到的一副阴郁的样子,而是变得更加开朗了;薛青四在四十年前死了,但这儿,他笑起来却没了一点隔阂。
难道人死了,就把心里的郁结之情放下了吗?
这里是入梦仙图创造的幻境,还是真实的四十年前?
陆铭的脑子里面十分混乱,分不清哪里是梦境,哪里是现实。
“四叔!你瞎说什么呢!”
薛灵双顿时转过头,双颊红晕,对薛青四恼怒道:“他是外戚的弟子,就算……就算有些本事,又哪里能娶我了!”转过头,对陆铭哼了一声,道:“你可别瞎想!”
陆铭无语道:“我没瞎想!”
别开玩笑了,这人是薛文月的母亲,也就是要嫁给连城玉的人,虽然在这时候她还是未嫁之身,但陆铭在潜意识里已经把她归于“未来丈母娘”的行列了。
薛灵双听见陆铭答的这么干脆,又哼了一声,只是脸上有了一些羞恼,道:“那你就记清楚了!”
陆铭不说话了。
薛青四在旁笑道:“大小姐别生气,这小子出身卑微,岂能说娶你就娶你的,我看至少要他赢下今日的比武,你说是不是?”
“那还差不……嗯?你说什么?”
她一脸娇羞的,瞪着薛青四,怒道:“别以为是我四叔就敢胡说八道!我才是薛家大小姐,四叔你再胡说,我可要生气了!”
旁边一个白眉老者咳了一声:“青四,别在这儿胡说八道!还有外人在呢,灵双她是我薛家唯一的继承人,不能失了她的威严!”
薛青四顿时坐的笔直:“是!”
陆铭好奇的朝那老者看去,见他满头的白发,脸颊上也布满了皱纹,恐怕有八九十岁了,心想四十年后他肯定已经老死了,难怪没见过。
薛青四坐在椅子上,忽然转过头来,对陆铭说一句:“你可知那个叫连红的是谁?”
“不知。”
“她是有点来头的!连笔时那老家伙你看见了没?就是台上主持比武的那个!连红就是他的外孙,她父亲是申酉年的探花,受当今圣上册封了疆土,在西凉洲当了一个督军尉。连红她也算是官家之后了。”
陆铭惊讶道:“咱们习武的人,也有去考状元的?”
“这有什么稀奇的?连家虽然是武行出身,但在上芸城盘踞多年,有几个秀才出身的不稀奇!”薛青四看了一眼正在偷听的薛灵双,然后笑道:“当上官家之人,受朝廷的俸禄,比咱们这种赶山脚的舒坦多了,我看那小丫头对你也挺有意思的,不如我做媒,给你们撮合撮合?”
薛灵双顿时一惊,张了张嘴,但是没有说出话来。
薛青四又说道:“但你是薛家的外戚,身份低微,别人怕也看不上你。不如这样,四叔到了中年膝下无子,不如收你当个义子,这样别人就没话可说了,如何?”
陆铭哭笑不得,摇了摇头:“那倒不必!”
薛灵双急了,她本就是冲动的性子,在见到陆铭一战成名就有点好感,谁知这么会儿的功夫这小子就要被送人了,她蹭的站起身,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瞪着薛青四:“四叔!你……你……”半句话卡在喉咙里面愣是没说出来,因为实在不知道用什么立场来阻止这场联姻。
“怎么了大小姐?”薛青四好奇道:“这小子资质不错,我收他当义子你也反对?”
薛灵双:“我……我……”
“咳咳,青四,不要乱出主意!”
这时候之前说话的老者有开口了,他转头看向陆铭,眼中十分的欣赏,说道:“这么好的苗子,不能去和连家的人联姻!咱们薛家在离合城经营水路马头,人丁衰落,已经有数年没出现过绝顶人才了,此事暂时压下,等比武之后,请文月的父母来商议。”
“对对对,这么好的苗子可不能浪费了!”
薛灵双在旁点头说道。
陆铭真是哭笑不得,他的身份是临时编造的,哪来的什么父母?而且听这帮人一口一个“好苗子”和“不能浪费”,搞得好像自己是待宰猪的一样。
他心想:“反正我在梦境里面也离不开上芸城,随他们怎么说去吧。这个奇怪的梦境和入梦仙图有关,我只要赢下仙图就能离开了。”
转头朝薛灵双看去,见她也在看着自己。二人四目相对,薛灵双不知为何有点脸红,原本咋咋呼呼的模样也收敛了许多。她连忙撇开目光,往椅子上坐下去,一本正经的看着擂台,只是眼角发现陆铭还在盯着自己觉得很不自在。
过了片刻,薛灵双终于忍不住了:“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随便看看。”
“你……”
此时擂台上最后一声锣鼓响了起来,比武终于落下了帷幕。第一天的比赛总共十一人晋级。主擂台四人,分别是连成语、连朝云、陆铭和薛灵双,其余七座次擂台也分别出现了胜者;众人依次离开了擂台附近,打算明日在主擂台一决胜负。
除此之外,每个擂台的决胜者获得了黄金一百两。这对那些普通擂台上的参赛弟子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当夜依旧在客栈投宿。
陆铭先和薛家的众人去酒楼吃了一顿,等到了晚上才出来,他这次很小心,没有再喝酒,怕回到现实中之后再也进不来了。
席间薛灵双一直在问他的家世背景,不过被陆铭一句“小门小户”搪塞了过去,她后来又问陆铭今后的打算,结果陆铭回了一句:“打算先去见连红的父亲。”
薛灵双似乎被惹恼了。不爽的她叫众人一起离开了酒楼,只留下陆铭独自一个人坐在桌子旁。此时已经到了三更,陆铭独自结账出来,花光了刚赢的一百两黄金。
“这薛灵双还真小气……”
陆铭不由得想道。
又忽然想起几十年后,薛灵双为了家族毒杀连城玉的事情,陆铭叹息了一声:“这里面,会不会和薛灵双的性格有关系呢?”她的性格明显很冲动,在擂台上是这样,如今又是这样,如果四十年后她因为家族之事忽然冲昏了脑袋,或许真的会干出那种下毒的事情。
也因为这样,让薛、连两家彻底分崩离析,甚至爆发了大战。
之后薛家死伤惨重,再也不复当年的辉煌。活下来的人不仅对薛灵双的女儿十分排斥,甚至把她当成了仇人!
陆铭走在街道上,听见许多薛家小辈的欢笑声,走着走着,忽然听见一声叫喊:“是你?”声音很熟悉,就是之前被他打败的连红的。
陆铭一转头,发现连红就站在客栈门口,她因为之前输了一场,已经换下了紧凑的武服。上身穿着百邑人特有的粗布裙子,带着金玲花式,脚底是一双白色的花鞋。她面如白玉,没施粉黛也一样明媚动人,竟是个难得的美人。
陆铭呆了片刻:“你怎么……”
“比武输了还能怎的,只能穿上我本家的服饰,准备和父亲回西凉洲了。”连红伸手摸了摸发梢,做出个请的手势:“家父想见你,请你去谈谈呢。”
“你父亲要见我?”
陆铭一阵冷汗,该不会又要谈婚说嫁吧?他只是偶然穿越来这里的,怎么可能和这里的人谈婚论嫁,这个叫连红的在四十年后应该是一个五十多的老欧了……
“能不能不去?”
“哎?不是说好了吗?”
“……比武在即,恕我不暂时不想分心。”
陆铭说着就要离开,连红追上来道:“别走,别走,父亲就在隔壁的客栈里,只见一见就好,不耽误功夫的。”说着一脸的急色,抓着陆铭就往隔壁走。她也不避讳自己女孩的身份,硬是拉着陆铭进了客栈。
二人上了楼梯,进了雅间。
打开门,里面正坐着两人,其中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就是连红的父亲连疏风,另一个人陆铭认识,就是连城玉。这人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痞气,右脚搭在凳子上,不像四十年之后的沉稳模样。
不过人是会变的,昔日的痞气少年也有一天会成为沉稳的家主。
只是让人奇怪的是,连城玉为何也在这儿?
陆铭沉吟片刻,坐在了东边的位置。
连疏风一开口就是爽朗的声音:“薛少侠好身手,小女对你十分推崇呢,来来来,喝一杯。”抓起酒壶,给陆铭倒了一杯酒。连城玉在旁也坐正了身子。
陆铭问道:“不知连叔叔找我何事?比武在即,我不宜分心,还望言简意赅。”
“嗯,好!薛少侠果然快人快语!”
连疏风点了点头,道:“是这样的!今日请薛少侠过来,是想请你将第一的名额让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