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躺在桥栏上，并不宽阔的桥栏上铺着她长长的银色发丝，一直垂落下去，悬悬于河面上。
“往返人间，可有找回什么？”
荒没有睁开眼看旁边坐着倚在桥栏上的苍芜，只是慵懒地应声：“找什么？”
男子浅浅笑着。不再说下去。温柔和眉眼之间浅笑成为一种伪装。
荒，你明明知道的，冥王的宿命是不被自己掌握的。即使如此，还是想要寻找一个继承者吗？
还是……想要找回自己成为冥王之前的记忆？
天色近黄昏。
“准备选下学期的课了。”吴思渺看了看手机里团支书发来的信息，对宿舍里的各位宣布。陶桃放下笔，把床上躺着的计心晃醒。
“计心，选课了。”
计心睁开有点肿的眼睛，迷茫地看着室内，很少这样颓废地睡白日觉的她很明显不知此时何时。
“今天下午开始选课了。下学期的选修课。”吴思渺踮着脚对计心说，“快下来罢，倒杯热水温温你的眼。睡前喝太多水是容易肿眼睛的。”说着把饮水机的热水开关打开。
计心知道她看到了自己因为流过泪而肿了的眼睛。自己正在为如何解释自己这副模样而迟疑，而吴思渺就这样替她创造了机会甚至替她解释了“原因”，鼻头一酸，眼睛不由地又红了。
开机，连接校园网络，登录选课系统。
“中国儒学史话有没有谁选过？”杜帘影在寝室里问，计心应道：“我没选过，不过听说几乎每节课都有作业。”
“诶”杜帘影嘟着嘴继续看选修课表，“好多人都在群里讨论呢，计心，你也上线嘛。”
计心于是也把QQ挂上。刚刚登录就看到好友添加的信息。点开来看，是青。
网名就是真实姓名吗？
计心滑动鼠标同意好友添加，发觉自己的手甚至有些颤抖。
刚刚通过，对方就发过消息来，显然对方现在正在线。
“原来你都不怎么上线啊。”
“嗯。”打下这个字，计心觉得有什么哽在胸口和喉间。“你是……聂青？”想了想，在发送出去之前又把“聂”字删掉。他不希望别人连名带姓地叫他。
“是啊。你现在在哪里？”
“宿舍。”
“明天有课吗？”
“明天的课已经结束了，结课了。整天没课。”
那边沉默了下去。计心像想起什么，问：“你怎么会有我QQ号？”
“那天，你在我电脑上登录过啊，有记录。”
那天……计心不可遏制地想起那天发生的事，脸上开始发热，而心头却发酸。
“忘记跟你要电话号码，我一直都在线等你。”
一直在等……原来是这样，一直在等，所以自己上线的时候他立马就发了信息过来，而不是因为选课恰好在线。之前盘踞在心头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计心发过信息去问：“你选课了吗？要不要选一样的课？”
青在沉默。
计心的心又凉下去。
青坐在电脑前，看着光标一直闪烁着，犹豫过后，长长地吐了口气，“抱歉，刚才水开了，去接了杯水。要选一样的课吗？好啊。”
计心破开笑容，笑自己多心。
协调过数次之后，终于选好下学期的选修课，青发过来一条信息：“明天出来罢。”
“什么事？”
笺字领着霜降在这个世界里走着，一边讲个他听这个世界的事情。
“啊，荒！”霜降突然叫出声。笺字向霜降跑向的方向看去，果然，荒正在路边，抱着双臂倚着路灯的灯柱。她面前，正是那个女朋友跳楼都无动于衷的男生。
“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人？”笺字有点不懂荒，之前荒无聊了也会往人间跑，却从来没有这样一直跟着某个人，她总是在桥上等着，随便选中某个灵魂，对他们说：“呐，讲个故事罢。”自从她闯入过轮回之后就变了，开始到这个她不喜欢的世界里来，开始跟在某个人身后，看他身上发生的故事。
荒抚摸着霜降的柔软的头发，矮矮的霜降双手像爪子一样蜷在胸前，任由荒拨弄他的头发。
“不知道呢。”
——只是，想找一个足够冷漠的灵魂罢。然后……
然后做什么呢？
谁知道呢。
但是，眼前这个灵魂合适吗？似乎并不够冷漠。荒看着在站台前望着城市上方破碎的蔚蓝的天空的青，对笺字说：“带霜降四处走走罢。”
霜降有些不舍地跟着笺字走了。荒看着这个幼稚的死使，唇角缓缓勾起微笑。
魂使和死使都是背负着沉重枷锁的存在，永远不能有爱，温柔如苍芜，风流如司落，其实也都是冷酷的死使，多情只是伪装罢了，阴司乃是空无之界，又怎么能有情？六魂使连同除霜降之外的那五位魂使，其实都是冷漠无情的，难得有霜降如此单纯，今后就让他像孩子一样罢，不必承担什么，永远保持这样清澈的眼神就好……
——永远……吗？
到站的公交车上跳下计心。今天的计心穿了一条白色镶翠绿丝边的七分裤，脚上穿着一双系丝带的凉鞋，上身是一件浅蓝色无袖高腰纯棉衫，丝带在胸前系成蝴蝶结，清新，而且带着点小女生味道。
青上前把计心揽进怀里，伏在她耳边悄声说：“今天，我和你去医院。”
医院？！计心还不懂青的意思。
昙花花开那晚去过青家里的荒已经了然，冷淡地笑了笑，望着看起来似乎很温柔的青，“是在担心她？还是担心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呢？”
青小声在计心的耳边说着，荒看着计心的脸上浮现出惊讶慌张地神色。
这个笨女人该不会连想都不曾想过罢？
惊讶之后是羞涩。荒站在路边看着青牵着计心的手踏上又一班公交，远去。
怀孕检查，是不是该害怕呢？
但是现在计心的心里都被青对医生说的那句“带我未婚妻来检查看有没有怀孕”占据着，有种难以名状的幸福。幸福和激动的感觉甚至冲散了紧张害怕。
结果还好，没有。
医生看着两个人暧昧的表情，亦猜不到这一对“未婚夫妇”到底想不想要孩子，什么也没说。
从医院里出来，计心提议走回去。青点了点头。
看着计心摆着双手，埋着正步的样子，就像一个小女孩。青闭了闭眼，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跟在她身后走着。
计心平时虽然是个表情不多，有点安静的女生，却还是脱不了几分幼稚，阳光照下来，这样热的夏日，计心踩着马路边人行道的边沿走着，张着手臂，摇摇晃晃。
走着走着，计心在前面停下来。她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等着青走过去。一路上计心蹦蹦跳跳，时快时慢，而青一直保持着那个速度跟在后面，两个人之间隔了并不远。青走了几步就走到了计心身边。
计心和青肩并肩并排着走在人行道上，计心开口问：“青，你是本地人吗？”
“嗯？”想到自己已经和计心在交往了，青还是回答了她，“不是。”
“诶？那你住的房子？”
“我的。”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你……独立了？”计心惊讶地停下脚步望着青。原本以为青是本地人，那天去的就是他的家，只是他父母不在家而已，没想到那就是青的房子。
“嗯。”
“青自己住在这里，父母都不担心吗？”
青笑了笑，“你一个人住校父母不担心吗？啊，对了，计心家里只有你一个吗？是独生女？”
“嗯。而且啊，在整个大家族里就我一个女孩，叔叔伯伯家全都是男孩子，结果物以稀为贵，女孩子在家里格外娇贵……”平时很安静的计心面对着青却话多了起来。
交往就是彼此接触，彼此了解，彼此支持嘛，所以，想知道青的事，也想让青知道自己更多的事。
“……结果呢，我居然没有受到责罚，全都被哥哥给承担下来了。啊，青有没有兄弟姐妹？”
“没有。计心的家乡是什么样子的呢？稍微有点好奇呢。”
“只是稍微哦”计心撒娇，青纵容着她，顺着她的意来，“是很好奇，非常好奇。”
“那么你就说‘计心，求求你告诉我你，好不好’。”
女人耍起无赖来果然很难缠。青很跌面子地问：“计心，请你告诉我，好不好？”
计心很是小女人地一扬脸：“不告诉你。”
“啊！青！你好狡猾，每次我问你问题都被你反问过来了，你都没怎么回答我！”方才还得意洋洋的计心至此才醒悟过来，正要追打青，这时计心的手机突然响起来。计心拿出来看，又是程泱。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闲聊。计心拿眼偷瞄青。青双手插在口袋里，无袖无领的纯棉T恤是半开衫式的，没有扣子，直接系绳，长长的绳子吊在胸前，青倚着路边的灯柱，望着路上来往的车辆。
青……他会吃醋吗？虽然这样想着，可是看着青望着马路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不，应该说还有点——无聊。
是无聊吗？他好像一直都是那么一副样子，虽然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会微笑着，很和蔼亲切的样子，但是只要是独自一个人的时候，还有发呆的时候，总是那么无聊的样子。
其实——那才是他真正的心意罢。
“喂？喂？计心丫头？”电话那头的程泱听到这边的计心一直不说话而有些疑惑，计心才醒悟过来，自己是在跟程泱通电话。“啊，抱歉，我在路上呢。”
“诶？出去了吗？”
“嗯。去了一下医院。”不知不觉地就把真话说出来了，不出所料地程泱接着就很是担心地在问：“嗯？医院？怎么了？病了吗？要不要紧？”
计心偷瞄了一眼青，背过身去，“没关系，只是有点小感冒，打了一针就好了。”
程泱顿了顿，收敛起平时的玩笑嬉闹，“那你多喝水，早点休息。不打扰你了，拜拜。”
“拜拜。”挂断电话，计心走到青的身边，甜甜微笑着，“走罢？”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很希望青能够问一下到底是什么人打来的电话，因为刚才故意把通话时间拖长就希望他能够为自己吃醋，可是他看着街道的样子却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情绪，所以现在计心故意不把通话对象说给他听。
可是，令她失望的是，青只是从背后倚着的灯柱上离开，就往前走，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依旧是那么一副无谓的表情，就像什么也没发生。
这回，是青走在前面，还是手插在口袋里，不紧不慢地走着，计心跟在青的身后，无比沮丧。
青跟之前没有变化，却叫计心觉得很失望，很难过。
青……就好像戴着一副面具，真正的脸隐藏在面具之后，别人谁都看不到。
说不定，连他自己都看不到罢。
这样的青，感觉跟自己的距离好远，好远。两个人之间就好像陌生人一样。青一直都没有讲过关于他自己的事情，就算计心她努力地把话题往青的身上扯，他都会把话题扯开，扯倒计心身上。然而他却并不怎么在意计心的话。他，是故意的。
他根本就不想讲他自己的事。
谈恋爱的话，不都是希望能够了解对方，并且让对方也了解到自己吗？
计心抬起头望着前方那个不紧不慢走着的青，停下脚步来。青却没有察觉，一直往前走着，没有回头。
一步，一步，走远。
眼泪从计心的眼中流淌出来，滴落在夏季燥热的地面上。
青的背影被来往的人群抹去，消失在前方。站在原地等候他回首的计心越发地悲伤，忍不住抽泣。
计心低下头，狠狠地抹着眼泪。
一张纸巾出现在面前。
计心抬起头。
青站在面前，手里拿着纸巾，脸上有温柔的神情。
可是计心看得出，他的温柔，是假的，跟对别人的温柔毫无差异。是做出来的，表示友好的虚假的温柔。他的心——根本就没有醒着。
“都已经这么大的人了，也还是会因为走丢了而哭泣吗？”青微笑着把纸巾往计心面前又递了递。
在计心没有接过来之前他一直都这样举着，没有抱怨，没有嫌累。
可是，他却是宁肯这样都不肯替她擦一下眼泪。
男朋友的话，替女友擦眼泪是很正常的罢？！
计心接过纸巾，潦草地擦干泪水，眼睛红红的，有点肿。青环顾四周，歪了歪头，“进去罢。”随即带着计心走近了旁边的冰激凌店。
店里用的勺子是不锈钢的。青另要了一杯冰水，把勺子在冰水里冰过之后用纸巾擦干了递给计心，“冰一冰罢，不然眼睛会肿的。”
计心结果勺子冰着自己的眼，对面的青用手背托着脸颊微笑着，外面并不甚热辣的一片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照在青的头上，他的头发似乎在闪闪发光。
“那么用力压，眼睛里会压出星星来的。轻一点。”青微笑着提醒计心。计心顺从地点了点头，轻轻地按压眼睛。
“已经不凉了罢，再冰一下。”青说着，把用来擦勺子的纸巾往计心这边推了推。计心把勺子插（和谐）进冰水里搅了几下，因为动作稍微有点大，冰块把水挤到了桌面上。青自然地拿纸去擦，青的手就这样跟慌忙去擦水的计心的手碰在了一起。
青的手——很凉。
说起来，他的手似乎一直都是这样。
“你的手一直都这么……凉……吗？”在看到青虽然隐蔽却仍然被计心注意到了的动作后，计心脱口而出的话突然变得生涩。
——青在冰激凌的杯子后面用纸巾很小动作地擦了擦手。是先擦了擦跟计心的手接触到的手背，然后才去擦手指的。桌子上那么一点水，根本就没有湿透他用来擦桌子的那张纸，更不会湿到他的手指！青……他擦手指只是一个掩饰动作罢，为了不让他擦手背的动作太突兀。
多么温柔的动作！
真是残忍。
计心被勺子冰过的眼突然又变酸，眼泪无法控制地淌出来。
他是觉得我很脏吗？青在天台上的悲伤神情，早餐时候被问“是否算是在交往”的愕然神情，一下子涌上眼前，眼泪流得越来越凶。
青望着对面流泪的计心，越发不解。
“你那天在天台上露出那么悲伤的神情，是因为，那个死掉的女生吗？”计心终于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青一怔。
“你这么问就说明你已经有一个认定的答案了，不是吗？我说是，你会难过，我说不是，你还是会怀疑。”
——虽然你说的没错，但是我多么希望你能够肯定地对我说不是啊。你对我说不是，然后给我一个解释……计心已经无法再忍耐，几乎就要哭出声来。虽然二楼角落里的这个位子有点偏僻，没有多少人，而且上楼来拐角的地方充气城堡中有孩子在嬉闹，计心还是不由地哭出了声，只好慌忙伸手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背叛我的人，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值得为之悲伤的。”青的声音和神情罕见地冷漠。说出的话也着实出乎计心预料，原本以为他会承认或者否定且温柔地给出解释。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青居然会有这么冷漠的样子。
青看到对面的女生努力忍住抽泣，不让自己哭出声的样子，恍惚又想起初见时那个笑得那么开朗的女生。
因为之前交往的女生背叛了自己就牵连到她，一直不肯认真去喜欢她，所以，才害她失去了往日的笑颜。自己——真是个坏人。
青伸出手去，拭去计心脸上的泪水。
“好了，别哭了。小孩子都要笑你咯。”青迷离的眼中有淡淡笑意，计心像中了魔法一样轻易地停止了哭泣。
他用手擦我的泪水，用手……那么之前那些细节都是自己的错觉吗？误会他讨厌自己，只是为那一夜负责才答应跟自己交往。真是的，自己居然这么小心眼！
突然想开了的计心从泪水中破开笑颜。接着使性子地嘟着嘴别过脸去，眼睛却在偷偷瞧青的反应。青忍不住笑出来，“你还真是孩子气啊。”
“诶？！你不回家？！暑假诶，这么长时间都要留在学校里吗？”从考场出来去往餐厅的路上，陶桃听到计心说假期要留在学校里，惊讶地叫出声来。
“嗯。”计心点头肯定。
“决定了吗？”
“嗯。”点头。
出乎意料的是，陶桃居然没有像往常那样很夸张地惋惜，或者抱怨说“计心你也真是的，居然都没有跟我们说一声”，而是异常安静地接受了计心的决定——“这样啊。”
“计心。”
“嗯？”
“你跟青交往之后改变了。”陶桃一边走一边说着，就跟平时聊天一样，不过，有点不像她自己，因为比起平时的她安静了太多。“我听说，青从来不跟别人说他家里的事，也绝口不提他过去的事情。我想呐，这样的人一定是很敏感的罢。计心跟青交往的话，应该也察觉到了罢，青虽然跟别人很友善，但是，实际上似乎并不怎么在乎别人。听起来好像很矛盾，但是呢，我感觉到他周围的磁场就是这样的，嗯，怎么说呢？啊，有了，是——拒绝的磁场。”
“哈？你在说什么？”计心疑惑地看着好像灵魂附体了的陶桃。
“啊？啊，没什么。只是觉得，计心近来太不像以前的你了。”陶桃朝计心一笑，还是以往那样的大大的笑容。
“你才是。磁场什么的，到底是什么啊？难道说，你有超能力？”计心故意这样问陶桃，理所当然地换来陶桃的鄙视，“笨呐，连这个都不懂吗？感觉！是感觉啦！说不清道不明的女人的直觉，就可以用磁场来解释！笨蛋！”
计心一副了然模样，点头承认：“没错，没错。我是笨蛋，上学期挂掉ODE的那个家伙不知道是什么……”
“啊！计心！你又来揭我的疮疤！啊！我脆弱的小心肝啊……”陶桃捧心悲痛状。而后两人相视，大笑。
——不像原来的自己了吗？在意地过分了呢。明明是自己决定要接触他，了解他的。
恋爱之后，就会变得很贪心。原本只想守护那个人的想法就会改变，开始想要更多，更多的关心，想占据他的全部，让对方的心思全都放在自己身上，希望他能够了解自己没有说出口的愿望——明明自己都做不到的。
计心抬头望了望这个季节的天空，校园里的法桐张开亭亭华盖遮挡了所有视野，一片碧绿。
紧张而短暂的考试月过去，暑假就到来了。转眼就即将大三了。
假期里不回家的住宿生并不是很多，在各个宿舍楼很难管理，所以会被同意安排住宿。一般说来很难继续住在自己原来的宿舍。计心自然没有那么幸运。要把自己的东西般到学校安排的宿舍去，因为东西太多，所以青来帮忙。
“这个比较重，我来搬罢。”青估量了一下两个箱子的重量搬起重的一个，把轻的留给计心，然后环顾寝室，“没什么其他的东西了罢？”
计心点点头，两个人走出寝室锁上门，下楼朝学校安排的宿舍走去。
“青，你为什么一个人住在外面呢？父母呢？”——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让青把话题转移掉了。已经问过很多次了，每一次他都用一些模糊的说法和反问应付一下然后把话题转移开，这一回，绝对要问出答案！反正青是不会把箱子扔到地上跑掉的，这样，一定能够问出答案！
“真的这么想知道吗？”青似乎也觉得不能再隐瞒下去了，转头认真地望着计心，问。
“嗯！”计心用力点头。
“那么，今天晚上到我住的地方去。”
计心一看青的笑脸就知道他要做什么，那种不怀好意的笑！计心的脸“唰”地变红，扭过头去。
不对！又被他躲过去了！他还没有回答问题！计心终于很快意识到这个现实，正要继续问下去，身后传来一声女声：“青！”
一个感觉很……很成熟的女生走上来，无视计心地拍了青的肩一下，“没想到会在假期的学校里碰见你。”
“帮朋友搬东西。”青微笑着回答。那种虚伪的，社交微笑。不知道为什么，同样的微笑，看到青用那样的微笑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感觉很难过，看到他用这样的微笑面对别人的时候却也不好过。好奇怪啊。
而且，刚刚，青说“朋友”，而不是“女朋友”。这总让计心感觉心有芥蒂，却忘记了她自己也在跟程泱通话时不希望承认自己有男朋友了。
“魏幽婷，同班同学。计心，女朋友。”青再简单不过地介绍。计心立马摆出灿烂呃笑容面对这个叫做魏幽婷的成熟女生，对方却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头跟青有说有笑了。
再明显不过的敌意。
青……没有意识到吗？
计心的脚步慢下来，看着前面跟魏幽婷走在一起的青，心里难过得想丢下箱子跑开。
“计心？”青停下步子转过头，“怎么了？不舒服吗？”计心摇摇头，跟上去。走在青的另一侧。
叫做魏幽婷的女生假期里也不回家，不过她却不住在学校里，“那样的话还要来回搬东西，多麻烦”，她这么说。所以，她选择在外面租房子。
在宿舍楼下跟那个女生分开之后。青皱起眉头哼了哼，计心问怎么了，青回答说：“没什么。她身上的香水我有点闻不习惯。”
闻不习惯她身上的香水？可是之前走在一起丝毫看不出青有任何不适或者不喜欢的样子。他……一直在掩饰着？“为什么？”
“什么？”青把箱子放下来，帮着计心收拾东西。
计心拉住他的手，让他面对着自己，“明明不喜欢为什么一点都不表示出来？青，为什么？一直都觉得，对于那些接近你的人，你从来都不表现出不喜欢的情绪，总是以一副温和愉悦的样子接受。为什么？为什么不明确地表现出你的心情？”
“有吗？”青一脸疑惑，并不像在撒谎。
难道——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天性？习惯？计心看着青的脸，摇了摇头，作罢。
是出于自我保护罢。笺字心想。转身，走出房间，霜降跟在他身后。
“这么普通的情侣，为什么荒这么在意他们呢？”霜降仰起头问。
“荒在意的是那个男生。”笺字说。
“男生？为什么？”
走出宿舍楼，笺字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教学楼。“之前那栋楼上跳下来一个女生，就是为了刚才那个男生而自杀的。在某种程度上说来，那个女生会自杀，全都是因为那个男生。”
“发生了什么？”
“因为她喜欢那个叫青的男生，发生了一点误会罢，那个男生并不肯听女生的解释，于是那个女生就跳楼自杀了。”
“真是遗憾。那个男生一定很难过罢。”霜降叹息。笺字垂了垂眼，“他难过，却是为了自己。”
“嗯？”
“这就是荒在意他的原因罢。就连有人死了都不在乎的人，内心一定足够冷漠罢。不过……荒可能弄错什么了。”笺字依旧是那样没什么表情，垂下眼的动作却透露出了他的忧伤——那天对荒说出“适可而止”那样的话，一点都没有顾虑她的心情。作为冥王，唯一能够净化修复损伤的灵魂的魂使，一直以来都是在接触那些受伤的灵魂，接受他们的记忆和伤痛，自己却不能够有任何动摇，她……已经很孤独了罢。
“冥王的人选必须有足够坚强的灵魂，不管遭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能够动摇。同情，悲悯，哀伤，愤怒……这些情绪对于人类来说是不能缺少的，但是对于冥王来说，如果被这些情绪动摇，那么这个冥王就失去资格了。”——正因为如此，荒才误以为冥王的人选是要足够冷漠的罢。
一直在听着却没怎么听懂的霜降只听懂了冥王要接受各种令人悲伤的情绪却还不能被别人的情绪动摇的事实，感慨了一句：“荒真是个坚强的人啊。”听到他的话，笺字一怔。
坚强……荒没有意识到罢，所以才会弄错。
上一任冥王是如何选中这个愚钝的家伙的啊。真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