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时候,连玉初的二夫人,顾瑛梨终于生了。
连家千盼万盼,望穿秋水盼来了个千金。
老夫人多少有点失望。
这天因为府上要给女眷们添置新衣裳,怀尘也在正厅里,余素眉夸着怀尘身材好,穿什么衣服都合适的时候,外面突然一阵喧哗,说是二夫人生了。
比预期的提早了八九天,当时老夫人唰地扔下手里的布料抬腿就往顾瑛梨的梨苑去,那身形,矫健得身后的年轻丫鬟都追不上。
热水一盆盆地往里端,血水一盆盆地端出来,被人从外面叫回来的连玉初焦急万分,听着屋里传出来的叫声恨不得冲进去的架势,多亏老夫人喝住了他。但是怀尘却看见老夫人捏着帕子的手却在颤抖着。
屋子里顾瑛梨的叫声不断地传出来,怀尘仰起头,天空中的云厚厚地积着,有雪飘落下来,落在她脸上,凉凉的。
正是这一抬头,余光瞥见了树上的一个生物。
连玉瑾,她的小叔,一身华服,却蹲在没有了多少树叶的树枝上望着这下面,捂着耳朵皱着眉。
不想听这声音还要躲在树上偷听,真是的……
怀尘忍俊不禁的样子被连玉瑾看见,赶忙朝着她挥手,生怕她真在这个时候笑出声来被别人发现,连带着他也被发现。
怀尘终是没笑出来,连玉瑾却因为挥手太猛,自己从树上掉了下来。
于是顾瑛梨坐月子的这段时间里,连玉瑾也肖着他二嫂在床上老老实实地躺着。
顾瑛梨的孩子满月的时候怀尘作为“姐姐”自然要送她的千金些什么东西,想来想去也只有绣品最合适。于是怀尘紧赶紧地开始为小孩绣鞋子肚兜之类的小物件。
怀尘的手艺那是皇家御用的,她绣的绣品千金难求,能够给一个小孩儿绣东西,算是那孩子的荣幸了。不过怀尘并未对谁说过此事,也吩咐了葱儿不要到处多嘴,葱儿听话,对谁都没有说,可是怀尘也发现,这丫头自从她开始顾瑛梨生产之后就时不时地失踪。
“葱儿,好久没陪我了呢。”怀尘一边绣着肚兜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余光一瞥,竟见葱儿红了脸。
安静地坐了一小会儿,葱儿就耐不住性子了,开始说话。她本就是安静不下来的人,怀尘也习惯了,可是这回,怀尘却听出了些蹊跷。
“二少爷……二少爷……二少爷……”葱儿的话从刚开始二夫人生孩子开始,没说两句就扯到了连玉瑾身上,然后再没有离开过,一口一个二少爷。
小丫头怕是情窦开了。
连玉瑾长得跟连玉初又七分像,不过少了连玉初的英气和谦和,倒是多了几分少年不羁和风流气息,确是会勾引女孩子的男子。
怀尘没有点破,由着她说了近两个时辰,直到天渐渐暗了下来。葱儿开始心不在焉,不时地望向窗外,大概是想去连玉瑾那边。怀尘收起针线,道:“你也别在这里跟我唠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罢。”
葱儿听了如蒙大赦,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看着她欢快地背影,怀尘摸出腰间香囊,那里有着碎荷沉香,其中藏着一颗莲子,是当初溪客放在她掌中的一枚。
怀尘垂眼,似笑非笑。
这世间,饶是情字最恼人,纵然坠入情网如此苦楚,可还是会有人奋不顾身,就像那扑火飞蛾一样。明知道自己跟那个人没有任何可能,明明连那个人的真实模样和姓名都不知道,却还是沉迷在那些沉默的过往里。
葱儿她自己也是知道的罢,她再怎么爱慕连玉瑾也不会跟他有任何结果。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她还是这样欢喜地去接近他。
轻叹,蓦地想起一句诗:这次第,算人间没个并刀,剪断心上愁痕。
愁痕?呵。
连家小千金的满月过得热闹,怀尘送上的自然是这一个月来绣出的肚兜小鞋子,上面绣的鲤鱼和莲花栩栩如生,仿佛风来就能嗅见荷香,莲动双鲤就会跃水一般,众人知晓怀尘这手艺厉害,今儿真瞧见了也免不得称赞一番。
众人都送了礼物,初能下床的连玉瑾自然也少不得,顾瑛梨打开连玉瑾送的锦盒,红丝绒上面端端正正摆着两个金兔子,可不巧这娃娃就是兔年生的。那兔子做得精巧,乃是以红宝石为眼,镶嵌在金兔头上,就连那眼皮儿都做得极像,这双兔子的价值岂又止是黄金宝石那么简单。
连玉初凑上去瞧了眼,回眼对连玉瑾道:“想不到老二还有这等存私……”不等他说完就听得连玉瑾一声惨叫,好像扯倒伤口了一般,呲牙咧嘴地朝着连玉初扮可怜:“大哥……给侄女这对金兔子之后,兄弟我可真是再没有钱了……”生怕连玉初因为他有钱就减了他的零花钱,惨兮兮的模样惹得众人又是一番大笑。
小孩子乖乖偎在老太太怀里,一双眼睛黑仁多,白仁少,瞳子黑漆漆的,比起成人的眼干净明亮了岂止一分两分。怀尘看着归雪晶亮的眼睛,忍不住去想:在初生赤子眼中,这个世界是怎样的呢?
小孩子耐不住,大人们寒暄了一会之后,孩子也不知怎的就哭了起来,奶妈赶忙上来接过孩子送进里屋里给顾瑛梨。
孩子,孩子……怀尘忍不住又想起那个自己甚至还没有感觉到的孩子,想起那个被她深埋在心底里时时痛着不忍想起的人,周围的愉快气氛顿时远离了,越发地使她感到凄凉。
看着大儿子都有了孩子,老二还是这么定不下心性来,老夫人难免地唠叨几句,连玉瑾嫌老太太逼婚逼得紧了,欲逃不能,苦着张脸听着老太太的念叨。
因只是个千金,又赶上快过年了,大家都忙,也没有请外人,屋子里都是自家人,热热热闹闹的,怀尘素来安静,就像平时听着葱儿说话一样安安静静地,带着若有若无的包容的笑意,只是听着他们。
听了一会儿,怀尘也乏了,抽了个不紧要的时候退了出来。
外面下了大雪,早上时候歇了一会儿,现在又下起来,院子里的梅开了,幽幽清香传播甚远,怀尘见了那落了雪的梅,又嗅着雪里冷冷幽香,举步朝梅边走去。
薄薄的淡黄的花瓣缀在枝上,雪落在枝头,欺于花上,不想这般娇柔的花瓣竟然毫不畏惧,亦未曾被冷雪冻坏了娇颜,当真勇敢。怀尘不禁一笑。
这一笑乃是发自内心,映着白雪黄梅,如光破云,临于天下。这倾城的笑容恰被逃出来的连怀瑾看到,他只觉得一霎之间,冬去春来,雪融冰化,万物回暖。
这个冰一样冷淡,木一样没有情趣的女人是居然有如此惊艳的微笑?连怀瑾回过神来,意味深长地一笑,看来是大哥错过了个宝呢。
信步走到怀尘身边,怀尘脸上已经敛了笑容,恢复了平素的寡淡。
“嫂子还有这等情趣?”怀尘不说话,连玉瑾只好自己开口打破这沉默,面对总是吊儿郎当的连玉瑾,怀尘垂了垂眼,道:“情趣?小叔也是因情趣而来?”
连玉瑾一滞,他当然不是因为情趣,只不过是为了逃避老夫人的“逼婚”罢了,连玉瑾生性风流,是个安定不下来的主,他喜欢的女子不计其数,唯独不会喜欢自己的妻子。用他的话来说,看女人就像看画,太远了看不清,但是倘若凑到画上去,也就只会看到一堆墨,甚至抹上一鼻子的墨汁,不远不近的距离恰恰好。而成亲过日子,便是凑到画上去了,喜欢的人儿染了俗,画上的景也都成了墨,空惹人伤心罢了。
他知道大哥不大喜欢他这个嫂子,因为她总是这么寡淡,对外人尚可说稳重端庄,可是对她的丈夫也这样,那就实在是……煎熬了。
多少有些坏坏的女人才比较会惹人爱。连玉瑾看着怀尘白瓷般细腻的肌肤,又看看她的眼,心沉了几分。怀尘这模样没有妩媚,没有娇羞,别说惹人怜爱,简直就是拒人千里,画作像上的菩萨还差不多,诶呃,不对,菩萨虽无法让人产生“邪思”,却是眼含慈悲的,怀尘连这份慈悲都没有。
叹了口气,连玉瑾也觉得少招惹这个女人为好,只当自己方才看见的倾世笑容不过是场梦幻。若是别人,他兴许会产生发掘这个女人“真我”的兴趣,可怀尘是他大嫂,所以,还是算了。
连玉瑾告辞,怀尘一个人站在梅前,也不曾说什么。走出数丈之后,连玉瑾回头,瞥见亭亭独立的怀尘,心一颤,只想起两句说莲花的句子来: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过年了,大雪又接连下了好几场,街上常有小孩子嬉闹,把成串的爆竹给拆了,一个一个的点燃了放。怀尘的莲苑靠着连府的外墙,街上小孩子放炮仗的声音在院里也能听得清楚,一声不妨又有一声接着响起。初始,怀尘还会被突然响起的炮仗声吓一跳,后来竟渐渐习惯了。
连玉瑾的伤才好,也安分了不少,不大从墙头上过了。
顾瑛梨给连玉初生的女儿也起了名字,叫连归雪,因为她出生那天是这年的初雪,而她老子名字里有个初,于是把那个初字换了,换了个顾瑛梨喜欢的字:归。
怀尘停下手里的绣活,看着外面的飞雪,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归雪……归雪……”
——倘若她的孩子没有丢,现在也该出生了罢。眼前浮现出归雪那娇小的模样,怀尘脸上有她自己想象不到的柔情。初生的孩子……呵,怎么能那么小呢?
怀尘唇边勾起一抹笑,只是这笑容甚至还未成型就已经开始消失——为什么总是纠结在孩子的问题上?真的是太空虚了吗?空虚到需要一个孩子来转移她的注意力?还是太寂寞了呢?
自嘲地笑着摇摇头,怀尘继续手底下的绣品。
归雪满月时怀尘送她的礼物老夫人也很喜欢,后来专门拉着怀尘特意夸了一番。她岂不知老夫人用意?当下应承下来。
连牧云乐善好施,每年都会给峦州城的穷苦人家施予银两年货,还会在府上设宴,宴请峦城才俊,结识许多读书人,现在府上正忙,到处都吵吵闹闹,也该说是热闹罢。
怀尘觉得此举甚为不妥,曾经跟连玉初提过此事。其一,虽然皇上不乐见有人为富不仁,但是连家如此声势浩大地施善,博得满城赞誉,甚至在整个峦州都有口皆碑,皇上恐怕会更为担忧。其二,天下民心为重,民心由读书人引导,今朝寒窗子,他日金銮臣,连老爷子这样不避讳地结识读书人,更为皇帝所忌惮。其三,连府才为水患之事出了大力大财,如今尚能如此破费,岂不是更让皇帝担心连家所有财产会动摇国本?
但是连玉初一点都不担忧。他说如今他们掌握着舆论,那些读书人对他们信得死死的,皇帝倘若真对连家下手,定会引起群众反意,对他也没有丝毫好处,皇帝定会忌惮这一点。
连玉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怀尘是个谨慎的人,但是连玉初不是,连家都不是,他们敢冒险,喜欢行险招走险棋。但是怀尘还是担忧,帝王怎能容人如此挑衅?
怀尘微微摇了摇头。
这些年来,北安对商人的态度已经大为好转,但这并不代表商人就可以为所欲为,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枕,皇上是不会容忍连家如此壮大下去的。今年夏天的水患,朝廷不至于派三位一品大臣前来,更没有必要都聚集到峦州城来,皇上这么做,无非就是冲着连家,让连家负担此次水患的费用……
“山雨欲来风满楼……吗?”怀尘停下针,轻声道。
“您说什么?小姐?”葱儿望了望窗外,不像是要变天的样子,而且这大冬天的,哪来的风雨之说?
怀尘这才意识到葱儿在身边,于是收回心思,随口问道:“你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该用膳了,小姐。”
怀尘想起来,过年了。对,过年了,一家人该聚在一起才是。
一家人……
怀尘笑了笑,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来拂了拂衣裳,披上葱儿拿过来的大氅,出门往正厅去。
一家人都已经在厅里坐着了,连牧云和老夫人坐在上首,旁边是连玉初和连玉瑾兄弟,顾瑛梨和余素眉坐在下首,连玉初旁边空着的位子便是奚怀尘的。
“怀尘来晚了。”怀尘进门把大氅交给葱儿挂到一边,致了一声歉在空位上坐下来,老爷子和老夫人都说没事,连玉瑾却吵着该罚,定要怀尘罚酒,看着连玉瑾一副她不喝便不罢休的样子,怀尘也没有兴致和他争什么,笑了笑,接过斟得满满的酒盅一饮而尽。
怀尘不会喝酒,她只见过别人是这么喝的,没想到自己这一盅酒下喉居然火辣辣地,只呛肺腑,忍不住掩面咳起来,连玉初白了连玉瑾一眼,掏出自己的帕子来给怀尘擦呛出来的眼泪。
带着连玉初体温的帕子落在怀尘脸上,怀尘忍不住一颤。
连玉初对谁都是很温柔的,尤其是女人,只是……他的心里,有没有真的爱的人呢?有的罢,不过——不是她奚怀尘。
“好辣。”怀尘不动声色推开连玉初的手,自己用指尖拭了拭眼角,笑道,“失礼了。”酒上微醺,怀尘平素略嫌苍白的脸上此刻染了微红,眼里含着笑意,致歉之时微一颔首,雪白细腻的脖颈从衣领之间露出几分。
被推开了手的连玉初方在失落中,抬头瞥见怀尘这番模样,一句诗便浮上心头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连玉初只觉得心头一颤,看着怀尘的目光也炽热起来。
怀尘的容貌算不上绝美,只是气质冷清,看上去也就是秀丽,但是她现下微醉,面颊如同桃花一般鲜艳,平地里多了妖娆和妩媚出来。怀尘醉意上来,不哭不闹亦不多话,只是眯着眼笑。她笑的时候微微歪着头,眼角似乎比平日都要上挑,挑出缱绻万千的柔情。
顾瑛梨逗弄着怀中的孩子,没有注意到这边正在情愫暗涌,余素眉呢,从开饭以来就一直都把心思放在纯银打造的筷子上,爱不释手。
余素眉向来喜爱做工精巧的东西,这顿年夜饭用的筷子都是特意打造的纯银筷子,箸头上镂刻着牡丹、莲花和菊花等各式花卉,每一双筷子上镂刻的花纹都不一样,余素眉手里的这一双上镂的是仙客来,她想知道别人手里的筷子上都刻的是什么,又不好探头去看,一边拿手抚摸着筷子上的花纹,一边故作无意地四处看,这一瞄,正看见连玉初含情脉脉地望着怀尘。
余素眉的脸当即垮下几分。
在北安,朝廷对行商的限制相较过去已大大减少,商人的地位也不再似以往那般低下,但是被却被严格限制与官家的往来。连玉初的三位夫人里,顾瑛梨娘家算是富甲一方的地主,怀尘的嫁妆也算是她强有力的靠山,最紧要的是奚家绣坊的绣品一向作为贡品上贡皇室,怀尘上京,京城诸多官家太太对她都颇有好感,这种微妙的关系对连家来说极为重要。只有她余素眉出身小户人家,除了美貌和受连玉初喜爱的活泼性子,她什么都没有。
现在连玉初对怀尘如此眷恋,这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涂着红丹寇的指甲掐着银箸上的花纹,质软的银被掐变了形,仙客来的花瓣被扭曲,看起来诡异得让人心悸。
“哟,姐姐醉了呢,啧啧,瞧这白齿红唇的,以前看不出来,原来还真是个美人儿呢。”
余素眉的话呛人得很,此语一出,桌子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都望着她,连玉瑾更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看余素眉又看看怀尘。
怀尘带着醉意,却一点都不糊涂。
倘若在平时,她也就是淡淡一笑,此时有着酒意,怀尘也只是笑,但却是仰起脸来冲着余素眉笑得灿若春华,不似以往那般素淡疏离。她这一笑,大厅里仿佛都在一瞬间明亮了起来。
连玉初呼吸一滞。
一直看着怀尘的连玉瑾一愣,又看向连玉初。看到他惊艳又兴味盎然的样子,连玉瑾低下头,苦笑了一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气氛依旧沉默尴尬,老爷子和老夫人都很不悦地看着余素眉,连玉初主动打破沉默,温言道:“眉儿,这是怎么了?饭菜不合口味吗?还是身子不舒服?”
经他这一提醒,被嫉妒和不安冲昏了头的余素眉一下子醒悟了过来,当即借着连玉初给出的台阶下,稍微有点委屈地说:“对不起,眉儿今儿总觉得恶心,连带着心情都不好了,别生气……”说着说着,余素眉就嘟起嘴来,好像真的不舒服一样。连玉初笑了笑,只不过还不等他说什么,倒是老夫人耳朵尖尖,敏锐地捕获到了“恶心”二字。
“素眉可觉得嗜睡,觉得心口泛酸,觉得……”老夫人眼睛发光,切切地道出一连串的症状,在座的都明了她说的是什么,余素眉也不例外,尴尬地摇了摇头,摆手道:“没,没那么严重,只是觉得恶心,可能是昨晚上没睡好的缘故,大概是……累着了。”
老夫人有些失望,但还是不放弃地说赶明儿请大夫来给她看看。
顾瑛梨脸色不大好看。
昨晚连玉初是在余素眉那里过夜,这她自然是知道的,余素眉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昨晚没睡好,摆明了是在示威,而老夫人这般殷勤,各种原委之中不乏对她顾瑛梨的不满,不满她生了个女儿而不是儿子。
顾瑛梨想着就来气,筷子放下,碰在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顾瑛梨自己也没想到声音会这么响亮,自己也给吓了一跳,一愣。
怀尘眼前的一切越发迷蒙起来,却自己觉得头脑还算清楚,只是一些悲伤的情绪、一些深埋的思念被勾了出来,只觉得心头酸楚,脸上的笑容越发地缥缈妖娆起来。
怀尘左手收到桌子下面,紧握着衣上的香囊,里面的莲子坚硬的触感隔着布料传递到指尖,仿佛安慰。
怀尘心中苦笑一声。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是这样一个人,明明是有夫之妇却时时惦记着另外一个人,还是一个既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长相的人,这岂不是太荒谬?
捏着莲子的手指用力,指节泛白,像是白草上落了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