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厅门外就看到几位夫人相对而坐,秦王妃坐于正中间,看她们的阵势像是等我很久了。
“秦王妃,各位夫人好。”我礼貌的行礼。
“禹歆妹妹不必多礼。”
我扫视了一圈,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太多表情,燕夫人的丫鬟环儿却不怀好意的看着我,一副要把我吃了的样子,而林氏却也时不时的看看我,看见我看向她,眼光也转向别处。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刚马厩的小厮来报,说燕夫人的马不见了,却又有人看见是你骑走的,所以只是想确认一下,是否属实。”秦王妃依旧是那般的柔声细语。
我点了点头,“回秦王妃的话,是我骑走的,只是我并不知道那是燕夫人的坐骑。”
“秦王妃,既然裴小姐不知道此中缘由,我看这事也就算了吧,燕姐姐也是大度之人必然也不会追究此等小事的。”坐在一旁的杨夫人开口为我求情。
没有人在为我的行为向秦王妃求宽恕,像是局外人似的个个准备看我的笑话。
“杨姐姐,在这王府里就您的心肠最软了,这裴小姐虽不是有意,但也确实是犯了错儿,今后在这王府里的日子还长着呢,如果今日不给以惩戒那以后就更加肆无忌惮了。”许久未吱声的郑夫人却在这时火上浇油,不时的看向站着的我。
本就是一件小事,对谁都没有损失,可偏偏就又这样的人喜欢大做文章。
“燕夫人是名门之后必定胸纳百川,更何况此件事我也是无意的,可也正如郑夫人所说不能依仗着初犯而无惩戒,今日燕夫人要怎么惩罚我我都认了。”嘴上慷慨激昂,可心里却有些不安,如果燕夫人真的要罚我那我可真是自讨苦吃了,刚进府她就刻意把我安排在不祥之地,如今有了由头还不好好的实施她的威风。
秦王妃放下手中的茶盏,手中的手帕轻轻的掠过她樱桃般的红唇,看她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像是在另一个时空中赏花品茶。
燕夫人没想到我会甘受惩罚,看了看坐在前方的秦王妃,又回过头看了看我,一改刚才严肃的表情,从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秦王妃也说了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马是我哥哥在我出嫁时特意从战场上为我寻来的上等好马,所以便倍加珍惜。”
不可否认秦王妃比燕夫人美丽,可燕夫人身上却散发着让人无法抵挡的韵味,像是江南的一汪清池,沉浸其中再想不起别处的温存。可当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看向我时,满眼的不是温柔却是让人心声寒冷的冷漠。
“既然裴小姐也不是有意的,那我也不会多追究……”燕夫人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虽说这匹马对我来说很重要,但终究也不过是一个畜牲,也不想因为它伤了和气。”
“燕妹妹果真是识大体之人。”秦王妃说着从坐榻上起身走了下来,“都是王府的人,和睦是最重要的,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儿就伤了和气。今日之事禹歆确有不对之处,燕妹妹宽宏大量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不过,禹歆啊,燕妹妹虽说不追究了,但是我可要罚罚你,今日,就命你亲自喂养那匹马,虽说是畜牲可不能怠慢了。”
“是。”这对于我来说可不算是什么惩罚,我还想再去看看月牙儿呢正愁没借口,这会儿可正大光明的去了。
“好啦,既然没事儿了,各位夫人都散了吧,我也有些累了。”说着,转身走出大厅,各位夫人也都行礼相送。
燕夫人也随后走出大厅,其他的夫人也都跟着散去。
“杨夫人。”我赶忙叫住从我身边走过的杨氏,虽说我们没有太多的交流,可今日之事却也令我感动一番,“今日之事真是要谢谢你。”
“裴小姐,客气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说着转身继续走去。
她本就像一阵春风,有些凉意却也让人感觉很舒服,在王府这些天却真真的让我感到她与别的夫人不同,或许是因为她前朝公主的身份,让她对着明争暗斗看的如此之淡,不争不抢却也正符了她的性格。
“郑夫人。”
我快步追上早已离开大厅的郑氏,有些事情我还要当面问问清楚。
“裴小姐啊。”一边说着一边一只手整理着风吹乱的发髻,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却也着实让人感觉到她的无辜。
“郑夫人刚在大厅里你怎么不说清楚呢。”
“我要说什么?”
不得不佩服郑氏的淡定,无辜的双眼看看我却又不时的瞄着别处,最后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转身就要走。
第一次感觉到女人比男人还要危险,竟会如此的颠倒是非。看着郑氏美艳娇容却是如此厌恶,如若不是在这王府说不定我已经和她厮打在一起了。
“你当然有说的了,可是你给我指的路。”我的声音提高了许多,“你在府中这么久了,应该不会不知道燕夫人的马养在哪儿吧。”
“裴小姐,虽说你是我们王府的客人可也不得不提醒你,什么事儿都要讲究证据。”说着,郑氏向我靠近了几步,而脸也靠的我很近,以至于那颗被她涂在胭脂下的美人痣我都能看的清楚,一股香料味儿也在我四周弥漫开愈加浓郁。
“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如他所说我没有证据,如今的口舌之争我不占任何优势。可心里就是很不舒服,从小到大还未受到过如此大的委屈。
“郑夫人,您也知道我们家小姐是王府的客人,哪有您这样对待客人的。”
“你算是什么东西,主子说话要你插嘴。”
还未等我来得及阻止沁春顶嘴,郑氏已开口,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都犹如市井上的妇人般,没有任何文雅可言。
“祥娣给我掌嘴。”郑氏说毕,站在身边的丫鬟回应一声,麻利儿的扁起袖子来。
来王府数日也知道郑氏为人如何,却还未真正的见过如此蛮横的处事方式,言语上的冲突也就罢了,还竟敢乱打人。
祥娣举起胳膊就要打向沁春,我赶忙抓住停在半空中的胳膊,用力向下甩去,祥娣踉跄的退后了几步,郑氏也吓了一跳,双眼瞪大,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没想到我的力气比一个丫鬟还大,可立马又恢复了她那嚣张的表情,那双瞪了老大的眼睛立马转向不知所措的祥娣,狠狠的目光像是一把把尖刀,让祥娣不敢抬起头来。
“沁春是我的丫鬟,她有什么不对自有我来管教,不劳郑夫人动手。只是,我也想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告诫你一下……”说着,我走向郑氏,并没有像她似的靠的如此近,“这教训奴才的事情在这王府里也只有秦王和秦王妃才有权利,你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给自己招来什么祸……”
扬长而去后,也不想看郑氏的表情,却也能想象得到她会有何反应,本不想在这王府中与谁结怨,可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
“沁春,怎么这么慢啊。”
与郑氏不欢而散后,我便来到了马棚,履行秦王妃下的命令,“伺候”月牙儿。可偏偏沁春打个水却如此的慢,我赶忙接过木桶,放在月牙儿旁边。
光顾着忙着帮月牙儿洗澡,却没有顾忌站在旁边的沁春,她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俨然一个木桩子。
“你怎么了,不会说你一句就生气了吧。”
“小姐,那几个夫人可在背后说您坏话呢。”沁春一边回答着一边扯着衣带,像是要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衣带上面。
不用想也该知道燕夫人对秦王妃的态度很恼火,她嘴上虽说月牙儿是一个畜牲,可毕竟那是自己的东西,却不容别人也瞧不上。秦王妃虽没说什么话可那架势分明是偏向我的,再加上一些人在旁边煽风点火,这怒气肯定更大了。
“嘴长在她们身上就让她们说吧。”我却很看得开。
沁春拿起毛刷一边刷着马毛一边又不甘的念叨着,“那燕夫人身边的环儿却也长了一张不饶人的嘴,自家主子都没说什么却巴巴的在一边煽风点火。”
“还说环儿呢,你这张嘴也不饶人啊,不也在我这里说着人家嘛。还有啊,以后不要乱为我打抱不平,小心人家反咬你一口,还好这次是郑夫人,地位不高,如若是燕夫人,阴夫人要打你,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以后奴婢不敢了,可刚才那几位夫人说的话可真的很气人。”
岂止是这次,我想当我进这王府的时候我就已经成为她们谈论的对象,只是这件事给那些有心人多了一个说我不是的借口。
这样的结局,自己也都是有了心理准备的,可是当真的面临背后的乱嚼舌根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
“哎,今后咱们在这王府里可更难熬了,本以为只有那一个没地位的林氏对咱有些敌意,今儿一看才知道,您得罪的人还不少啊。”
虽只是沁春在一旁自言自语,可句句都听在了我耳里,终于发现自己也有失败落寞的时候,自己也有让人讨厌的时候,这或许就是自己不惜一切努力爱着一个人所要付出的代价。以前的我是多麽的瞧不起这样的生活,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只为一个男人的眼光能在自己身上停留半刻,可如今,我不是在重蹈覆辙吗?
日夕月夕,匆匆一过,
昨夕今夕,如梦一辙。
骑马事件已经过去好几日,生活又回到了起初初到王府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郑氏连对我虚情假意的笑都没了,看来经过上次的事她是恨透了我,可究竟也找不到报复我的机会,来日方长,或许她深知此话的含义。
而其他的人带我还和以前一样,纵使背后会说些我的不是可在人前还是一副副笑意模样,偶尔也会约我赏花品茗,可每次回到自己的冷烟阁都会觉得很累,越来越觉的这样的生活不适合我,就如同刺绣女红从来都与我绝缘如此。自己也想过为何能坚持到现在,也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秦王,为了那份感情我想去适应现在的生活,为了以后而努力。
可值得庆幸的是至少秦王妃和杨氏对我的还是很好的,而我对秦王妃身边的丫鬟木槿也是越来越喜欢,也是因为那次我说谎称病而她没有在秦王妃面前拆穿我,我总感觉在这一点上和王府其他人比起来就已经足够让我与她亲近。
就算是王府的日子过的安逸无忧,可外面的世界仍然是我最向往的,王府中的不自在更是让我对一墙之隔外的市集跃跃欲试。
望着窗外阳光灿烂,真想出去逛逛街,越想越心动,不管了,去向秦王妃求情,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不管怎样我都要出去。说走就走,也不管自己的形象和打扮,就这样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大步走出冷烟阁。
雅兴大发的秦王妃,挥手泼墨,见我来了,满心的笑容,停下手中的毛笔,看着自己刚画完的牡丹图,若有所思的要我评评她的画作。
要说这秦王府最有才的人要数阴宜姒阴夫人,无论是吟诗作画都无人能敌,当初秦王也正是因为阴氏的才情,才会对她一往情深,或许正是因为自己才华横溢对人对事都甚为高傲,这一点真真的无法跟秦王妃比。
姿势百态,花团锦簇,色彩艳丽却也不显俗气,众百花中唯有一朵艳红的牡丹如火般耀眼,浓烈而又艳丽,在群花中一枝独秀,每一笔花瓣,每一画叶子时而苍劲时而婉转,一笔一划透露出作画者成熟而又精炼的功底。本想着好好地夸夸秦王妃的墨迹,可如此完美的作品已不用我刻意的去吹捧,足以称为上品。
“太美了,简直就像真的一样,不就应该是真的。”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字眼来形容乱真的画,目不转睛的看着迟迟不愿转移视线。
“禹歆妹妹你可真会说。”秦王妃听我一席话也开心的掩面而笑,又轻轻地抚了抚那多娇艳的牡丹,“不过,这王府里作画做好的可是阴妹妹,我这画再好也比不过她。”
第一次看见秦王妃如此不自信,像是一个小女人般双眼飘过一丝嫉妒一丝羡慕。可秦王妃逼近是这王府中的女主人,她也知道就这一点就足以让全府女人所嫉妒,刚才还是有些忧虑的表情,只是不到一句话的功夫又恢复了往日端庄典雅的自信。
“妹妹,来个这幅画题个字吧。”
题字?我可从未做过如此儒雅的事情,虽说我也是从小就开始练字之人,可毕竟也不常用,偶尔闲来无趣也会写写字作作画,曾被先生夸过几句,可要真的现场卖弄还是有些紧张,但是看到秦王妃兴致大起的表情,也不好拒绝。
拿起桌上的毛笔,蜻蜓点水般蘸了蘸墨汁,看着画思索了一下,胸有成竹的在右上角竖批道“独临花魁”四字。胸前的玉坠也在我伏在案上题字之时滑出,飘逸的缎花碎让我有些分心,还好写的这四个字没有失去以往的水准,即使比不了阴夫人,却也不失为好字。
“独临花魁。”
秦王妃一边读着四个字,一边接过我手中的毛笔,连连点着头,转而看向我时,却盯上了我胸前的玉坠,有些自恋的欣赏着自己提的字,可在一旁的秦王妃没了声音,只见她怔怔的盯着我胸前的玉坠想着些什么。
玉佩曾是秦王贴身之物,而秦王妃更是秦王枕边之人,一看到这玉佩应该就知道是秦王之物,之前只是听梅艳娘说过此玉佩的来历,即使它在怎么稀有珍贵也只不过是一枚物品,可是看着秦王妃的表情,让我有些差异,为什么她会对一枚玉佩如此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