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足了二十下,含月又被拖进了正殿之中,鲜血染上了红衣,虽然染在玫红色花雕的衣物上并不显眼,却蹭了一地鲜红,醒目刺眼。
樱脂吓得别过头去。
青泓冷眼瞥过含月,朝荣宝微微扬一扬脸,荣宝立刻取过了一盆冷水,兜头兜脸的,一盆全部泼在了含月身上。
秋夜风凉,如今再泼上一盆冷水,含月的身子骨如何受得了,她昏迷中打了一个寒颤,惊呼缓身趴起。
青泓面无表情,冰冷的如一座冰山,俯身凝望含月,冷厉道:“完颜氏含月,你给本王记住,嫁为人妾,必要恪守本分,若是再有下次,你便自行了断吧。”
说罢,他扬一扬手,含月就这样被拖了下去。
嘉绾看着含月被无情的拖了下去,她知道,身边的这个男人,今夜一定是忍无可忍了,再或者有些其他原因…她不想再想这些伤脑的事情了。
她温婉道:“王爷,今日之事已够烦心了,不如会成妾屋里,成妾命人备下了参汤压惊。”
青泓扫了嘉绾一眼,凝神片刻,冷道:“不必了,本王也无心再喝什么参汤了,就去榆福晋的水云间好了。”
嘉绾还想说什么,也被生生憋回了肚子里,她欠身相送青泓一行人离去,无力瘫坐在位置上。
鈊云见状,忙递了一杯茶上来给嘉绾压惊,压低声音疑惑道:“主儿,王爷明明都已经再四季春了,为何还是执意去了水云间?”
嘉绾眼眶湿润,有些气闷,盯着青泓离去的地方,软声道:“你还看不出来么,王爷是因为含月之事,对本福晋也有些忌惮了。”
“什么,难道王爷已经……”鈊云惊讶道。
嘉绾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身边的这个男人到底知道了什么,察觉了什么。
“那,为何如此不给主儿情面,从四季春挽着榆福晋出去,岂不是当众打了主儿的颜面么。”
嘉绾起身搀着鈊云的手去了里屋,无奈道:“仅仅是挽着榆福晋的手出了四季春便是打了本福晋的脸面么,这样的事情往日还少么,日后也不会少。”
说罢她烦心的抚了抚额头,坐在梳妆台前卸下自己的装饰。
鈊云不死心又道:“奴婢知道,可是主儿,榆福晋得宠,如今没有子嗣,若是有了子嗣,岂非更是无法无天了?”
嘉绾望着镜子前的自己,这些年,她愈发憔悴了,不由叹了口气,无奈道:“你懂什么,王府里的恩赐,都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风水轮流转罢了,前有抚醉独宠,今日含月被罚,明日又会是谁?王府里得宠的女人还少么,再说子嗣,本福晋的旻甯也已长成,什么都无需我操心了。”
只是,她不懂,为什么王爷素来沉稳,可是今日对含月一事,倒像是刻意而为。
她心下一悬,隐隐不安。
熄了烛火,嘉绾伴着玉兰花的幽香入睡,入夜,小雨沥沥淅淅的叩响窗柩。扰的嘉绾难以安心入睡,辗转反侧。
同样,水云间这边,青泓经历丧子之痛,也不能安然入睡,睡梦中神色并不安宁,桑榆侧卧拥紧他,看他眉心紧缩,梦话不断,隐隐心惊和不安,良久,只听的雨声越繁,打在飞檐琉璃瓦上,打在海棠树上,声声清越。
夜色浓不可破,青泓从梦中惊醒,带着满身湿漉漉的冰凉的汗水。
桑榆察觉到青泓梦中惊醒,起身安抚他:“王爷,你今夜梦魇么,一直睡不安稳,妾身看着着实心疼。”
“桑榆,你说,本王如今拥有半壁江山,为什么连一个孩子老天爷都不愿意留给本王,每每午夜梦回,本王总是会梦见早逝的大皇子,为什么,为什么大皇子走了,连本王刚刚生下的孩子也一并带走了,甚至本王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敢看一眼。”
桑榆紧紧抱着青泓,玉手纤纤轻轻拍打着青泓的背部,安抚着他“:王爷,您正值壮年,子嗣是必定会有的,皇上不还是老来得子么,王爷再不济还会差过皇上么。”
“你知道么,那可是本王的亲生孩子啊,本王却连看都不敢看一眼。”他眼中的那抹无助和忧伤仿如枯败秋落了残叶。是桑榆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青泓一手扶额,仿若被雨水拍打的秋日海棠,薄而脆枯:“可是,可是父皇嫌弃本王,连月格格都这般不把本王放在眼里,是啊,本王有那么多的妾室,可她们哪个是真正会把本王放在心里,哪个不是想从本王这里谋划什么。”
看着青泓彷徨迷茫的样子,桑榆心里着实难受,眼前这个男人平日里呼风唤雨,冰冻三尺寒的令人恐惧,而此时却这般无助。
桑榆起身倒了一杯茶水递给青泓,青泓一口饮下,才觉得心中的不安稍稍退去。
“王爷,您是王爷,您还有妾身的,还有福晋,还有娴格格,殊格格,我们都是对您真心的啊。”
青泓的声音有些疲惫,闭目道:“是了,本王还有你,只有你待本王是真心的,处处为本王着想,也唯有在你这里,本王才能安心。”
说罢,他不在胡思乱想,搂着桑榆,闻着桑榆发丝时间的清香花味,安然入睡。
一夜辗转,几人无法安心入睡,晨光熹微,青泓一早就去了宫里回禀柳抚醉生产一事,皇上也没有过分多问。
含月则被禁足在了烟台阁,非昭不得出,柳抚醉得知自己孩子情况,连着好几日也躲在醉香阁,闭门不出,日日以泪洗面,时不时就拿出自己为孩子准备的衣服玩具。
这样的抚醉,是非常让王爷心疼的,所以王爷就传旨晋抚醉为庶福晋,实际也没有什么差别,下人也是不敢怠慢的照看着柳格格。
青泓这几日也是日日宿在了桑榆的房里,桑榆每每看见青泓因为无法走出失子之痛而日日面色暗淡眼神阴郁,她的心也跟着心疼起来。
想着能为青泓和柳抚醉做些什么,桑榆便日日拉着云栽去了永安阁为王爷和柳格格祈福。
永安阁是潜邸开府时候就建成的小小寺庙,专给后院妻妾祈福还愿的地方。
这雨一下,便连着下了好几日,桑榆祝祷完站在永安阁外,望着天空沥沥淅淅的小雨,好几日王府里都死气沉沉的了,殊英哲娴知道那夜的事,也都是闭门不出,嘉绾也在忙着自己儿子的事,得了空采取去看看抚醉罢了。
桑榆站在永安阁门外,望着天空的小雨,黯然神伤,她不够才嫁入潜邸不到一年时间,便出了这么多事情,也不知道日后还有多少烦心事。
桑榆微微叹口气,云栽打好了油纸伞,动身离去,经过过道内院事,正好迎面撞上了厨房管事的小赵。
小赵带着斗笠,面色匆匆,怀中揣着一叠用黑布包裹着的东西,神色慌张。
她看见迎面走来的桑榆,恭谨下跪请安,桑榆瞥了瞥那叠包裹着的旧物,什么也没有看清,心中不由闪过一丝疑惑。
这条路是永安阁的必经之路,也是下人倒垃圾的唯一的路。
正欲问出口,想了想又道:“雨天路滑,赵管事还请当心着点。”
“谢榆福晋关怀,奴才还有事,便先行一步了。”赵管事面色有些不安,似乎不愿意久留,桑榆颔首,他便绕过桑榆走了。
云栽见赵管事走后,探头望去四下无人之后,紧贴着桑榆,悄声细雨道:“主儿,这小赵原是个管事的,奴婢以为他若想倒些垃圾,自然是不用自己动手的。”
桑榆猛的抬眉,尽量压低声音“小赵是管事的,若是去永安阁祝祷祈福又何必这么神色慌张,必然事出有因,你先跟我回去,一个时辰之后再去永安阁后山瞧瞧。
云栽微微点头,撑着伞,拔高音调只道:“榆福晋,雨天路滑,您还请慢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