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之中,寂静无声。
屋外的秋风瑟瑟,吹落了一树的栀子花,连带着栀子花的香味,屋里此时的气氛已经凝固到极点,桑榆隐约能嗅到栀子花的味道,也未能让自己安心。
“我的孩子呢,快把我的孩子抱来我瞧瞧。”产房里响起虚弱的女声,带着期盼与惊喜。
嘉绾被产房里的女声惊的回过神来,侧身看向顾青泓,眼中一闪而过的决绝和果断:“王爷,这个孩子,必然是活不成了,万万不能留在府里了,必须即刻处理了。”
“福晋的意思是?”顾青泓茫然的点点头,此时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找个地方埋了,若是父皇问起,就说柳格格无福不能为王爷产下胎儿,断然不能让父皇知道,否则柳格格的性命难保不说,还会牵连了王爷。”嘉绾又道。
手中的帕子早已浸湿,气息重而缓。
“我的孩子呢,快抱来我瞧瞧。”里头的女声再次响起,因为得不到回应,显得有些着急。
顾青泓又重新瞧了瞧麽麽手中的襁褓,立即转过头去。
这其中的利害,他如何不知,父皇最信任钦天监迷信之说,这样婴儿必定是会被当成不祥之物,若是父皇知道了,抚醉必然要被处死,自己也会因为这个孩子被父皇厌恶。
他垂下眸子,痛苦的点点头,默然应允了。
嘉绾暗暗松了一口气,小小的正殿之中,烛火忽明忽暗,嘉绾伏着身子,没有人能瞧见她此时的面色。
匆匆吩咐了鈊云交代了后事,就把孩子带了出去,以至于带去哪,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桑榆再想说什么,欲要开口,只见嘉绾迅速回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冷然:“榆福晋,柳格格失子,此时最需要安慰了,你同我一同进去瞧瞧吧。
桑榆颔首,带着樱脂和嘉绾一同进去了。正殿里的人皆纷纷退下,只留下顾青泓一人坐在殿中,一手扶额,闭目养神。
抚醉瞧见桑榆和嘉绾进来,一脸惊喜迫不及待问道:“大福晋,榆福晋,妾身…妾身的孩子呢”
桑榆站在嘉绾身侧,咬了咬牙抿嘴不语,樱脂更是不敢声张。
嘉绾沉重的看着抚醉,微微叹气:“你生的是个男儿,好看极了。”
听到嘉绾的话,抚醉一直心情舒缓了许多,又道:“那,孩子呢,妾身想见见自己的孩子。”
“柳格格……节哀”嘉绾别过头去,惋惜到。
抚醉被嘉绾的话惊住,浑身一震,心尖处犹如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
“节哀,节什么哀,妾身的孩子呢。”她仿佛被人抛上了云端又立刻被扯了下来一般,喜迅恶闻,她不懂福晋说的节哀,节谁的哀。
桑榆看着惊恐不安的抚醉,眼眶也不觉红了一圈,压低声音,想了想,还是从她口中清晰的流出一句“柳格格,孩子体弱,一出娘胎就已经没气了。”
“啪”的一声,犹如一记晴天霹雳,她的脑子嗡嗡作响,难以置信的躺在床上,泪如泉涌,怎么也止不住。
“不可能啊,不可能的,明明那个孩子在我肚子里好好的,怎么就,怎么没了。”抚醉哭的连话都说不清了。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枕间,形成一颗颗枕上泪花,仿佛所有的痛心都化作了泪水流入枕间。
“福晋,福晋你一定是骗我对不对,明明孩子好好的,怎么会死呢。”
抚醉不死心的再次问道,语气之中,是一个母亲的期盼,不为争宠夺势,仅仅只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爱。
“柳格格…你…保住自己的身子,来日方长。”嘉绾不忍心再刺激抚醉,闭上双目,安慰到。
顿时,产房之中充斥着撕心裂肺的痛哭之声,这样的哭声,没有生育过的女子是万万体会不到的,嘉绾忍不住也悄悄落泪,拈着帕子,掩面而泣。
桑榆还比嘉绾好些,同样是悄悄落泪,一只手紧紧的抓着樱脂的手。
桑榆和嘉绾退出产妇,只留下抚醉一人独自痛苦。
见到桑榆和嘉绾出来,顾青泓紧张道:“怎么样,柳格格还好么。”
“柳格格知道失去了孩子,身子健在,只怕是伤的心痛吧。”嘉绾不忍道。
“嗯,那就晋柳抚醉为庶福晋以示安慰吧。”虽然他是的男子,可是他也深深明白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痛苦,尤其是连孩子的面都见不到。
嘉绾颔首,她明白王爷的意思,也赞同王爷的意思。
桑榆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今夜实在太漫长了,抚醉哭声渐渐小了,樱脂望了望纱帐,怯生生的脸上闪过一丝冷厉。
她绕到桑榆身后,给桑榆送了茶水舒缓情绪,俯身在桑榆耳边,窃窃道:“姐姐,莫不是真如月格格今日诅咒那般应验了。”
桑榆浑身一颤,猛然抬头,只瞧见樱脂稚嫩天真的脸庞,带着一丝畏惧看着她。
桑榆暗暗扯了扯樱脂衣角,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什么诅咒?”顾青泓惊呼厉声问道,即便樱脂的声音再小,也刺耳的传入了他的耳中,眸光冰冷化作一道寒光射向樱脂,吓得樱脂微微一颤,不再言语。
嘉绾也同时看向了樱脂,方才的话她也听的一清二楚。
顾青泓见樱脂沉默不语,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厉声喝道:“叫你说,你就说,什么诅咒,谁诅咒,依依说清楚。”
樱脂求救的把目光转向桑榆,桑榆微微颔首,她得到了桑榆的认可,怯生生的走到了顾青泓跟前,福了福身子。
“回禀王爷,是前些日,月姐姐嫉妒柳姐姐占着身孕炫耀,一时矢口,便诅咒了柳姐姐。”
顾青泓左手摩挲着茶杯边缘,空气似乎已经凝固。狭长的眸子微眯,冷笑一声:“哦?月格格,说说看她都说了些什么。”
樱脂似乎并没有被顾青泓的这个样子吓到,壮着胆子,回禀道:“王爷,妾身今日之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否则妾身便不得好死。”
说罢,她模仿起含月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含月当日的话:“柳格格这般出生卑贱,所生的孩子也是低贱,免得日后出生了遭人诟病,惹人嫌弃,还不如死在娘胎里算了。”
“实在是不像话,月格格当真是这样说的么。”嘉绾脸上尽显怒气,质问道。
顾青泓剑眉微触,目光森冷,让人瞧了都不觉得生气一股寒意。
“榆福晋,你素来行事沉稳,你说,樱格格所言句句属实么。”他搁下茶杯,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