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王府。
“王妃,吃点东西吧,身子是您自己的啊!”
“还要这身子做什么?我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我倒希望就此了结了。”一位身着鹅黄宫装的女子缓缓开口,语气中尽是苍凉。
这是凌王妃沈氏沈若瑾,出身镇国公府,系嫡出二小姐,出身高贵,此刻却坐在一间冷冷清清的屋内。
雪竹心疼地看着这位王妃,曾经她容颜清丽绝美,家世顶好,可惜遇人不淑,不顾家人反对一心嫁予凌王为妃。
可是凌王狼子野心,竟做了那乱臣贼子以下犯上,逼宫弑君样样做了个齐全,以下作的手段登上了皇位!
可当时的皇上,是她嫡亲姐姐的夫君。
也就是说,是她沈若瑾引狼入室,等到凌王弑君上位,便是她的死期!于是如今已是帝王之身的凌王韩凌傲,将她幽禁在这王府之内。
她不是没有想过去死,只是每一次都会被救回来,被继续逼着,承受这诛心的折磨!
两行清泪顺着沈若瑾的面容滑下,她伸出手握住胸前那个锦囊,那是她留给自己最后的尊严。
她转过头,对着现在唯一还守在她身边的丫鬟雪竹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原应该是享福的,可是你却跟了个这么愚蠢的主子,你可怨我?”
雪竹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她微颤着将跪坐着的身子慢慢立了起来,抬起头来目光里全是坚毅的神色!“雪竹,从未怨过姑娘!能跟着姑娘,是雪竹的福分!”
她叫她姑娘。
沈若瑾伸出手抱住她,眼泪不住地流,“好……好……我只是想求个你的原谅,原谅我,原谅我……”
她抬起被眼泪浸湿的眼眸,一字一句地道:“雪竹……今日是我沈氏灭族的日子……那两人必定会使我去亲眼看着……你快走吧,你知道哪里能出去,我若死了,你定是也不会有命活!”
沈若瑾又忽而想起什么,从地上爬起来,拿出一个匣子,塞到雪竹手里,“这是我还剩下的东西,给你傍身用的……”说罢,她红着眼睛,强压下声音里的哽咽道:“等出去这里,你去找一个疼你的,不需得容貌如何,只一心对你好便足矣……”雪竹捧着那匣子,不住地摇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沈若瑾又自嘲般地一笑,开口,语气里尽是苍凉:“我这一生是再没有望了,你,要好好地过日子,算是代我幸福一场了,雪竹,你要好好的,你可听清楚了?”
王府的花园内有条密道直通城外,那是韩凌傲修的,做预防之用,新婚不久时,她曾无意间瞥到过他手下的心腹从那里出来,不曾想今日,却成了雪竹逃出生天的唯一通道。
她将那锦囊取下来,捏在手心里,攥紧,对雪竹粲然一笑,那模样,像是濒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你看,今日一过我便终于解脱了……这锦囊里,是毒药……”
雪竹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睁大了双眼,眼泪便汹涌而下。“姑娘,你若要走也要带上雪竹一起!雪竹说了此生都跟着姑娘便一定会做到!是雪竹没用,护不住你,是雪竹没用!姑娘,雪竹生是您的人,就是死,也要为您而死!”说完,她便重重地对沈若熏磕了头。
沈若瑾眼泪早已抑制不住,她究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能让这么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对自己不离不弃至此?
“好,好,好姑娘,我这十八年,识人不清,无论是韩凌傲,还是沈心然,我错把豺狼当良人,与他同榻而眠两载,终不知他的狼子野心!可笑我所以为的姐妹情深!白首同心!都是假的!假的!连累沈家,带累你,我好恨啊!我真的好恨啊!”
她忽而想起,婚后沈心然来看她,却在那一次惊疑不定地告诉自己她看到雪兰对韩凌傲有不轨之心,她不认为从小服侍自己的丫鬟会生出那样的心思,沈心然见她不信,说要她自己留神,见沈心然说得有眉有眼,她将信将疑地试探,却真的见她在听到韩凌傲时会露出马脚!
她不由大怒,将雪兰草草嫁给庄子上一位佃户,没过一年雪兰便身染恶疾魂归西去!现在想来,只怕是雪兰不小心撞破了沈心然与韩凌傲的苟且,沈心然为绝后患倒打一耙!
可怜雪兰不忍自己伤心,只怪自己当时太过为他痴狂!涉及韩凌傲的事丝毫不听劝,只当雪兰做够了奴婢,不听雪竹所说另有隐情,见她质问时雪兰支支吾吾更是信了十二分,赶走雪兰,称了她沈心然的意!
她也是对不起雪兰的,对不起这个从小到大陪在她身边的人。
事到如今,死的死,散的散,祖母被活活气到中风,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二哥下落不明,父母和大哥在死牢里,外祖家……沈若瑾凄惨一笑,早就被她害得满门冤魂了,被囚禁在将军府后,众人不堪受辱全数自尽!韩凌傲暗杀天子,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将窦沈二家肱骨之臣尽数斩杀!
“我今日的身份,不是凌王妃沈氏,而是……孽女沈若瑾!”将锦囊里的毒药取出,藏在牙缝里,雪竹扶起她,沈若瑾回望了一眼这个她生活了两年的凌王府主院,这荣华却不是她想要的,她最初只是,想和那凌王共度一生而已……
只是不曾想这少女的情丝,最后竟使她沈家与窦家获灭门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