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阳殿中,齐落尘内里着一身淡色的衣袍,肩上披着保暖的裘,正拿着火种,一根根地点着殿中的火烛。
他原是最不喜在夜里点烛睡觉的,自从许久没有禁魉的消息后,便夜夜都在殿中点亮火烛,有时候一等就是一晚,等到拂晓,再拖着疲惫的身子去上早朝。
再点几根就点完了,今夜他会不会来呢?
齐落尘自顾自地想着,就听到了身后有人推门而进的声音,他心里惊喜,以为是禁魉,有些慌乱地吹灭了手中的火种,将它丢在一旁,转身去寻他,没想到看见的是禁殇。
禁殇之前见他就觉得他有些惊奇,因为他们俩居然生了双同样的眼睛,不过一个湛蓝如海,一个深邃如星空。
他看着眼前的齐落尘由喜悦到失望的全部变化,眯起了蓝眸向他走去。
“怎么?来的不是我兄长,陛下失望了?”
齐落尘讪讪地笑着,他素来知道禁魉有个极为疼惜的弟弟,之前也只是匆匆见过几面,只觉得他眉眼间竟有些熟悉,并未搭过话,今日再一见,看来这孩子的性子也真是随了禁魉。
“你是禁殇吧?之前我们也曾见过的。”说着又捡起之前丢在地上的火种,继续点着还未点完的火烛。
禁殇看着他一头金亮柔顺的头发随着他走动而更加飘逸。他偶尔侧头,真真是长了一张人神共愤的脸,细密卷翘的睫毛下是一双令人动容的蓝眸,挺拔俊秀的鼻梁,还有那性感而单薄的唇。
他的侧脸在烛影的映衬下愈发的楚楚动人,他要是个女子自己说不定真的就陷进去了。
“陛下好记性,不过禁殇来此并不是来叙旧的,而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齐落尘点完了最后的几支火烛,转过身又将火种轻轻吹灭,抬起眸来看他,他的眼睛真的是好熟悉,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哦?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禁殇拿出还未烧毁的信笺,那上面还有锁样的印章,齐落尘一看就急了,一改刚刚温文的模样,抢过了禁殇手里的信笺,打开一看,里面的信已经不见了。
“这信笺你是从哪来的?里面的信呢?”
禁殇看他如此反应,心里猜到他对他哥的情感绝不是单单追随者那么简单。
他轻笑道:“陛下何苦如此着急呢?信已经被我烧了,陛下若想知道兄长的答复,不如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说!”
“陛下是不是将之前抓的宇朝将军放了?”
“是。”
“是何原因?”
“这个,恕我不方便透露。”
禁殇眉头抽动了一会儿,又问:“陛下前几日是否给兄长送过信?”
“是。”
“之前是否与兄长有矛盾?”
齐落尘顿了顿:“是,不过我…”
禁殇眸色沉得吓人,没让齐落尘把话说完就抓着他的领口吼道:“所以你就联合赵完宁想杀了他是吗?!”
齐落尘身上的衣裘一下子就被震落,他有些不知所措:“我怎么会?”
“你别给我装傻!我哥看了你的信之后差点没命!说!你是不是在信里下了离魂?!”
齐落尘被禁殇掌锢得有些喘不过气了,脸肉眼可见地被憋红:“什么…离…魂?我…我没下!阿魉他…他到底怎么了?”
禁殇松开了齐落尘,冷嗤一声:“呵,我兄长也真是看错了人,他身受重伤,差点丢了命,陛下却还在这悠闲地点灯?”
齐落尘一下子跌落在地上,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像是在沙漠里突然看到了绿洲一般,贪婪地咳嗽大喘着气,他对刚刚听到的消息还是震惊无法释怀:“你说禁魉他怎么了?身受重伤?怎么可能呢?我之前见他还是好好的!”
禁殇背着手,冷眼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狼狈的齐落尘:“陛下只要说出谁是主谋,我或许可以饶你一命。但如果是你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没有!不是我!”
“这么说,是赵完宁那小子了?”
“不,也不可能是他!他还没有这个实力!禁殇你不要错怪了人!”
禁殇看着地上急的红了眼的齐落尘,不免觉得好笑,蹲下来,捏着他的脸:“呦?那陛下这是间接承认自己是主谋了吗?”
齐落尘甩开他的手:“我说了,我不是!”
禁殇重新站起身来:“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哥是什么样的感情。今日,我就替我哥除了你这个祸害!”
说着便腾空而起,托出双手,手中立马惊现了一团团黑色的火焰,眼中也多了一抹狠厉之色,翻手就将这黑火朝地上的齐落尘蔓延烧去。
齐落尘闭上眼睛,抬起手臂来抵挡,原想着自己是躲不过了,要死在此处了,此时脑海里浮现的却都是禁魉的名字,原来这人已经对自己影响如此深刻了,他心里嘲讽着自己。他忽然感觉到脖颈处一热,自己佩戴在里衣内的心锁玉石忽的发了光,自动地形成了一道弧形的光障,为自己挡住了禁殇的攻击。
放下手臂,再抬眼看的时候,身前已经多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黑色身影。
“哥!你怎么来了?你伤还没好呢!”
禁魉身子未愈,忍不住又咳了几声,还不忘护住齐落尘,瞪着赤瞳对禁殇说:“谁准你动的他?!”
“哥!他可是谋害你的凶手啊!你怎么能放任不管?”
“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用不着你插手!给我滚!”
“哥!”
“别叫我哥,趁我还有理智之前赶紧给我滚!”
禁殇从未见过如此凶狠的禁魉,心里也发了怵,不敢再与他还嘴,只得恶狠狠剜了一眼齐落尘,才悻悻离去。
“阿魉…”
禁魉听到身后之人的呼唤,转过身来将齐落尘扶起:“阿殇他不懂事,你不要怪他,日后也不要怪他。”
齐落尘看着虚弱得面无血色的禁魉,心底竟隐隐有些抽痛,他不该如此,也不应如此的,如今这是怎么了?
“我知道,我不怪他。不过阿魉,你的伤…”
禁魉这才抬眼看他,虽是笑得邪魅,但眼里是齐落尘从未见过的苍凉:“怎么,心疼了?”
“我是真的担心你,这到底是被谁伤了?”
禁魉别过脸去,冷笑道:“是我自己,我把自己给伤了,他们一个个都大惊小怪的。呵,时候不早了,你歇息吧。”
齐落尘觉得今晚的禁魉特别奇怪,一把拉住了要离去的禁魉。
禁魉回过头来依旧笑着魅惑苍生:“阿尘这是干什么?要留我过夜吗?不过我现在可没有那个体力了。”
齐落尘被说的一下子羞红了脸,甩开了他的手:“你快走吧,好好养伤。”
禁魉听了这话乖乖地转身离去,在他转身化作黑烟离去的一刹那,眼里的柔情瞬间不见,留下的只有满目的苍凉与苦痛:阿尘,你原来如此恨我,盼着我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