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颂奔到收容轻伤灵威境的大营帐,里面只有少数人醒了过来,他寻找着自己认识的人,他没记错的话,除了他和李师兄,这一届严宗的男性精英弟子都派出去了。
他之前看到安漠和平武安醒了过来,可是此时此刻他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千帆影。
他努力回想着之前自己不经意的瞥过这里的病床的顺序,是否有千帆影的身影出现,可是没有。
如果是千帆影的话,现在估计在外面吹风或者和孙渡在一起。严颂走出大营帐,四处环顾,明明到处都是闲谈者,在严颂的眼中却是四下无人。不是闲谈者太安静,只是没有看到自己想见到的人。
风灌入耳朵的声音远不比脑中的波涛,严颂感觉手脚都有些冰凉,唯有呼吸还炽热,脑中热血上涌,一眼就锁定了不远处的那个混蛋。
再接着,就是之后发生的事了。
孙渡拨开严颂的手,淡然的说到:“我以为他不是和你一样的热血呆瓜,没想到他居然越活越回去。”
越活越回去,在池易印象中,千帆影与现在不一样的地方,也就是初识,没有现在这么谨慎。懒懒散散,少年意气,在孙渡的口中,却那么难听。
严颂抽出刀,用力握着刀柄,吼道:“他就该死吗!”
“这是战术,虽然你不认同,但踏出了第一步,必须继续走下去。”孙渡拍拍身上的灰尘,掏出折扇淡定的摇着,语气平淡的简直气定神闲,“你大可以像个热血笨蛋,号召外面那些散步的人一起反对我,自成一派。”
严颂的嘴唇一动,却没有说出什么,他词穷了。
他确实可以那样做,可是此时此刻内乱的后果,就是败。对弟子,他不忍看着他们无谓牺牲,对长老,他不该破坏布好的局,对本就处于风口浪尖的严宗,这将是第一根点燃矛盾的引线。
他尽力了,可是他却发现自己的付出推动着自己不愿发生的事。
严颂手中的刀有些握不住了,无论公私,他不会向孙渡挥刀。他很纠结,那双灰色的眼睛一时间像是混沌般,充满了迷茫:“以你的能力,想不出保全其他人的方案吗?”
“初入战场的弟子需要的最多的,是对死亡的敬畏与害怕,而不是一腔会使自己死的毫无价值的热血。这一次,完全能够在大部分人心中留下一个比实际情况要险恶的印象,以更坏的基础来做打算,获胜就会简单许多。我们不是在谱写英雄的传奇,而是在经历淡漠的现实,逃避死,面对死,完成死。我就是要榨干所有人的价值,不是为了荒域,不是为了恶之地,不是为了你们,只是我接到的指令就是制定赢的方案,在我可控的范围内,当然选择成功概率最高的那一个。这就是我的回答,在我看来,这就是最好的方案,何必保全更多的人。”
孙渡的扇子还是不动如山的摇着,口中的语气平淡的像是没有煮透的白米饭,生硬的惹人厌,却找不到怨他的理由。
“如果下一次死的是我,你会怎么……”严颂突然一顿,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沉默半晌,又开口,“你是否会生出一丝怜悯?”
严颂与千帆影的关系,除了本身那些旧师兄,新来的弟子中,他最看得起的就是千帆影。再者,就是孙渡,人们常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严颂感觉得到他们的尊重,却又水浓于血的情谊。
只是千帆影现在被孙渡害死了,那自己呢?严颂猜得到孙渡大概会说什么,可是从孙渡的口中说出来,才是真正的结果。
“不会,我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你要是还是死了,那只能说明你不配。”
一时间,这个房间安静的只剩下了呼吸声。
尽了最大的努力?严颂听不懂孙渡在说些什么了,他明明什么也没做。
越活越回去……
千帆影在孙渡的预算中,真的会死吗,为什么是我和李师兄留下来,李师兄的实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留到最后决战无可厚非,那我呢?
热血笨蛋,恐怕就是孙渡对自己的评价吧。
孙渡有资格对名单动手脚,如此一来就全都说得通了。
严颂把刀驾在孙渡脖子上,气息有些不稳,语气相当生硬,怒火少了不少:“这种照顾我不需要,你就应该让我战死,这背后的一切,只能让我犯恶心。”
“孙渡,我们是为了什么战斗。”一直低着头的池易突然开口,一侧的张李二位师兄面面相觑,这里似乎没有他们插话的余地。池易的语气像是继承了莫止的冷一般,有些瘆人,“还有杀人。”
孙渡折扇一收,像是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情,撕下符纸,往门外走去:“赢,我不会再废话。”
“节哀。”
李师兄之前一直和严颂在一起,当然敏锐的嗅到了严颂怒火被压抑下去,恐怕与这脱不了干系,但他做不了什么,搜肠刮肚半天,只能挤出这么一个干巴巴的词。
张师兄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正面经历了战场,又听到孙渡与严颂那些言论,恐怕只是闭着眼睛装糊涂。
夜已经深了,孙渡像是没有参与战斗过一样,丝毫看不见疲惫,冷静的分析着:“由于敌方高层势力已经离开,所以他们肯定会重新更换谋士,这次的策略,将在这个基础上展开。”
沈邦似乎有意接话,说到:“由于敌方战略的不可确定性,所以我们要尽量使用最保险的战术吧。”
“敌方的试探式进攻失败,说明他们接下来的战术势必会更加严谨与疯狂。由于这一次两方几乎全灭,他们得不到准确的数据,接下来应该是继续试探与骚扰,可是我怀疑他们不会这么做。”
周遭安静的有些吓人,只有孙渡的声音在不断回荡。
“众所周知,这次战斗中最不稳定的因素其实是凶之地的那群人,他们不会等,而且只有让他们一无所知,才能保证他们的疯狂。下一次,敌人的目的不会是斩杀,而是一场冲锋。”
一片寂静中,严颂突然开口:“既然如此,能否派些人去清理战场,我不想在战场上看见自己还活着的同胞被践踏。”
孙渡走到严颂身前,转头看向沈邦,问到:“沈长老怎么看?”
一石激起千层浪,孙渡这次开口,说明他并不是看上去那么权威,底下又响起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沈邦沉吟半晌,开口:“如果不影响战斗,我赞同。”
孙渡点点头,很快就有了计划:“人数不需要太多,上百人应该足够了,带上曜光与曜金运输可能还活着的伤员,再到宗内找些有治疗经验的弟子随行。显然我们严宗核心弟子应当做表率,就由严颂来选人,尽量快,不要做无用功。”
话语刚落,一些弟子便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其中自然少不了那几个熟悉的身影。
孙渡慢慢的踱着步子,像是要把这些人的样貌印在脑海中。
“走。”
严颂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地位,迅速的下达了命令,自己也想一支离弦的箭,极速往严宗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