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正值妙龄的女子大多期望自己能被皇帝宠幸,封为宫妃,哪怕只是选侍,至少也比寻常宫女高出一等。
一般来说,选侍和常在的地位介于宫女和女官们之间,才人的地位是高于宫中各种女官的。可韩静璇是个例外,她作为一个没被皇帝宠幸过的才人,身份着实尴尬。
女官们不把她放在眼里,这样一来,她既算不得主子,也不能说是奴婢。按规矩每日要去皇后那边请安,但又不必进花厅,只在门口磕头即可。回到宫中,还要再去给一宫主位请安。
柔仪宫的主位是舒贵人,她与韩静璇本人并没有什么过节,但她与江婉仪交好,帮着她为难韩静璇是常有的事。
住在深宫中的女人大多数时候闲得发慌,勾心斗角成了排解的方式,这种战争毫无硝烟,凶险程度却也不亚于战场。
韩静璇请完安从主殿出来,奉命拿了扫把与木芝一起扫着柔仪宫主殿前的庭院。舒贵人的贴身宫女翠迎在一旁监工,不时指点着韩静璇刚扫完的地方。
“这边的这块是怎么回事?一点都不干净,再扫一遍!”翠迎叫道,之前去传话是韩静璇满不在乎的样子让她恼火,眼下有了报复的机会,自然要好好抓住。
韩静璇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光洁的地面,不做声,拿着扫把走过来,重新再扫。翠迎白了她一眼,以为她是不敢反抗,面上张扬地展露着得意,“我还要进去伺候娘娘,韩才人可不许偷懒!”说完,她转身进了屋子。
木芝见她走了,忙靠近韩静璇,“才人,您歇歇,膝盖上还有伤呢,这种粗使活计让奴婢一个人干就好了。”
韩静璇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方才舒贵人说得清楚,让我与你一同打扫,说白了就是想整治羞辱我,若是都让你干了,岂不是送给她责罚的机会,不值当。”
她使了个眼色,木芝顺着一看,殿门处露出一块衣角,有人代替翠迎监视她们主仆二人。
木芝火冒三丈,小声埋怨道:“才人您也是主子啊,翠迎一个宫女和您那么说话,不也是以下犯上……”
韩静璇冷笑,截断了她的话,“我如今不得宠,说话没有分量,她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先忍着,来日方长。”
木芝面上仍是愤恨,宫门那边传来动静,有个内侍跑进来通报。
韩静璇抬头看去,为首的人身着绛红色宫装,光鲜亮丽,是江婉仪。她搭着贴身宫女灵儿的手慢慢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负责伺候的宫女。
她不由蹙起眉头——麻烦来了。
果然,江婉仪走到她面前停下,极其不友善地打量着她,忽而一笑,讽刺道:“想不到韩才人还精通这下人的活计,本宫瞧着扫得不错,改天也去本宫那边帮着扫扫,让那些蠢笨的奴才都学着点,怎么扫干净。”
舒贵人已经到了殿门口,殷勤地迎接上来,“**姐来了,快进屋,别自降身份和那下等人说话。”
江婉仪瞥了一眼韩静璇,笑呵呵道:“是,本宫一时兴起,倒忘记了……”
两人进了屋,韩静璇听不到她们的寒暄声了,咬着下唇站在院中,眉间几乎拧出一个“川”字。
木芝的脸色有些发白,生怕江婉仪又支什么损招来害她们,“才人……”
“扫地吧。”韩静璇看了看太阳,“早些干完早些回去。”
一连七日,舒贵人每日等她来请安时都派给她们主仆二人活干,有时候甚至只让韩静璇一人做。还嫌弃她来晚了,逼着她天不亮就起身,先在院子里干活,累得狼狈了再去清宁宫请安。
她过得辛苦,孤立无援,之前来送东西的顺春没再来过,楚彻似乎也已经把她忘记了,别说召见她,连后宫都不曾踏入。
这日,天还没亮,韩静璇便起身去了清宁宫,她去得越来越早了,当值的内侍刚刚换岗,看她的眼神中露着诧异。
磕完头,韩静璇带着木芝去了御花园,翠迎昨晚来传话,让她们去收天未亮之前的“百花露”,说是舒贵人这两日觉得视线不大清明,请太医来瞧了,需“百花露”做药引。
木芝一边用瓷瓶接着花上的露水,一边叹气,“才人,舒贵人越来越过分了,真要什么药引的话,干嘛放着那么多宫人不用……”
“无妨,她折腾不了几日了。”韩静璇目光一凝,突然取出帕子包在手上,将一朵开得低低的花连根拔起,木芝看着长得奇怪的植株,叶子是厚实的心形,颜色深绿,淡黄色的花蕊长而尖,鲜红色的佛焰苞如熊熊燃烧的火焰。
韩静璇将那花揉碎,汁液滴在搜集花露的小瓶里,等忙完了,幽幽笑道:“她送我整治她的机会,我辜负了岂不是对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