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似乎又将“流霜榭”和韩静璇忘记了,再没来过一次。
这日一早,韩静璇正洗漱,木芝就走到她身边,眉眼带笑,“姑娘,有好消息。”
她取了帕子擦手,笑道:“什么事叫你如此高兴?”
“王爷近日常常宿在安夫人处,早晨管家宣了消息,安夫人被抬做侧妃,代为管理后院,现正张罗着搬东西住进‘清芷榭’呢。”安荣笑嘻嘻地说道。
韩静璇看着她,从她跟着自己开始,这样的笑容还是第一次,也不忍心说穿了坏她心情,只淡淡地问道:“既是她掌权,你为何高兴?”
“奴婢平日瞧着,安夫人与姑娘关系甚好,她总不至于让人欺负了姑娘。”木芝取了衣裙帮她换上,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希冀。
韩静璇顺着她的想法点点头,果然让她更是喜悦。
这天傍晚,安荣登门拜访,约莫是地位与往日不同了,她如今点了精致的妆容,本不算貌美,仔细穿扮起来,倒也多了几分妩媚,看着大气许多,与往日小家碧玉不同。
韩静璇起身迎上前,含笑道:“静璇请侧妃娘娘安。”
安荣忙着扶住她,“姐姐莫要取笑妹妹,妹妹能有今日,也是姐姐点拨。”
两人寒暄几句后在厅中入座,安荣带了不少补品过来,木芝带人一一接了,送去库房。
韩静璇押了口茶,面上淡然一笑,“我这身子也没什么大碍,叫妹妹如此破费,实在心有不安。”
安荣对身侧的芳儿道:“你先带她们回去,我与韩姐姐说说话,晚些再来寻我。”
木芝也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待她们把门阖上,安荣抿了口茶,目光闪烁,缓缓开口,“韩姐姐不要在心里责怪妹妹,妹妹也没想到王爷他……”
她叹了口气,“王爷昨夜说,让姐姐搬出去住,妹妹劝了许多,也是无济。”
韩静璇见她面上愧疚,眉间蹙着,灵动的眼底流露出深深歉意和为难,不在意地微微一笑,“妹妹不必介怀,王爷决定了的事哪是我们能撼动的?”
安荣见她反应平淡,略有诧异,但也不便细究缘由,她犹豫了一下,说道:“姐姐若是不愿意,妹妹一定再去劝说王爷,想来……”
“不必如此。”韩静璇摇摇头,含笑道:“你刚刚成了侧妃,没必要为这事惹他不快,况且王府人多,我住着也不习惯,还是听王爷的,搬出去清净。”
安荣仍旧疑心她是不是在说反话,韩静璇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一般,起身走过去,执了她的手,“以后妹妹留心打理府中事宜,必然前途无量。”
而她,是时候离开这方狭小的天地,准备着投身另一个院落了,更大、更凶险。
安荣心有困惑,却是松了口气,完全没想到韩静璇会这么好说话,再看她时,发现她竟在走神。
于是出声唤她,“韩姐姐,可是伤心了?”
韩静璇摇摇头,“没有……不提这个,我前些日子说与你的话,你可还记得?”
安荣微微颔首,“每个字都记得,我相信姐姐说的,也会照做。”
她的回答倒让韩静璇一愣,“寻常女子若站在你的角度恐怕会选择相信王爷,毕竟他是你的夫君。”
安荣反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妹妹一直相信,只有千丝万缕纠缠在一起的利益关系最可靠,单单靠一个‘情’字,终究无法把生意做大。”
韩静璇定定地看着她,沉默了半晌,叹道:“不愧是商贾之家出身的女儿,比寻常女子通透得多,不奇怪他当年把你接进府。”
两人又说了一会,芳儿从“清芷榭”回来,捧了个漆盘,上面放着几匹上好的蛟绡纱,她对安荣笑了笑,道:“娘娘说要将这些送给韩姑娘,不料方才出来时竟忘了拿,奴婢见着就送来了。”
韩静璇看向安荣,对方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自然,但调整得非常迅速,跟着笑道:“正是,瞧我这记性。”
说完,主动起身接了芳儿手中的漆盘,放在韩静璇手边的桌上,“姐姐明天就要走了,这些带上,也是妹妹的心意。”
韩静璇亦不推脱。
坐了好一会,安荣恋恋不舍地与她告别,带着芳儿走了。
韩静璇这才把目光放在那几匹蛟绡纱上,指尖轻触,触感柔顺,薄薄的宛如轻雾,它们产自任国,而且是极上品的。
应该不是安荣准备的,她刚才反应准是临时应变,让芳儿送东西的,只能是楚逸。
韩静璇将一匹青绿色的蛟绡纱缓缓展开,烛光下,一片碧色如冰川融雪,透过薄如蝉翼的纱幕,她仿佛能看到他碧色的双眸……
隔天,城门刚刚开放,天还没大亮,便有一辆马车驶离翊王府,拿着翊王爷的令牌匆匆出城。
韩静璇坐在马车内,感慨万千,来时避着旁人,离开同样如此,王府生活两月余,既真实又像梦境,令她恍惚。
“现在看来,那安侧妃对姑娘也不是真心!”木芝鼓着腮帮,从出了王府开始,她就憋了口气,现在终于可以吐出,“她肯定是怕争不过姑娘,才想着把姑娘打发走!”
韩静璇浅浅一笑,“你瞧我是想与她争的?”
木芝愣了愣,沉默着摇头,不知该如何接话。
韩静璇叹了口气,也不与她解释太多,心里想着自己当初若也能如安荣一样将情丝理得清明,如何也不会有今日。
马车走到正午,主仆二人到了楚逸的在京郊的别院。
此处外表看着简单,实际不比翊王府差,外通水系内含湖泊,亭台院落一应俱全,更多了些奇花异木。
木芝搀扶韩静璇走在湖边,风吹得凉爽,她的愁绪也散去些,笑道:“王爷竟有这么好的避暑之地,若是能长期住在这里,人少清净,不回翊王府也罢了。”
韩静璇被她的兴奋劲儿带动,也展露笑容。
两人在院子里随意逛着,的确是人少清净,下人只有几个看门搬物的仆从和几个老妈子。
韩静璇选了一处水边的僻静院落,透过窗子便可见湖面上荡起的一圈圈粼粼波光,她如今越来越喜欢站在窗边吹风看远了。
“姑娘,这么大的院落,你为何不住最好的,这里景虽好,可还没有我们的‘流霜榭’大呢。”木芝有些困惑。
韩静璇饮着茶,浅浅一笑,“小点也无妨,住着舒适才是好的。”
木芝无奈,挥手让仆从将马车上的箱子挪了来,韩静璇的东西很少,收拾起来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