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小少爷的棺木还停放在家中摆设的灵堂上,当刘丰带着赵则骞、李鹿白上门要求重新检查尸体的时候,自然遭到了阻拦。
“孩子已经入殓,哪里还有再开棺的道理!”陈老爷冷着脸一口拒绝,并作出了送客的姿态。
而陈夫人则扶着棺木哭诉着:“我的苦命的孩子,连死了都不得安宁,你们是要叫他小小年纪便死不瞑目吗!”
“这……”刘丰原本就是个和稀泥的,如今夹在京城要员和地方富绅之间,左右为难,束手无策,谁都不想得罪。
“你们现在这样,才是真的让这个孩子死不瞑目!”李鹿白厉声喝断了灵堂上乱糟糟的哭闹声,冷冷地看着眼前一众人,冷笑道,“难道不是吗?你们做父母的知道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会死吗?知道这个孩子死前遭遇过什么吗?这个孩子死得这样的不明不白,还有什么比这更叫他不能瞑目!”
“我们不想知道这些!现在追究这些有什么意义?难道我的孩子就能活过来吗?!我只要那个白眼狼被千刀万剐来给我儿子偿命!”陈夫人情绪激动,咬牙切齿地叫喊着,声音凄厉刺耳。
李鹿白闭了闭眼睛来平缓自己的情绪,再开口时已经平静了许多:“那个被你们指认成凶手的人,也曾是你们的孩子,十五年来,他在你们身边承欢膝下,听你们的教导和训示,按照你们的想法去成长,他乖巧、听话,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忤逆,他也许还很优秀,曾经让你们欣喜骄傲,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你们更亲近、更了解他,你们冷静下来认真想一想,他真的会是你们口中罪大恶极的凶手吗?”
“不是他还会是谁?!除了他还有谁会对我的冬儿下这样的毒手!”陈夫人根本听不进李鹿白的话,一心沉浸在悲痛之中,越说越激动,甚至扑到自己丈夫面前,揪住他的衣领,疯狂地咒骂,“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一直护着那个白眼狼,我的儿子又怎么会遭此横祸!我这个当娘的千防万防护着自己的儿子,而你呢!你这个当爹的却偏心那个从外面捡回来的野种!你要是肯听我的话,早一点把那野种送走,我的冬儿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你们请回吧。”陈老爷叹息道,然后强行将快要哭到昏厥的陈夫人带离了灵堂。
“两位大人,这……”刘丰一脸的为难。
李鹿白看着回廊上陈家夫妇离去的背影,咬了咬牙,快步追上了几步,做着最后的努力:“陈老爷,那个孩子是你悉心培养长大的,你真的相信他会是杀人凶手吗?你真的相信那个对你言听计从的孩子会是杀死他弟弟的凶手吗?”说完这几句话,李鹿白像是耗光了所有的力气,扶着廊下的护栏,弯下腰微微地喘息着。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轻轻将她扶起,给了她一个可以倚靠的臂膀。
“我们先回去吧。”赵则骞在李鹿白耳边轻声说道,握起她微微颤抖的手,扶着她慢慢离开了陈家。
回到客栈没多久,李鹿白就开始发起烧来,整个人恹恹的没有什么生气,也吃不下什么东西。赵则骞拜托客栈掌柜请来了这个小城里唯一的一位大夫,把了脉,开了药,小地方的药铺里也没有什么好的药材,幸好离开周家的时候,周家二老往马车里搬了好些上好的药材,那年过半百的大夫看到那些药材,直呼开了眼界了。
李鹿白喝过药后就被赵则骞强制要求睡下了,许是因为生病,许是那药有安神的作用,李鹿白躺下后没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到晚上的时候,身上已经捂出了一身汗,但是人却并没有醒,只是睡得不甚安稳,不时地发出几声呓语。
赵则骞一直在床边照顾着,绞了热毛巾给她擦拭脸上、脖子处的汗水,隔一段时间就试一下她额头的热度。看着她眉心紧皱,呓语不断,在睡梦中惊惶不安的样子,赵则骞的眉头也没有舒展过,却又没有办法替她分担一二,只能不停地轻轻拍抚她,不断地在她耳边轻声叫着她的名字,希望能借此驱散几分她心中的噩梦。
也不知道是不是赵则骞的安抚起了作用,到后半夜的时候,李鹿白逐渐平静了下来,热度也退了下来,渐渐陷入了沉睡。赵则骞给她换了新的被褥,看到她身上的衣服也都是汗湿的痕迹,在再三的犹豫后,最后隔着被子将李鹿白身上湿掉的衣服脱了下来,然后用被褥将她严严实实地遮住,还放下了床帘。
之后,赵则骞用客房的笔墨写了一封信,盖上随身携带的印戳,然后就静静地坐在桌边,静静地等着。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房门口响起一声轻微的敲门声。赵则骞看了一眼床铺,然后拿起那封信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与门外的人站在回廊下说话。
“王爷,这是今天收到的沈大人的飞鸽传书,果然不出您的所料。”来人明显是摄政王府的暗探,递上了一封信。
赵则骞打开信快速浏览了一遍,然后吩咐道:“回信给沈方,让他继续在明面上把调查的重点放在太守被杀一案上,真假掺半多抓一些人回来,抓了放,放了再抓,先让他们自乱阵脚起来,其它的先按兵不动。”
“是。”暗探领命,便如往常一样,不再多留,准备离去。
“等一下。”赵则骞叫住了他,将自己之前写的那封信递了过去,“帮我把这封信送出去。”然后低声嘱咐了几句,暗探领了命,便迅速消失在了雪夜里。
赵则骞回到房间,先去看了一眼李鹿白,见她睡得很安稳,原本苍白的脸色也稍稍有了几分血色,只是嘴唇有些干裂。
他用帕子沾了茶水,轻轻擦拭了一下李鹿白的嘴唇,然后站在床边久久地凝视着她的睡颜,在心中一点一点描摹着她的五官,目光温柔而灼热,直到床上的人轻轻翻动了一下身体,被子不经意滑落,露出了半边漂亮精致的锁骨和白皙如玉的肩头。
赵则骞迅速挪开视线,看着别处将李鹿白身上的被子重新拉好,然后放下了床帘。随后便坐在床头,倚着床柱,慢慢进入了浅眠,直到天色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