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山阴两县的分界桥上躺了一具尸体,也不知是谁好死不死偏偏冻死在了这里,两边的衙役都来了又去,却又推脱该由对方处理。
年关将近,哪个县令也都不会想突然沾上晦气好让自己的政绩考核上添上一处败笔。
尸体就这么直愣愣的躺在桥上,也不知是谁处于好心,用席子将那尸身裹了起来,却又不知放哪,只好挨着桥沿暂且放着,不至于直接曝尸于日月之下。
“赵啊哥,你晓得吧,听说是顾老翁家的儿子。”
“顾老翁,谁啊?”壮汉摇摇头,在桥上快速的走着,聊起死人的话题,他多少有些忌讳。
“谁?不就是离你那卖肉摊不远,经常挑着两个木桶,卖鱼的那老头。”
“是他,怎么不来替他儿子收尸。”壮汉一愣,停下脚来,往另一边那卷成一桶的席子望了一眼。
“收尸?他自己的尸体还没人能收呢。”
“怎么了?”
“死了呗!”
“听说是喝了点老酒去河里捕鱼,让风一吹昏了头,就掉河里死掉了。”一直跟着那壮汉的精瘦男子唏嘘着摇了摇头。
“家里就没别人了?”
“哪还有别人,那老头的婆娘,生下儿子就去了,家里就父子两人,也没个亲眷帮衬,再说了穷人家的亲戚,有,那也远了,出了事,那就更远了。”
“哎,也对,不过官府也不管管。”
“管,哪个管,是咱们县还是人会稽县,要我说,人是我们县的人,那就该有我们县衙管,可谁叫那人偏偏倒在桥那边的阶梯上,昨天那王捕头说了,人死在桥那侧,他们管不着。”
“那那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说是我们县的人,就该由我们县管。”
“这两.......算了,怎么说也由不着我们两个管,不说了,赶紧过桥吧。”
“也对,赵哥,不过这么急上哪去去呢,今天不卖肉了。”
“卖肉?今天老子去赔本送肉。”
“哟,要不也送我一点呗。”
“呸,你要是把你婆娘也给了我,我倒是也可以送你一点肉。”
“嘿,我那婆娘要是也值点肉钱,那便是和你换些肉又何妨。”精瘦男子一副嬉皮笑脸的倒也不见恼。
“去去去,你怎么就像我卖肉时那聚来的苍蝇一样呢,都赊了多少肉钱了,我告诉你,给钱有肉,没钱想都别想。”
“别啊,我的赵老哥,好歹来副臭大肠也行啊,家里也得见见油花啊。”
赵恒根本不吃李老四这一套,常年的宰猪生涯本就凭着一副好体格,精瘦的赵老四又怎么拦得住他,只顾往前走。
“别啊,赵老哥,你看,动了!动了!”
“什么动不动的,李老四,给我滚远点,再缠着老子,老子就对你不客气。”
“不是,是席子动了!你看!”
赵恒驻足一看,那桥上另一边的席子哪有什么动静,只是刚抬腿要走,那裹着尸体的席子果然陡然一颤。
“我说赵哥,你看,果然动了吧!”
“动了又怎样,准是让那老鼠钻了进去,你若是闲的没事就别缠着我,去替那可怜的“小官人”驱驱鼠,也算是替自己积点阴德。”赵恒来了火气,一把推开李老四,只是话音才刚落,桥另一侧的裹着尸体的席子便再次剧烈抖动了起来。
只见那席子往桥心一滚,原本被包裹着的尸体便抖露了出来。
那原本已是僵硬了尸身,此时竟活过来般伸了伸四肢,在一声痛苦的长吟后徒然坐起,口中骂骂咧咧的,还往一边狠狠的吐了一摊口水。
“MD,疼死老子了,哪个死了M的把老子用席子给我包了起来,扔到这的,真TM晦气。”
“还有,刚才是谁在路过的时候还踢了我一脚,你可别被我逮到了,臭弟弟。”
顾淮一边爆着粗口,一边颤颤巍巍的扶着桥上的扶手站了起来,而原本在桥上的行人此时也是一哄而散,都聚拢在桥下围观。
“李四,我们也快下去吧。”赵恒虽说长的是颇为人高马大,作为一名屠夫,死在他手下的猪魂没有上千头那也有上百头了,可偏偏对于死人鬼怪心怀胆怯,按理说屠夫的手如同驴蹄狗血最克妖邪鬼物了,不过赵恒哪有心思去验证这些民间传言,环顾四周,桥上早已空空如也,除了自己就再也没一活人了,而李四那厮此刻正在桥下不远处挥舞着双手对自己挤眉弄眼。
好你个李大仲,跑也不记得拉上我,亏我们还是几十年的老朋友老街坊,这么不讲义气,我平时还让你赊的肉钱都被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吧,这回回去,偏要让你都吐了出来。
赵恒也不敢再多想,因为那“鬼物”此刻正踉里踉跄的朝自己冲来,口中更是含糊不清的说着些什么。
譬如什么给我手啊,鸡啊的,我一杀猪的就靠这一杀猪的手吃饭,能给你吗,至于鸡,我一杀猪的哪有什么鸡,这有也不能给啊,给你了俺倒是无所谓,就怕俺那腌臜的婆娘饶不了你。
好在那“鬼物”跑的不快,赵恒一路三步并两步,眨眼间就飞奔至桥下,大抵是觉得自己跑的狼狈,待到人群中之后还愤愤的跺了跺脚,一脸威严正气的大声骂道:“若不是爷的杀猪刀不在手,偏要让你这从阴间钻出来的小鬼好好销销魂。”
说罢,抬手向四周人群一鞠,“山阴县西,浦阳街赵记肉铺,上好的猪肉,男的吃了壮阳,女的吃了辟邪,欢迎来买,童叟无欺。”
赵恒无皮无脸的行径,一时间惹得男人鄙视女的轻呸。
此时在唯一在桥上被认为诈尸的顾淮正一脸懵逼的看着都眼前这个壮汉飞奔下桥。
不就是借个手机报个警嘛,又不是不还你。
一觉醒来,钱包没了,手机没了,连衣服都让人扒了换成了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棉袄。
关键是还被一群人像傻子一样围观,顾淮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活到现在没有这么尴尬过,脸皮厚似如他也微微有点难顶。
艹,这是哪条古街,就没有一个穿的正常一点的人吗,连一个游客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