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枢虽然受了伤，好在郑沐风及时分散那魔兽的注意，才没有伤及根本。
“你会法术？”夜寒枢皱着眉头，与星涟同样疑惑。
“之后再解释吧......”郑沐风苦笑一声，却看到罗兰似乎也看向这边，身边的法阵因为没有玖离等人的支撑，破开一口，手中权杖挥舞，一道红光破空而来。
郑沐风手指一挥，系统声音在脑中响起。
“构建防御法术，类型：印记，法术等级：中级。”
同时，郑沐风的脑中已经构建出了一个新的法术。
“中级防御印记——黑城。”
身前黑色光盾瞬间撑起，红光打在盾上立刻消散，灵力碎片夹杂着劲风掠过三人的脸庞，可以看出，罗兰的灵力也已经枯竭。
但是就在这一刻，罗兰婆婆手上光芒忽然如同潮水般退去，就连她眼神中的红色光芒也消失不见。
三人微微一怔，只见罗兰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挣脱残破的阵法，向这边靠近。
“婆婆，你还好吗？”
郑沐风依旧警戒，但是眼前的窗口中，罗兰的“魔化状态”已经消失了。
罗兰婆婆似乎回到了之前的摸样，此时她深邃的瞳孔中尽是惊讶的目光。
“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顺着罗兰的目光，郑沐风和星涟看向了夜寒枢的脖子。
刚才因为灵力碎片气流影响，夜寒枢领口被吹开，那个小太阳项链露了出来。
“这是义父留下的遗物......”
“你的义父......”
罗兰咳嗽了两声，颔首微思，撩开了自己的衣领。
一个形制几乎一样的月亮项链露了出来。
天空暗淡，这两个项链却闪烁着令人忧郁的光芒。
“你——你认识我的义父？”
罗兰没有回答，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夜寒枢，嘴唇抖动，思绪万千。
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
“对，他的义父，就是龙元镜。”不知何时，村长也已经醒了过来，虽然身受重伤，但是还能勉励支撑飞行法术。
“龙元镜不是当年已经被你们杀死了吗？”郑沐风吃惊地说道。
“他没有死。”村长玖离咳嗽几声，面色有些灰暗，“当年我清理尸体的时候发现龙元镜还有气息，就用动物的尸骨火化，假作他的尸体，而将他放到了船上顺流而去。”
“什么意思，你到底是想要他死还是想救他？”星涟满脸不信。
村长仰天长叹：“当年杀了他们一家之后，我悔恨不已，所以知道龙元镜活着时候，一心想减轻罪孽。但是没有想到，时隔三十多年，龙元镜竟然回到了这里，而且因为尸毒影响，面目全非。
虽然他没有说出他的身份，但是通过灵力我能够看出来的，是他，真的是他！”
“所以你就为了不让当年的事情败露，命令村民驱赶他和他带来的孩子？”郑沐风握紧拳头，看着满脸愧疚的玖离，“你可知道，让小枢承受这样的经历，有多痛苦吗？”
“我一直在痛苦中纠结，就算是知道了龙元镜后来真正死去，我都难以释怀。他是回来复仇的，他知道我的一切——我心中深处始终害怕这些。”
“因为害怕，所以就算是到了最后，你都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伤痕累累的夜寒枢怒目而视，拳头紧攥。
玖离的白发散乱，在天边微微泛起的晨光中，显得凄清寂寥。
“不过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夜寒枢叹了口气，眉间略微舒展了一些，摇头道：“义父回到这里，真正的目的。”
玖离脸上隐隐掠过一丝惶恐，他惧怕着事实，却又渴望着真相。
“义父说过，他是因为释然了才决定回来。以前在山中，义父时常会一个人夜间看着天上的星星，看着黑暗中似有微光的花草，彻夜不眠，如今想来，他是因为心中有放不下却又无法触及的东西。”
“我当时还小，为义父这种不知所谓的执念感到不解，而义父只是摸着我的头，说‘等你长大了，经历了获得和失去，就会明白’。”
说完，夜寒枢看向罗兰婆婆，缓缓飘了过去。
“我现在终于知道，义父眷恋的应该就是您，还有这片曾经养育他的故土。”
罗兰将脖子上的项链握在手心，眼中泪水闪烁，苍老的脸上泪水淌过，却也难以抹去岁月痕迹。
“这是他年轻时候送给我的。”罗兰露出了一丝微笑，“他说过，这边框是紫罗兰花的形状，会为我带来幸福，所以，我才会使用‘罗兰’作为我现在的名字。”
玖离紧咬牙关，摇头道：“不，他一定还在恨我，三十年前那个晚上，他看我的眼神，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但是这些往事，义父已经放下了。”
夜寒枢转过身来，表情坚定，“义父被你们驱赶，跟着我来到树林中生活。他在弥留之际却跟我说，不能够记恨村子里的人。宽容能够荡涤心灵，仇视只会扭曲灵魂。”
“毕竟，你们是亲人，是义父世界上仅存的亲人。义父已经走出了仇恨，而你们却还停留在黑夜之中。”
听了夜寒枢的话，村长低下头去，脸色苍白。
“唯一遗憾的，就是义父却与他心中最想看到的人擦肩而过。”夜寒枢看向罗兰婆婆，眼神中有几分难过。
“我觉得你的义父或许已经知道婆婆的身份了。”卓青羽耸了耸肩，“你不是说过，义父走的时候很平和，还带着微笑吗？”
“或许真的是这样。”罗兰婆婆微微一笑，看着天边渐渐泛起光芒的朝阳一隅，言语中尽是温柔。
“现在想起来，镜最后的日子里，有一次我去看他，不小心露出了这个月亮项链。那时，他的目光忽然让人感到熟悉。虽然他已经无法言语，但是也能看出他努力表达的温柔。正因为这种感觉，那几日我都呆在他的身边。”
看着罗兰婆婆的样子，郑沐风默默点头，虽然谁都不知道龙元镜最后是否真的认出了她，但是至少他最后的时光是幸福的。
罗兰转过身去，把权杖朝玖离抛了过去，玖离有些呆滞的接住，此时的权杖已经归于平静，触手温和。
喷薄朝阳从山之一角显露出来，柔和光芒洒在众人的身上，也照射进了罗兰的心中。
“我走了，就让一切从此结束吧。”说完，罗兰转身从云间坠下，用残余的灵力构建飞行法术，向森林而去。
此时下面的骷髅僵尸因为没有法力操控，也都瘫倒地上，一动不动。
“走，去看看婆婆，她刚才释放了那么多的灵力，被权杖控制，身体一定有所损耗！”夜寒枢、郑沐风和星涟相视一眼，立刻动身而去。
只有村长还在空中浮着，看向初升的朝阳，不禁苦笑出来。
即便已经垂垂老矣，却仿佛新生。
***
一路跟着罗兰的踪迹，众人竟然追到古城方向。
当年罗兰照顾龙元镜的时候，也知道夜族古城的位置和结界的存在。
进入结界，穿过围墙，那颗古老盘根的大树之下，众人看到罗兰......不，曼达婆婆倚靠着龙元镜的墓碑，静静地坐着，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星涟向前一步，却被郑沐风拦住。
“人族，已进入死亡状态。”郑沐风眼前窗口显示。
“她死了。”郑沐风闭目幽幽道。
星涟抿着嘴，脸色复杂，低下头去。
夜寒枢深深呼吸，走到墓碑前缓缓蹲下，看着婆婆的脸，眼框中忽然有眼泪氤氲，原本冷然的脸上露出几分欣慰笑容。
“她很幸福。”
初升朝阳的光芒透过树间斑驳光点照在曼达脸上，闪耀着欣悦的笑容，发丝滑过她已然沉静的鼻息，仿佛三十年前那个阳光快乐的少女，依偎在心爱之人的怀中，安逸地做着美梦。
在她的生命中，经过的事，有过的想法，遇到过的人，已经成为永远的谜。
但是她的幸福，却永恒的镌刻在了她的脸上。
一切仿佛回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草原上，青年男子抱着木吉他坐在树下，旁边的婆娑树影之中，懵懂的金发少女拄着脑袋趴在一边，闭着眼睛，心随自然哼着简单韵律。
“镜，真希望我们能一直就这样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那当然了，曼达。”
风吹花香，将这一切融化到了时光长流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