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斜石山的最顶峰,金封止的书房内。陈石正一脸严肃的和桌子对面站着的人商讨着什么。那人约莫50来岁,两鬓已经有些花白了,不过却是满面的红光,太阳穴高高的隆起。相对于一旁的陈石而言,他的身材稍稍显得有些矮小,穿着一身金色的练功服,坐在书桌后面的一张太师椅上面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此人正是江湖人称“金麒麟”金门镖局掌门金封止。
金封止拿起刚刚陈石刚刚递过来的信纸皱着眉头说道:“石头,你说这事会不会有诈啊?要知道,现在韩德威那厮现如今身为辽国门下平章事,西南招讨使,手握重兵,位高权重,怎会如此冒险,深入我大宋腹地?”
陈石也是面色凝重的说道:“大哥,这事我也觉得不对劲,来之前我从头到尾捋了捋这件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首先是那“搏命刀”田七的消息,此贼的内功修为虽然一般,但是残忍好色,狡猾无比,不知道有多少英雄好汉死在他的手上,江湖中的武林同道们,无不恨之入骨,这么多年了,别说是抓到他,连他的影子都找不到。这次居然能这么轻易准确的得到那厮的行踪,实在是有些奇怪。而更巧的就是我们去拦截田七之时,误打误撞的发现了那韩德威的车架,我怎么感觉是有人在引诱我们上套呢?对了,大哥,田七的行踪,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金封止听了陈石的话之后,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道:“田七的消息来源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消息来源绝对的可靠,肯定不会有问题。玉田韩氏与我大宋有血海深仇,要不是他们助纣为虐,卖国求荣,我大宋的形势怎么会糜烂至此?死在他韩氏门下彰武卫的宋国仁人志士,不知道有多少。提起韩家人,让人恨不得生啖其肉,现下好不容易有才这么个机会,石头,你是想让我就这样干看着,什么也不做么?”
陈石有些焦急的说道:“不是,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大哥,我只是想着凡事多个心眼,总归会好些,而且这次的事情也太过蹊跷了。”
金封止站了起来,摸了摸一旁的书架子道:“石头,咱们相识快二十多年了吧。”陈石在想了想说道:“仔细算算,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差不多快二十五年了。”金封止道:“那我脾气,你是知道的。这次的事,就算真是有陷阱,我金封止也跳了,我倒是要看看,那个韩德威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陈石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平静,语气平淡的金封止,他知道现在是绝对劝不动金封止的,他一旦露出这样的表情时,那就代表他已经做好了决定,而且谁也更改不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点点头说道:“大哥这既然要干,那就得通知一下三山五家的武林同道们。围杀韩德威,仅凭咱们一家怕是不成事。”金封止看着陈石说道:“那是自然,你先通知下去,镖局的生意都先停一停,所有正式弟子没有我命令,都不得擅离职守,还有。”说完,顿了顿才说道:“还有就是此事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至于联络其余武林同道之事,我亲自来办。”陈石听了点了点头,就面色严肃的下去了通知弟子去了。
金封止站了起来,走到窗户旁,金封止的书房位于斜石山的顶端,从这往外看去,整个邢州城和金门镖局都是一览无余,金封止背负着双手看着外面的热闹非常的邢州城,面色有些沉重。就在陈石退下不久之后,就有一个侍女从外面的隐秘处走了进来,显然是在外面等了有些时间了。金封止头也不回的说道:“小桃,夫人今日都干了些什么?”名叫小桃的
侍女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掌门,夫人今日按照掌门的吩咐去下面查了一天的账,查完之后,就回自己房间了。”“没干别的?”“没有,不过在查账的时候,倒是发生一件有些意思的事情。”小桃接着就将今天白天周航与那冯高阳之间的事情都说了一遍。金封止听了笑了笑道:“那个周航原本只是我看他懂些相马的技巧,加之又是孤儿,看他可怜,便想着要给他碗饭吃。没想到,能令夫人对他另眼相看,看来他倒是还有些才智,像个能用的。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小桃听了之后,恭恭敬敬的退出了金封止的房间。等小桃走远之后,金封止才喃喃的说道:“冯荃啊冯荃,你这又是要干嘛呢。”
马思晨的房间在镖局的最里间,平日里除了金封止和伺候她的两个侍女之外,几乎没有外人会来这里。整个房间的布局,也是异常的简单,除了一些生活必须品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着墙上的挂着的一柄红穗长剑呆呆的不知道想着什么。刚刚周航看他的眼神让她想起自己的父亲,当年马柏雄被押赴刑场的时候的时候,她偷偷的跑过去躲在人群当中想要见他最后一面,或许是父女连心吧,被关在囚车当中的马柏雄也注意到了躲在人群里的马思晨,那个时候父亲看自己的眼神,就和刚刚那个叫作周航的马夫看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
而墙上挂着的那把剑,就是当初她十三岁生日的时候,马柏雄特意请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锻造大师,“八臂天王”吴立开专门为她打造的。当时父亲为了这柄剑,费了不少的功夫,要知道,那时候的吴老先生就已经准备金盆洗手,不怎么亲自动手铸造兵器了,寻常人根本连他的面都见不到,更别提让他出手了。她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刚刚拿到这柄剑时那开心的样子,从那天开始,不管是去哪儿,她都会带着这柄剑。至于今天的事情,她压根就不在乎事实的真相是什么,金门镖局怎么样,她也一点都不在乎,只是那个周航让她想起了她的父亲,所以就稍稍的偏袒了一下,其实也算不上偏袒,只是上心了些,倒是那个冯高阳,确实是让人讨厌。
冯高阳自粮铺回来以后,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样的整死周航那个小子。在他看来,小小的一个马夫,猪狗不如的东西,怎么敢和他作对?还趁着自己没留神,让自己出了个大丑,这是冯高阳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他只觉得这次之所以会被周航那小子占了些便宜,都是因为张阡那个蠢货,所以他连带着张阡都给恨上了。“一日不弄死那个马夫,一日难消我心头之狠!”冯高阳咬牙切齿的吼道,那字都恨不得从牙齿缝里面钻出来,他都想好了,等会他就去找几个小混混寻个没人的地方,一刀捅死那马夫了事,就算到时候掌门追究起来,还真能为了区区一个周航和自己叔父翻脸?就在他想着如何样的在周航临死前,狠狠的折磨他一下的时候,他叔父冯荃突然过来了。
冯高阳见到冯荃背着双手,皱着眉头,满脸怒容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还以为他是为了自己白天办砸的那件事发的脾气,就有些迟疑的对着冯荃说道:“叔父,今日的事情都是我的错,若是。”冯荃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别说了。我不是冲你发的脾气。周航的事情,我也有责任,没想到那个贱奴竟是如此的不识抬举,亏我昨日还想着若是今日把他踢走之后给他另外找个活计,没想到这贱奴还真敢反咬一口。”冯高阳这时候突然凑了过来,说道:“叔父,要不咱。。。”说道这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这时候冯荃连忙打断他说道:“高阳,你可别乱来啊。刚刚掌门找我了,他和我说那个周航他另外有事安排,让我重新再寻一个马夫。”冯高阳道:“那这正好啊,这不是正好帮咱么?。”
冯荃面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指着冯高阳说道:“冯高阳,平日里你再怎么胡闹,我都不会管你。但是我多少次告诉过你了,不要以为世上就你一个人聪明,你就是不听,这样下去迟早会害死你的,高阳。那金封止是什么人?白手起家,短短数十年间就创下如此大的家业,他能简单了?别人不了解他,我跟了他这么多年,我会不了解他么?他说的话,你就这么听的?他这真是在问我的意见么?这是在警告我呢,告诉我镖局是他的地盘,让我别太过分了,我现在要是再在他手底下做小动作,他立马就能和我翻脸。最近可不是什么太平年份,你最好安分点,别惹事了,懂吗?”
冯高阳一脸不忿的说道:“叔父,可是。。。”“没什么好可是的!”冯高阳见了冯荃严肃的神情,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道:“是,不过,那件事情可怎么办?”冯荃轻轻的敲了敲桌子说道:“你就别管了,那事我另有主意。”
周航从粮铺回来之后,就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子。默默的坐在了房子里面唯一的那张小木桌前,开始在脑海当中推演起今天的事情来,这是周航以前当缉毒警时养成的习惯。在他成为一名缉毒警的第一天,他师傅和他说:“干这一行,踏错一步,前面就可能是万丈深渊,小周啊,这句话你一定给我牢牢的放到心里去。”现在想起来,周航还是感觉一切都是发生在昨天一般。
于是他每天晚上有时间都会将自己一天所做过的事情给梳理一遍,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纰漏,或者是什么地方可以做的更好。他仔细的推敲了一番,只觉得今天之事,处理的还算是让他满意,也没有什么大的纰漏,于是就上床睡觉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航直觉得脖子上有一股寒意,吓得周航浑身一个激灵,等他睁开眼的时候,一个黑衣蒙面人正把一把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周航从没有经历过这个情况,再加上刚刚醒过来,脑子没怎么清醒,一时间周航居然不知道干些什么好,呆在了当场,这时候周航的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想法,“冯高阳那厮真找人来杀自己来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黑衣人开口了,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丁戊八。”周航脑子里也是忽然间就闪过了几个字,瞬间脱口而出道:“丁戊一十三。”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这是那个令牌上面刻着的字。那黑衣人听了,缓缓的将刀从周航的脖子上面挪开了,接着快速的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三样的东西,一个蜡丸,一本书,还有一封信,丢到了周航的面前,然后语速奇快的说道:“时间紧急,有些事情来不及细说,这两样东西你速速交给校尉。韩德威如今正在谋划一个大阴谋,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但我所知的情形都在蜡丸里面。另外,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让校尉,抹去八号吧。还有就是这封信,你也一同交给校尉吧。”
说完也不等周航回话,一个灵巧的翻身,直接悄无声息的又从窗户口钻了出去。周航呆呆的看着窗户有些发懵,从自己惊醒再到刚刚黑衣人离去,不过是短短的两分钟的时间,周航刚刚被架住脖子的时候倒是没怎么害怕,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让他后怕不已,只觉得后背都湿透了,如何还能睡得着。
周航看着面前那个黑衣人丢给自己的三样东西,默默的思考着刚刚发生的事。他迫切的想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处境,那个黑衣人又是什么人。刚刚那个黑衣人刚刚用匕首架住自己的眼神透露出的杀机,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他很清楚,刚刚若是自己没能灵光乍现的对上暗号,那个黑衣人的匕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割断自己的喉管。
只是这次是运气好过关了,那么下次呢?若是连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都不知道的话,那就是坐以待毙,到最后肯定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从那个黑衣人的反应来看,他应该和那个铁盒的主人是一伙的,至于那个令牌上面刻着的“丁戊一十三”大概是一种类似于暗号或者是代号之类的东西。而黑衣人后来对自己说的话当中出现了两个重要任人物,一个是“校尉”,一个是“韩德威”,周航要想弄明白自己如今卷入到了一场什么样的纷争当中,这两个人显然是关键。”周航想到这,拿起笔来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名字。接着又在校尉的名字下面写道:“具体身份无从得知,猜测为黑衣人的上司。”然后在韩德威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虽然周航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比起这个虚无缥缈的校尉,有具体名字的韩德威显然是更好的调查对象。
周航确定了自己的调查对象之后,就又开始研究起那个黑衣人留给自己的三样东西了。最显眼的自然是那本书册,书册倒是不厚,封面上是两个小篆写的两个的大字“论语”,周航以前办过一宗古董走私案,恰巧见过这两个字,所以他倒是能认得这两个是论语,而书里面的内容他就读不明白了,翻了两页就放了下来没有继续翻下去。
接着他又拿起了那颗蜡丸,盯着看了半天,犹豫了好一会,终于是没有忍住,轻轻的捏开了那枚蜡丸,里面放着两张纸条,第一张上面用十分潦草的字迹写着“威阴受让令,从数十彰武卫携一物入宋境,目的不明,料有所谋。从者有遍照番僧,田七。”写到这就没有了,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使得那黑衣人没能继续写完这张纸条。
而第二张纸条则是什么都没有写是一张空白的纸条,周航想了想又将两张纸条叠好收到了自己的怀中。至于那封信,周航也粗略的看了看,里面倒是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就是一封写给自己家人的普通的家书而已。周航将那封书信夹杂那本书里面之后,又将那本书给收到了昨天发现盒子的那个暗格里面,干完这些事之后,周航接着回床上躺着胡思乱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