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将军大营中,古朴的青铜烛台升起赤橙色的火焰,将大营照的透亮。营帐中铺着柔软而又厚重的毛毯,上面摆着几张桌子,庄重的桌子上摆着各种珍贵的器物,有瓷器,还有金银青铜器,看起来极为奢华,而整体的布局比较简陋,却极具有威严。
大营之中,只坐着三人。庞勋高坐主位劝着饮酒,朱汕与周扬坐在右侧陪着作乐。大营的周围站着十几名护卫的士兵,时刻护卫着将军的安全。
不觉中,已到了傍晚,帐中的三人早已喝的烂醉如泥,一个个面色微憨,说话打瓢,稀里糊涂的顺了好多不该说的话。
当庞勋得知朱汕也有追随自己称霸的意图时,心中不胜欢喜,嘴上却倍感忧郁的说道:“唉~可怜这帮戍边的将士,被朝廷欺骗,苦苦的守了一年又一年。兄弟们都已经七年多没见过自己家的妻儿老小。这么多年过去了,家里是个什么样,都无从知晓。长此以往,谁不想回家去看看?
因此,众弟兄推举我带着大家返回故土,我自然不能负了众望,一路上战战兢兢,生怕害了众弟兄。
可这一路走来,军民越聚越多,对朝廷的威胁也就越来越大,朝廷怎能无视我们的壮大?我们现在经过的地方藩镇,视我等为过路瘟神,常常派一小支队伍出来抵挡一下装装样子。可到了徐州,那里的军官能容下我们吗?将来白白的交出了兵权,最后等待的还不是朝廷的清算?”庞勋叹息着说道:“可惜人们只看到眼前,谁又能明白我内心的担忧呢?”
“既然如此,还回鸟个徐州。咱们现在就整顿大军,直逼长安,让那狗皇帝给咱让个位置。”朱汕已经喝蒙了,迫不及待的将积压在心中的话全部脱口而出,他迫切的想在这个世界上成就一番威名。
不过话说回来,此时集结大军直逼长安,对唐王朝绝对是致命的威胁,而返回徐州的话,就只能慢慢经营,与朝廷长期拉扯。
庞勋何尝不觊觎皇帝的宝座,只是现在人心不稳,贸然西进,恐怕起义军会瞬间分崩离析。总有股无形的力量推着整个队伍走向徐州,而称霸的伟业,只能看回归徐州后的形势才能决定。
庞勋思来想去,很是犹豫的说道:“归乡的人能助我成就大业吗?”
朱汕一瞧此人犹犹豫豫,顾这顾那的,万股热情瞬间被浇了一盆凉水,凉了大半。心知跟上这种人难以成事,便转而笑着说道:“归乡的人何尝没有抱负呢,您的部下们一定是坚决拥护你的。前些日子,我和同乡得到了一件宝贝,想献给庞将军,可是我们根本接触不到您,所以就托先锋卢将军的手献给您。那卢将军果然忠心,接过宝物就如同寻常物一样,说是定会献给将军的。我觉得这就是上下一心的一种表现。”
说完这句话,庞勋和周扬都愣住了。
“宝物?”庞勋皱起眉头,疑惑不解的问道:“什么宝物?我从未听说呀?”
“是我们参加起义之前,路过富户偷来的宝物,是一个青铜盒子。我两无所依靠,就想通过献宝得到将军的重视,混上一口饭吃,有机会的话,还能一展抱负。于是我们将宝物交给卢将军,卢将军许诺要交给你的。这么多天了,按说应该献上了才是······”朱汕故意装作很纳闷的样子,偷眼瞧了庞勋一眼,只见庞勋已经勃然大怒,紧紧地攥住了双拳,大声责骂道:“这草包竟只字未提。”
看到庞勋的反应,周扬心知卢将军的已是活不长了,回想起昨日听朱汕咬牙说,卢将军已经是死人的时候,内心是说不出的震撼,没想到朱汕竟真的这样做了。
卢将军虽然贪婪,但罪不至死,周扬动了怜悯之心,觉得这样做太阴险了,便圆了圆说道:“或许他仅仅是事务繁忙,忘了此事。现在我们有缘能坐在一块喝酒,也算是上天安排,无需再去纠结宝物的事。”周扬为人光明磊落,虽然很想夺回宝盒,但是不想使用这种肮脏的手段。
朱汕回头瞪了一眼,气的都没话说。
而庞勋已经认定卢将军私藏宝物,明显是有了二心,便在心中暗下杀意,卢将军的死已经是个时间问题了。
到了深夜,护卫扶着周扬朱汕来到了另一处营帐休息,而庞勋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毕竟队伍离徐州已经越来越近了,必须早下决断,才能应对万变。
话说朝廷这面,对于桂林兵变的这些贼寇其实根本不放在心上,认为只是一场小的骚乱,等他们回到家乡,这些贼寇也就土崩瓦解,不足以影响天下大局。
就在这个时候,信使捧着书信,慌里慌张的跑到殿上,跪在大殿上惊呼道:“陛下,不好了,桂林兵变首恶庞勋,现已返回徐州城下,随行有百万之众,向朝廷请求封官为徐州节度使,掌管徐泗一带。”
皇帝听闻这个消息后震怒,扔下台上的诏书,大声骂道:“莫非他想学韩信!郑不封他,他倒要向郑要官,这天下岂容他如此猖狂!”
“还有这百万之众是什么?不是都说这只是一帮盗匪吗,你们还要欺君多久?”
众人皆默不作声,此时,神策大将军康成训走近前去上奏道:“陛下息怒,这不过是贼寇虚张声势,一群乌合之众罢了。陛下应当先赦免这些人的罪,等将其诱入徐州城后,归乡的队伍定会溃散,到时候定能将其一网打尽!”
帝闻之,怒气渐消。下诏赦免叛军,同时令武宁军节度使崔彦曾,在城中布下阵型,务必剿灭叛贼。
此时起义军的形势一片大好,如果贸然回到徐州,定会受到朝廷的清算,白白葬送这大好形势。庞勋深知这其中利害,于是变卖自己的财物,为士兵甲兵贺帜,重新武装起来,打造了一支属于自己的银刀军,这支王牌军队的统帅便是朱汕。
有了这支队伍后,庞勋的意图也逐渐的显露出来,乘船东下,过浙西而进入淮南。江淮一带是唐朝的经济命脉,若能控制江淮,则天下可图也,真正的较量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