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元彬的意念重回外界时,元宝也跟着跑了出来。
“元宝咋跟出来了?”
元宝出来后,就撒欢地在张家跑来跑去,来去如风。
三个汉子团团围住周元彬,并没有发现屋子里多了一条狗。周元彬见他们看不到元宝,也就没有多管。
“咳咳,你们不用站这么近,我又不会长翅膀飞走。我刚刚给你们开了一张药方,嗯,药方是真的!对于我一个大傻子拿出来的药方,你们若是不信……”
“信!俺信得过周兄弟!”张梅激动地涨红了脸,“周叔的儿子说是真的,那肯定是真的!”
张松不像老大,对周元彬的父亲没什么印象。但是,大傻子都能突然开窍,与福瑞降临、奇迹再现都没有两样了。周元彬能拿出药方来,没准是上天安排。
虽然对于张兄弟等人的表态心中甚慰,但周元彬还是叮嘱道:“我毕竟没有行医的经验,事关令堂安危,你们如何谨慎都不为过。我之后会给你们出具一张令堂的病情诊断书,并附上药方和注意事项。你们可以去请城中其他的大夫验证是否可靠。”
一切交待妥善之后,周元彬就想带上狗子赶紧回家。但堂屋里,除了几个大男人外,哪还有狗子的身影。
“元……”周元彬正要喊它回来,元宝就突然透过西侧的墙壁,钻了出来。
“那间屋子是张氏的卧室?”周元彬正愁元宝干了什么坏事,元宝就主动把额头贴到他的掌心里。
“嗯?原来元宝能通过额头向我传递信息?”周元彬大感惊喜,“它刚才是去吸收张氏身上的疾疫之气了?也就是说,虽然张氏的病还在,但再也不会有致命危险了?”
带着元宝回到小院里,周元彬很快就高兴不起来。起初,他的意识沉浸在识海中,尚不觉得身体有何不妥。回到家中不到片刻,他就浑身难受起来。许久不曾洗过澡,身体简直成了虱子的天堂。
这真是要人老命了!周元彬两辈子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虱子的恐怖。这些小东西,在他的身体上安了家,不管淋洗几次,都完全摆脱不了。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周元彬强忍住不适,重新穿好衣服,“我必须从源头上消灭虱子,用药浴洗头泡澡,还要把床铺给换成新的,衣服也要换掉!”
周元彬的想法很美好,然而,现实很凄惨,因为他没钱。他这才回想起来,母亲死后的几天,频频有梁上君子来家中做客。除了床铺和身上的衣物外,家里能搬走的东西都给搬走了。
这还得亏了张家兄弟帮他守过几次夜,不然,那群“贼”连床板都能给撬走。
而且,周元彬不仅没钱买衣服,就连今天的晚饭也没有着落。虽然他可以去张家蹭饭吃,但他岂能真被一文钱给难倒!
“元宝来帮我一起参谋参谋赚钱大计。”周元彬和狗子,并排坐到门前的台阶上,苦思冥想起来。
打工是不可能去打工的,旧社会的工作除了卖脚力就是卖苦力。没有功名在身,想干点什么都难。周元彬现在的目标,就是赚一笔快钱,先解决眼下的吃穿和卫生清洁问题。
不要本钱的买卖,还能让人心甘情愿地掏钱……如果换作现代的那些创业大佬,他们会怎么办呢?
“是了,就是讲故事、画大饼!故事讲得好不好,饼画得圆不圆,直接关系着命运的成败!要不我向大神学习,去给大宋的‘天使投资者们’讲故事?我要给宋人讲个什么故事好呢?
宋人爱词曲,给他们讲解词曲的舞台演绎,提前把舞台剧弄出来?”
周元彬想了想,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个活计太繁琐了,估计也没几个宋人愿意听。他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去茶楼当个说书先生。
然而,说书又太掉价了,写书又很费时间。可是古代读书人的钱,又不能不赚。
“头疼啊!对啦!不卖书,可以卖画啊!”
周元彬打定主意,找到张家兄弟,问明庐州书院的位置,向他们借了点东西,就轻装上阵了。
庐州学府,又名景贤书院。虽然比不得同时代的应天府书院,但也培养了一批莘莘学子。
果然不愧是庐州的最高学府!周元彬才一来到书院门口,就有阵阵香气扑面而来。让他不得不感叹,诗文荟萃之地,连空气都带着甜味。
回首间,周元彬赫然看到,招牌上写有“潇湘阁”字样的阁楼上,姑娘们正慵懒地倚靠在窗边,等着恼人的太阳落山呢。
周元彬一一甄别街边的商铺,最后相中了一家招牌为“天鸿”的书肆。
书肆的空间不大,书架沿墙壁而立。店铺中间的柜台上,陈放着不同款式的文房四宝。掌柜正练着书法,年纪一大把了,腰杆依然挺得笔直。
周元彬在柜台上取来一张白纸,铺在掌柜的旁边。而后,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从布包里倒出几块削尖的木炭。取过木炭,就俯下身子,在白纸上画起了素描。
周元彬要卖的,正是素描。
说起素描,这还是周元彬前世掌握的技能。他在小的时候,跟着家里的长辈学过一阵子的素描。后来中学课业紧张,就渐渐地把这门手艺给落下了。
周元彬画的是一副肖像画,画中人是书肆掌柜。多年不曾作画,他的功底生疏了不少。线条构图不是很到位,因而笔下的书肆掌柜的,脸型稍微有点走样。再加上“炭笔”实在简陋,他对眼睛的刻画也不够有神。
掌柜的早已放下了笔,一直在旁边观察。他见周元彬落笔,赞叹不已道:“了不起!了不起!老夫平生第一次看到如此新颖奇特的绘画技法,不曾想人物画像竟可以如此逼真。”
用布包擦了擦手上的炭灰,周元彬问掌柜的道:“老丈,你觉得这幅画可以作价多少?”
书肆掌柜的脸色不悦,这个年轻人好歹也是开一派绘画技法先河的人,张口便谈钱,未免太俗气。
他皱眉道:“虽然这幅肖像画用到的技法新颖,令人耳目一新,而且也极大的还原了人物面貌。但该画技法生疏,神态僵硬,眼神缺乏灵韵。此画真要作价,不值一文。”
周元彬没有反驳掌柜的,素描都被他丢下不知多少年了,此番能大体上完成画作,这还多亏了他手感尚佳。随便换作一个有着几年素描功底的学生过来,都不会犯这般多的低级错误。
况且,他本来就没打算,靠着这幅画赚钱。周元彬要卖的,是方法,而非画作本身。
“老丈好眼力!如果在大宋推广这种画作,不知是否有人买账?”
书肆掌柜的想了想,没有给予肯定的答复:“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都拒绝不了这种极为写实的绘画。但读书人可未必会愿意接受如此直白、如此粗暴的作画手法。就算出现强烈抵触这种画的人,也不为怪。”
素描画的价值,恰在于简单直接。些许士子是否反感,无关大局。
“我的这幅画,技法源自西夷,西人唤作素描。一百两银子,打包出售素描画的所有技法和理论,以及炭笔等工具的制作方法,老丈可愿收购?”
“原来是西夷画,”掌柜的思索了片刻,而后伸出了五根手指,“我只能出到这个数!”
“五十?”周元彬心想,价钱倒也不低。
“五两!”
周元彬脸都黑了。
“你也别忙着拒绝,”掌柜的劝说道,“景贤书院新近就任的山长,尤爱书画。我可以举荐你到府学任职。”
“当教谕?”
“是画师!”
“公职吗?”
“私人聘请!”掌柜的瞪了周元彬一眼,怕他还要问些不着边际的话,解释道,“书院的教谕和教授,有些人年纪大了,难免需要助手。”
“这不就是书童嘛!不去!”周元彬拒绝道。
“说了是画师,是助理讲师,不是什么书童!”
“不去!”
“月薪10贯!”
“还是不去!”
“每月都有机会聆听大儒讲经,你也不去?”
“没兴趣!”,周元彬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听说书院的藏书楼的藏书很丰厚?”
“倒不是个不学无术的小辈!”掌柜的心中松下一口气。他侧耳听着隔壁的喧闹声,微微叹息,书院的水到底是太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