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经是夕阳落下了。
太阳躲在一座一座山的后边,给山裹上一片橘红。
云自这头染到那头,从红到粉,又由粉至浅紫,似是传说中那凤凰的羽翼似的,层层叠叠。
坐在马上的肖免和冷归陪着马车里头的苏檬在队伍的最后边不紧不慢的让马儿踱着步。
有一话没一话地搭着。
“明日……”
“上午古韵大会,下午才艺大会。”
“……哦。”
这尴尬的聊天氛围,马车里的苏檬可是听不下去。
“喂喂,小兔砸,明一早的古韵大会你说我要不要献一词呐?”
“……你想献就去,没人拦着你。”肖免冷冷地回着。
虽说苏檬伶牙俐齿,但是多有粗鄙之词,怕是会让人听了笑话去。
还不是那会儿去私塾时,她就不好好学习,落下了一嘴儿的不雅。
还古韵呐,她去那能成笑会。
“还是不是发小呐……说话这么伤人……”小嘴儿含含糊糊地嘟囔。
“我可没拦你,自己理解的意思。”
却愣是让冷归看着她的侧颜发了呆。
那只眼睛是渐变色的,烈焰般的火红至眼边缘的浅粉,像是画家新鲜调出的颜料盘慢慢兑水搅匀后的样子。
与绯唇相映,给人以协调美。
“你……是不是还为了……白二兄……”缄默良久,淡道。
他真的就这么重要?
重要到连明明知道会出糗的场子,都要演,让他在意,哪怕是一点……?
傻子……
这许是他们唯一相像的地方吧。
不认输,放不下手。
未免是坏事,也同样不算好事。
苏檬垂眸。
好叭,好像被发现了呢。
说好要放弃他的自己,最终还是像肖免一样,为了留在他的身边而不断寻找借口。
“好叭好叭,那小兔砸你呢?”努力地笑着转移话题道。
“希望我去……呢?”
微微带着疑惑的音调,肖免却是微快了骑马的节奏,想要逃离这想法。
太天真了。
那种引人注意的低劣大会!
脑子里慢慢浮现了那段不堪入目的过往……
少时待她如亲妹妹的乞儿哥哥,被好心的肖氏一族收为义子,名唤肖君。
肖君知道很多好玩的东西,三天两头带她去集市,用自己的零花钱给她们买糖,买各种小玩意儿。
知分寸,有礼貌,成了苏家和肖家通认的好孩子,肖免也就一直脚蹬小鞋,跟在他后边“君哥哥,君哥哥”地喊。
况且性格也好,在女孩子面前彬彬有礼,男孩子面前大丈夫够义气。
终一日。
家乡肖氏的新年大会。
所有入了肖家的孩子都要才艺表演。
当然,肖免是不用担心,吟个诗,唱个曲,演个角,随随便便就能得大片掌声。
对她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肖君,自幼遗孤。
什么都不会。
很正常地,一个那年十岁的大孩子,当众出了洋相。
肖家长得眉清目秀,皮肤黝黑,五官略带锋利,可是那天,他在阳光沐浴下,脸上浮满了红晕,双眼带着一丝害怕。
不久,他在那群人嫌弃的眼光中,慢慢蹲下了身子,双手抱头,无助又瑟瑟发抖的样子。
肖免当机立断就冲了上去,从背后抱住了她的君哥哥。
“你们一个个的,还把不把我是族里最高的地位放在眼里了!”看着面前众人看着她带着震惊的眼神,果是不出所料,“那就给我记牢了!君哥哥,是我最最崇拜的人,你们欺负他,藐视他,鄙夷他,就是对我的不敬!届时,父亲母亲会怎样,我可就……”
“是是是,肖家的小丫头嘛,我们自然是放在眼里的,自然,是不会再对肖君差的。”地位稍高的长者立即道。
“你们最好说到做到。”
那天,肖君是被侍卫们搀扶着下去的,一身狼狈。
清秀的脸上,眉毛紧紧地搅在一起,黑黑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让乌发都黏在了额上。
苍色的唇哆嗦着,“我不是,我不是……你们别打我,别……我没有……”
应是做乞儿留下的心病。
“好了好了,君哥哥不怕,免免保护你!”柔声安慰。
最后,终是,被那些调皮孩子们一口一个“小白脸!”“小乞儿!”“没爹没妈靠女孩!”“不要脸!”的叫着。
愈叫愈凶。
怎样他们都不撒口。
人啊,有时候真的会得寸进尺。
知道自己是孩子,肖家做不了什么,便慢慢猖獗起来。
最后,受不了这种侮辱的肖君离开了。
在一个月亮高高挂起的夜里,背着小包袱,走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为什么要离开丰衣足食的生活。
肖免想,那就是他的尊严吧。
后来,每至宴,表演,她肖免都再也不去。
再后来,肖免便喜欢上糖果的味道了。
以此怀念那个时候肖君的温柔。
*
到了皇宫,回到自己寝殿。
冷归忽的上来,单臂压着她,手挑着她下巴,道:“可是,孤想看你表演,什么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