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乘上马,一溜烟地往城西驰去,不片刻出了城门,又行十数里,道旁便是松风观,四个小道士在门口清扫落叶,忙忙碌碌,远远望去但见观中屋宇森然,松柏如旧,仍是万分气派,暗想:“秦老道是松风观的柱石,只要有他在的一天,松风观便不会垮下来。”思想间又奔出两三里之遥,行到午时,轰隆隆的水声闷雷般地远远传来,不多时一条数十丈宽的大河出现在眼前,但见河中水势湍急,回旋激荡,数条小船在湍流中穿梭,不时地撒网收网,该都是河边的渔家,偶尔有大船经过却是往京城运输粮食的商人。
杨禾向下游瞧去,只见堤岸上遍植杨柳,杨柳行中视野却甚是开阔,不禁暗自点头。李想说道:“这里风景不错,前辈来此地瞧瞧也好。”杨禾扭头望着他脸上那一道深深的刀疤忽然笑道:“小兄弟,你年纪轻轻的脸上留了这么个记号,未免遗憾。”李想不知道为什么杨禾会提起这件事,心情有些沉重地道:“三年前晚辈与一名江洋大盗相斗,一不小心便给他砍了一刀,好在那人已经死在晚辈的刀下,这个仇已经报了。”杨禾笑道:“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留着这么遗憾,我认识一个人,他的医术非常高明,或许能消除你的遗憾,你也大可不必为此事介怀而专心修炼刀法了。”
李想大吃一惊,激动地道:“什么?是真的吗?。”杨禾笑道:“苗某虽无十分的把握,但以你的伤势来看治愈的机会应该不小。”李想闻言,猛地睁大了眼睛,拉住缰绳的右手忍不住有些颤抖地道:“你……你告诉我,那人是谁?。”杨禾笑道:“小兄弟你不必激动,我既然答应了你,日后自然会带你去见那位朋友,但眼下我还有些事情脱不开身,这样吧,五日之后,你便动身设法前往临安南面的苗家庄,去找一位叫做苗玉珠的大夫,她若问你,你就说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人让你找她。你在她家里等我,切记你的行踪不能让别人知晓。”李想连忙答应。杨禾叹了口气望着穿梭在河道中的小船说道:“小兄弟,这些渔民应该都是船帮的弟兄吧。”李想点头道:“都是船帮的。”杨禾满意地道:“那就行了,你应该知道船帮弟兄的切口,你帮我找一条船,让那弟兄从明天开始在下游等我三天三夜,这是五十两银子,算是雇船的费用吧。”李想笑道:“前面那个渔村管事的是船帮的吴麻子,我认识,能为前辈办事那是晚辈的荣幸,怎么能让前辈掏钱呢?我这就去办,前辈稍等。”说着一声沉喝,催马奔去了,不片刻,便回来了,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粗手粗脚的壮实汉子,一看就知道浑身是劲。杨禾见那汉子满脸的麻子料想便是李想所说的吴麻子,便催马上前,拱手为礼。
李想兴奋地道:“他便是我说的那位苗前辈!。”吴麻子一揖到地,两只深陷的眼窝中射出敬仰的神情,粗声粗气地道:“见过苗前辈,听李想兄弟说前辈要雇船去京城,这有何难,麻子我亲自为前辈操舟,不出两日便能到达。”杨禾摇头笑道:“不敢劳动小兄弟大驾,只要遣一个技能和水性娴熟的弟兄载我去就行了,况且这事时间还不能确定,劳烦那弟兄等我几日。”见吴麻子拍胸膛保证没有任何问题,杨禾便与李想告辞离去。这一日李想带着杨禾沿着堤岸向下游行了数十里,来到一座山脉之前,杨禾见这运河自两座山头之间穿过,山高水疾,浊浪相吞,正是绝佳之处,一问之下,才知这里叫做龙虎渡口。杨禾便请李想先行回去,告知那吴麻子在此处等候即可。自己则将马匹系在山下,登上山头。
此时已是未时,阳光甚好,视野也十分开阔,杨禾放眼望去,只见下游三十余里外,东方山麓之间隐隐有座小镇,想来应该便是前些日子待过的小镇,此刻青青便在小镇之上,杨禾忽然觉得内心一阵酸楚,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当初青青在身边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现在青青不在身边,心头却是百感交集,缠缠绵绵的满是牵挂。想到这里,便认清了路途,乘马奔去,一个多时辰,便来到镇上,果然便是那座小镇,杨禾没有迟疑,纵马奔去,不片刻便来到李家的大院之前。杨禾敲开了们,牵马进院。李家的老仆人接过马匹,牵了自去喂养。杨禾见正房西厢前面的炉火上十多个砂锅药物正自翻腾不已,热浪冒出,药香四溢,李大夫的另一个徒弟和李麟正自忙东忙西的煎药。看来这个小子终于学会了煎药,也说服自己的父亲,亲自动手了。在东厢房的前面坐着十多个神情萎靡的病人正自有一句没一句地胡侃。杨禾与李麟打了个招呼,径去偏厅。
青青的伤势经过两天的修养已经好了许多,虽然仍然不能起身,脸色也有些苍白,但双目中却早已恢复昔日的神采。杨禾一把脉,果然她肺经中的伤势已经大有好转,相信再净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当能完全恢复如初。青青说这两天李麟感激她传授医术,天天给她喂服参汤,现在身子都有些胖了。那个叫萍儿的小丫头其实也算是李大夫的一个弟子,在一旁不住地说李麟的好话。杨禾十分感激,当即拜会了李大夫,闲谈了几句。晚饭后,杨禾回到青青房中,给她喂服了一些饭食,嘱咐她小心静养,不要急躁,过几天便还会再来。青青肺经受损,得知杨禾又要离去,一激动之下,不住地咳嗽,眼中不知不觉地噙满泪水。杨禾心中惆怅,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离开她呢。将青青拥在怀中,看着她倚在自己肩膀上安静的躺着,好像孩子一样,嘴角露出幸福微笑。不一会儿青青沉沉地睡去。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杨禾安慰了青青几句话,在她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李家。杨禾与李家父子打过招呼,纵马向扬州驰去,按照约定,将近午时时候,杨禾赶到了城北的福来客栈。
挺大的一家客栈,陈设和装饰也充满着这个时代应有的世俗的风格,尤其是扬州城北面是金国,北门是金国的客商的常走的路,福来客栈在北城门外,那些错过了时辰的被关在门外的商旅们纷纷前来投宿,生意出奇的好。这里不属于谁的地盘,既有盐帮的弟子,也有马帮和船帮的暗哨,杨禾一进门,立时便给两个暗哨盯上,这两人坐在大厅的西北角喝茶,目光不时地从自己身上划过。杨禾有意迎着二人走去,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大马金刀地坐在那两人身边的椅子上,笑道:“借个光,两位兄弟出去吧,你们的账记在在**上。”两人面面相觑时候,段二先生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哈哈笑道:“苗爷的话你们都不听,活得不耐烦啦!去把顾忠那老小子叫过来,就说苗爷怕他找得太辛苦,专门在这里等他,他若是来了也就罢了,若是不来,苗爷就捣了他的松风观!。”
那两人惊愕中,一时间手足无措,段二先生冷哼一声,抓起其中一人,从窗户中掷出了客栈,另一人见段二先生如此神威,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不用人请,自行从窗户中跳了出去。这时楼梯上传来黄四娘娇媚的声音:“段兄何必发这么大火呢,四娘我不就是来迟了片刻吗?看把你急得!。”
杨禾闻言差点儿没一头栽倒,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自信之强大,简直就是古代版的凤姐,当然相貌上远胜后者。总还不至于倒人胃口。段二先生却十分受用,哈哈笑道:“四娘来了就好,秀才方才去半点儿事,现在应该回来了。”话音刚落便听二楼上传来:“什。”的一声,黄秀才抱怨道:“苗兄,你可把我害惨了,柳姑娘听说云姑娘失了手,火气全撒在小弟身上了,我好容易才脱身出来。不过云姑娘好像没怎么在意。”说着话,黄秀才已来到楼下。大冷天的本来用不着扇扇子,偏偏他拿着把水墨丹青的大折扇,摇来摇去的臭显摆。
杨禾笑道:“柳丫头没有为难你,我就放心了,云丫头之所以不在意,是因为苗某答应了她别的条件,不然她一千多兵将怎么会轻易罢手?。”黄四娘笑道:“回来就好,现在应该按照计划行事了,三匹马已准备妥当,咱们该走了,苗先生保重!人家可在那里等着你回来呀!。”杨禾只觉得冷气一阵接一阵,全身发麻,有些僵硬地笑道:“是是,黄四姐保重,两位保重!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