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禾冷笑道:“贫道另有要事,恕不奉陪。”言罢纵身跃上东厅的屋脊,向南奔去。三人纷纷呼喝,向房顶纵来。杨禾飞起一脚,踢断屋脊上的石兽,那断石挟着呼呼风响,向居中的矮子激射而去,那矮子不知取出了什么兵刃,一声大喝,啪地将飞石击落,但来势不免一滞,坠下地去。杨禾脚下不停,连续踢飞两个石兽分别向另外两人砸去。双足在屋脊上一点飞身下了屋脊,落在不知谁家的院子里。只听身后呼喝连声,显然是两个汉子分别撞上石块。杨禾不理这些,连连翻过三家院子,落在一所破旧的小院子里,侧耳听去,只觉得身后衣袂破风之声大作,显是三人追了上来。杨禾扭头一瞧,见院中残破的茅屋里没有烛火,正是一个最不起眼的藏身之处,当即纵身上前,钻进了小屋。门外脚步声响,那三人追到了院子中,杨禾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只听那三人略一迟疑,又向南追去。杨禾松了口气,听得耳边青青缓缓的呼吸声尚在,心中稍安,正要站起身,蓦地一股强劲的掌风自左侧打来。功力比之那使刀的金姓汉子可要浑厚得多了,杨禾哪想到这不起眼的小屋中竟还有这等高手,吃了一惊,听风辨位,还了一掌,这一掌杨禾惊骇下发出,使出了十分内功,黑暗中一声惨呼传来,嘭地一声闷响,那人飞跌出去撞破茅草的后墙滚了出去。这时右边又有一掌击到,内息偏于阴寒,与方才那偏热偏阳的内力迥然有异,但内息浑厚却是半点儿不逊,发掌时恰逢杨禾旧力才去,新力未生,拿捏得恰到好处,杨禾无法接掌,当下抱着青青向门口滚去,只听轰隆一声响,一张板桌击成碎片。还未稳住身形又听暗器破风声响,杨禾听风辨位,剑鞘一扫,笃笃两声,两颗丧门钉射在房梁上,同时一纵身,穿过门口滚落在院子中。
小屋中有人哼了一声,一个瘦削的人影疾疾扑了出来,右臂一探,直击而来,杨禾听那破风声,来人似乎使一根判官笔,杨禾不及细想,但知若不将这人制住,定会死缠不休。杨禾单手抱着青青,又是倒地未起,眼见对方判官笔刺到,恐其伤到青青,情急之下,莫愁出鞘使出了心剑八式。原本心剑八式是凭着身法和出剑速度取胜,此时杨禾虽然倒地,出剑之快丝毫不逊,剑长笔短,那人疾扑而上,便好似自己送上来给他击刺一般。那人显然也没想到杨禾突然使出这样的快着,尚未来得及惊呼,擦的一声,莫愁剑贯穿肩背,杨禾右腿抬起,将那人踢飞,翻身而起,莫愁剑一抖,抵在那人颈子上冷然道:“你是什么人?。”那人显然吃了一惊,大喘息着说道:“怎么,你是苗老兄?我还以为。”跟着苦笑道:“我是黄大可,今天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杨禾听他声音果然便是黄秀才,愕然道:“怎么?黄老弟在这儿?又怎么会伏击我?。”黄秀才苦笑道:“我和段兄被秦老道追杀了近百里,好容易逃脱,躲在这儿疗伤呢,哪知道你老兄忽然钻了出来,看你做道士打扮又是武功那么高,还以为你老兄是松风观派来的,这才动了杀机。”咳了两声才颓然叹道:“你老兄的武功可比我和段兄高明太多了。”杨禾摇头道:“我不想与那些土匪缠斗,也正想找个清静地方方才刺伤了黄兄,所幸没有伤到要害,得罪了。”忽听房顶上有人笑道:“我还道是哪位高人驾临,原来是苗老兄,方才你那一掌可差点儿要了我的老命。”杨禾知是段二先生说话,哈哈笑道:“段兄别来无恙?两位老兄能从秦观主的手下逃脱,苗某可是万分佩服。秦观主一向自命无敌,这一次可栽了个大筋斗。”黄秀才抚胸说道:“苗老兄竟然知道土匪的事,想必与此事大有干系,那些追去的土匪很快便会发觉追错了方向,这里已不能留下,苗老兄随我们到另一个藏身之处去吧。”杨禾点点头道:“我正要寻一个清静之处为义妹治伤,如此就麻烦两位老兄了。”
黄秀才虽然胸口重伤,但内功还在,当下点穴止血,便与段二先生在前领路,翻墙越户而去。段二先生手里攥了几颗石子,专杀乱叫的犬只,三人向西翻过几条巷子,倒也没引起多大的动静,不一会儿来到另一个寂静的小院中。段二先生当先而行,推开正堂的门户,引燃烛火,将正堂照得一片昏黄。杨禾见这正堂中虽然陈设简陋,但打扫得倒是十分整洁,定是一户清静人家。段二先生说道:“先前见到苗兄就觉得怪怪的,原来这才是苗兄你的真面目。这座院子的主人原是外地商户,急着要搬走,这才给我买了下来,倒也没花费多少银子,院子中的东西都是原来模样没有动过,轻易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再有对面的那户人家正是郎中,想要买药也会方便的很。”杨禾笑道:“先前那是迫不得已,那就多谢段兄了。”看了看怀中的青青依旧是昏迷不醒,便走到内堂,将她柔软的身躯放到床榻上,探了探脉搏,才发现经过方才一阵颠簸,青青的伤势加重了许多。当下和黄段两人打了声招呼,静下心为青青调理起经脉来。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杨禾终于舒了口气,抹去了额头上的汗珠子。经过方才杨禾不断用内力冲击青青经脉的蔽塞之处,终于冲开了她肺经中最后一道阻塞。青青与杨禾内力非是同种,但在杨禾异中真气的引导之下,她体内积蓄已久的精纯内息缓缓流动,开始在奇经八脉之间游走,自行治疗受损的经脉。
听着青青均匀有致的呼吸,杨禾冷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倦意,不一会儿倚在床榻旁沉沉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拍打自己肩膀,杨禾一下惊醒过来,只听青青低声叫道:“哥,哥,你醒醒。”杨禾抬头一看,只见青青立在身旁笑道:“哥,有人要见你,你跟我走。”杨禾茫然道:“谁要见我?。”青青笑道:“你去了就知道了。”杨禾浑浑噩噩地跟在青青身后走去,走出小院,走过街道,走出小镇,走进荒野中。举目望去尽是无尽苍茫,也不知走了多久,杨禾甚是疲乏,叫道:“青青,咱们歇一歇吧,我好累啊。”青青扯住自己的手臂笑道:“就快到了,咱们走快些。”杨禾道:“好。”勉力加快了脚步跟在后面。又走了好久,青青忽然笑道:“咱们到啦!。”杨禾茫然道:“到了么?。”青青雀跃道:“是啊,我爹爹就住在这里!。”杨禾哦了一声,抬头一瞧,眼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座石屋,门户大开,房门前一个面目苍白的老人正拿一双深邃的眼睛审视着自己。杨禾心中大惊,上前施礼道:“你是青青的父亲么。”老者默然不语,杨禾又说道:“你准许我和青青的婚事么?。”老人脸上现出怒色,仍是一言不发。杨禾心中有愧,一颗心直沉下去,正等着老人发火,忽听一旁有人说道:“师妹从小便与我定下亲事,她是要嫁给我的。”杨禾大急道:“青青不喜欢你,她不会嫁给你的。”那人道:“她已经嫁给我了,我们已经有孩子了!。”杨禾心神俱颤,骇然道:“你胡说八道!。”抬头四望,只见青青不知何时怀中多了一个襁褓。青青神色温柔,正自逗弄孩子。杨禾绝望了,沉声道:“青青,你不是说过要嫁我么?为什么你?。”青青忽然泪流满面,泣道:“那不是姐姐么?她来了!。”杨禾听到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心里一阵绞痛,只见岳小玉拿剑横在颈子中,满脸泪痕说道:“我舍不得你,可是我不会让师父丢脸,小禾,好好对待她,你别怪我!。”说着剑刃向颈子中刎去。杨禾大惊,大叫道:“玉姐,不要!。”猛地身下一空,只听哗啦一声,自己摔在地上。杨禾惊骇下一下子清醒过来,抬头一瞧,只见天已大亮,青青依旧静静地卧在榻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才知方才所见所闻,原来是一场大梦。
杨禾站起身来,但觉好像打了三天三夜的架一般,身体疲累之极,一探青青的脉搏,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脏腑的外伤,却非一时片刻能够治愈,当即放下心来。不经意间一瞥,却见青青眼角流出两行清泪。一时间竟有些茫然了,暗道:“难道她与我竟然会有同样的梦?。”旋又想到:“人生也是一场大梦,不管是虚是实,我都要照顾好青青。”伸出手去,将青青眼角的泪珠轻轻拭去。不料青青竟惊醒过来,杨禾柔声道:“现在怎么样?。”青青眨了眨眼,想笑,笑到一半又变成痛苦神色,低声道:“好多了,胸口有些气闷,一呼吸便觉疼痛,定是肺经受了创伤,过些日子就没事了。”
杨禾从青青的药箱中取来两粒寒雪丹,喂她服下,点头笑道:“你先歇着,我去买几服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