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眉头微微一舒,精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等到小树精回来之后,扶桑族也不敢拿他怎么办。
旁边的青阳和王镖师坐在马车里,感慨道今年的雪下得好些大,不到一夜之间,居然整个定都城都是银装素裹。
王镖师见此景,竟不由得觉着岁月蹉跎,想起了自己的家,眼角也微微泛红。
“镖师?”她看面前的男子满脸疑惑,一个长相粗犷,身手好到能打趴一众人的镖师,居然在她面前抹眼泪,这场景怪让人害怕的。
“没事,就是想家了,”他自嘲地一笑,然后稍微有点友好地问,“公子是哪里人?家在何方?”
他虽脾气不好,但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面前的人至少帮了他一个大忙,所以不必太拘着。
“定都本地人,”青阳沉思了一会,想到自己的身份,她眼眸深邃,继续道,“我也不知道我家在哪。”
对面的人听了有些奇怪,人出生就是有父母,莫不是面前这个人是个孤儿?
“镖师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不过是个替人卖命的下人。”
以前的冬天她都是在风轻院,一到下雪就自己在门口堆个雪人,幸运的时候未见会在身边陪着她。
而如今她还真的是第一次在外面过这个冬天,想想心里居然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在她记忆里,她好像从来没有被太多人重视过,她从来都没有亲情的感觉,除了黄老夫人。
所以,她还想着等一切都结束了就回去找她呢。
此时南公府院子中搭建了一个红色的台子,三个紫衣女子正站在上面随着笙歌起舞,她们赤着脚,脚腕上环着银色的小铃铛,随意一动就会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无不吸引着宾客的目光。
这些女子都蒙着面纱,身材曼妙,舞姿灵动,在白雪的映衬下更显倾国倾城。
在木台子左右两端还都坐着一个优伶,他们长相阴柔,身袭青衣,一个抱着古琴,一个抚着琵琶,弹出的铿锵之音让座上的人尤为惊叹,弦音仿佛能破山石,直上云霄。
南公府这阵仗,倒不像给小公爷过百日宴,像是给他南公爷过百日宴一样。
一个老头举着酒杯向前走来,面容沧桑,他身袭苍青色的长袍,袖边点缀着淡白色祥云,腰上别着一根犀角带,有一种庄重可拘之感。
“苏公子,你这大老远跑来看老夫,老夫有些受宠若惊啊,”他自顾自说着,也没觉得自己语气有点过于夸张了。
可苏苕却一脸淡漠,嘴角微微抿着,眼中熠熠闪烁着寒光。
他最不愿与不愿打交道的人打交道。
“苏公子?”南公爷不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不依不饶道:“老夫谢谢苏公子的礼物。”
苏苕只是给小公爷送了一把镶着玉的刀子,却让南公爷觉得尤为廉价,故态度阴阳怪气了点。
况且苏苕与他甚无交集,可却和房府有很大冤仇,此次前来必是有意为难。
他眯了眯眼,面前这个男子一袭白衣,头戴墨冠,两颗深黑色的眸子越显深邃,一副远离俗世,无所挂念的样子。
再想到当年他在北柔雄姿英发,身着铁甲上阵杀敌之貌,真是有些好笑。
苏苕眸子淡淡,见他正颇为得意地审视着自己,只是随口提了句:“不客气,小公爷百日宴,礼物是俗了一些,但心意真诚。”
真诚两个字,在他的语气里显得格外强调,他不敬酒也不喝酒,只是独自立在那里,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南公爷见他不给面子,直接饮尽手里的酒,然后露出一种极为讽刺的笑容,道:“苏公子尽兴。”
说罢,便悠哉悠哉地走去和其他客人应酬。
这天虽然有些寒冷,但南公府置宴的时候特地在周围点了暖炉和熏香,客席上还用一种枇杷叶制成的罗伞,雪落下来,罗伞上白绒绒的,又是一副奇景。
而客人们是有说有笑,毫不掩饰地表露谄媚讨好之意,送出的礼物也是一个更比一个昂贵,暗地里都在争着风头。
苏苕见此景早已习惯了,独自坐在席边喝着闷酒,偶尔有一片两片的雪花落在他的头上,竟显得与他格外相衬。
他身材挺拔,一脸冷峻,如此年青,不免惹得一两个女流之辈纷纷倾慕。
“这人是谁啊,长得好看,我喜欢,”一个好听的声音从旁边的席上传来,语气很是激动,原来是尹侯爷家的千金尹知春。
爹爹带她来赴宴,就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寻得佳婿,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看到苏苕英朗的容貌之后,居然脱口说出这样的话,令许多人吃惊。
“知春!”尹侯爷又羞又恼地喝止她,继而带着她来向苏苕赔罪:“小女不知公子身份,无意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苏苕微微笑了笑,朝那姑娘多看了一眼,说道:“无碍,家中已有良妻,尹千金的心苏某领了。”
良妻?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一唱一和地两人。
苏苕的佳配只有一个已故的覃远棠,这个节骨眼上提这个名字,使整个宴会的气氛冰到了极点。
他自己是个什么人暂且不说,但覃远棠是个臭名昭著的人,什么良妻,分明就是个狡诈阴狠的女人。
那尹知春听了哑口无言,才知道这个人就是众人口中所说的大奸细,北柔国的质子苏苕,她涨红了脸,现在羞得恨不得躲到桌子底下去。
苏苕睫毛忽闪了一下,慢慢站了起来,手上漫不经心地盘玩着桌上的水果,说道:“家妻是个什么人各位可能不大知晓,她知书达理,温顺贤良,是我苏苕这辈子唯一的妻子。”
南公府听了,低头看着酒杯,嘴角露出了个讽刺的弧度,眼神里面充斥着厌恶:“永肃王府勾结你苏苕,才将自己心爱的女儿许配给你,他们想着利用你北柔是势力在穆国站住脚,啧啧,苏公子是不是昏了头脑?”
他要趁此机会大挫这个人的锐气。
所以见对面一脸寒气,他反而更加得意,便颤巍巍向前走去:“苏公子,你现在也就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来我们大穆这些年,礼仪尊卑也应该分得清楚。”
“你朝拜的是大穆的皇帝,在这片土地上,你不光自己什么都没用,也没有办法洗清你们的罪名。”
呵,一个质子,一个罪臣之后,现在想说自己高尚,真是可笑!
苏苕眸子有些深邃,脸上却露出了一种高深莫测地表情:“那尊贵的南公爷跟我说说,你是拿什么证据污蔑和诽谤北柔王妃呢。”
他向来就不爱多说废话,此时争了这一句,也是出乎他意料。
所有的人寒意阵阵,就连尹知春也倒吸一口气,她没想到自己的一番作为居然引出这么大的事。
南公爷听了,怒目而视,语气也愈来愈冰冷:“苏公子,远棠郡主的事可是人尽皆知,你问我有什么证据,大家可都是证据。”
勾结敌党,私通将军,杀人放火她什么没做过。南公爷以为这样会激怒对面的人,谁知那人目光早已不在这里,而是看着院子里进来的一批身影,扬了扬眉。
青阳跟着王镖师把银票安置好后,就直接来了宴席,刚跨进门,见所有人都围在一起,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快的事情,她眸子收缩,心里有了一丝警惕。
而那南公爷冷哼一声,顺着苏苕的视线,注意到了这张未曾谋面的人,他表情微微有些凝固。
是谁胆子这么大居然混进了镖局。
“公爷,都处理好了,”王镖师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然后轻声说,“货物中途出了问题,这位秦公子帮忙解决了。”
秦公子?
面前这个人瘦瘦小小的样子,虽然长相英气但没有一点男子气概,连喉结都没有,分明是个女子,他仔细地打量着青阳,眼里尽是危险。
“公爷,我叫秦阳,就是想跟您讨个赏,”青阳无视了他的眼光,面带微笑地作揖,让旁边的人都微微一怔。
这是谁啊,居然这么猖狂,直接问主子要赏赐。
南公爷眯了眯眼,冷哧一声。
青阳见他不说话,眼里多了几分冷意,但还是从背后拿出金龙玉蛇和长命锁呈上。
“这是小的给小公爷带的礼物,还望公爷不要嫌弃。”
“另外小的跟着王镖师,已将几箱银票处理妥当......”说完,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忙紧张地捂住嘴。
银票?
众人都看向那个苍青色的身影,开始议论纷纷。
“你说公爷要那么多银票干什么?”
“不知道啊,莫不是想要置办些什么吧。”
“害,你们别听那臭小子胡说,南公爷与房大人交好,定是要做些与朝廷有关的事情!”
“对对对!北方干旱严重,定是要赈灾所用!”
看着他脸色铁青,而四周的人也开始讨论这件事,她冷笑着。
这么多银票在手,如今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于是她连忙挥手解释:“不是的不是的,公爷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银票是他自己要用。”
“来人,把这畜生拉下去乱棍打死!”南公爷恼羞成怒,脸上的皱纹好像都在颤抖。
如果继续说下去他们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他心里怒骂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让这人混进去的,直接坏了他的好事。
除了房大人知道这件事就别无他人了,可房大人明明跟他共商私谋,没有理由在众人面前挑破这件事,于他们任何一人都不利。
除非是中间出了叛徒。
感觉到面前的人的视线转移在了自己身上,王镖师吓得脸色苍白,立马跪下:“公爷!不是我啊,是慕......慕公子!”
“公爷,小的该死,竟因为高兴胡说八道起来,求公爷饶过小的吧!”青阳急急地跪在地上求饶。
那南公爷听了竟冷笑了起来,随后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整个人身上的气场压制着青阳,让她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偷偷瞥了一眼苏苕,想着这时候他再不站出来就完了。
可是苏苕眼底竟不见一点情绪,他只是抿着唇,高挺的鼻子上的眉毛紧紧皱着,并不打算有什么行动。
“你说,你是房府的下人?”南公爷轻蔑地挑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眼睛,“那你为什么是个女人呢。”
说完,他一把扯下青阳头上的叶簪扔在地上,面前这个人的头发都疏散而下,随意地披在肩膀上,让众人都深吸一口气。
深黑的头发衬着她微微带着婴儿肥的脸,精致的脸上不施粉黛也清秀可爱,干净的眼睛在此刻居然显得有些妩媚动人,根本就没有了刚刚男子的英气。
原来她是个女人啊!
不,眼尖的人忽然发现,她是黄老夫人宴会上那个青阳姑娘,随后大家都转头看向苏苕。
可那个人居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直直站着,一身白袍尽显冰冷和寒意,比这冬天的雪还要冷。
“哟,青阳姑娘,”南公爷一脸得逞的样子,随后阴腔阳调地对苏苕说,“苏公子,这不是那个什么远棠郡主的义妹嘛。”
旁边尹知春听了,在旁边讽刺道:“难怪说那么多,是想抹黑公爷啊。”
苏苕此时才微微一笑,道:“她不是,长得像而已。”
长得像......
一股寒意涌了上来,他这是不打算保她了。
“是吗,”南公爷听了,忽然觉得有些意思,转眼看向地上的人,“这是你们家公子吗?”
青阳见身份暴露了,也不再打算演下去了,她咬了咬牙,抬眼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讽刺道:“公爷好大胆子,污蔑郡主,囤积银票,勾结房大人,你们是想造反呐。”
听到造反两个字,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纷纷想要逃离公府。
南公爷阴沉着脸,她的存在安全成了隐患,见她嘴硬,他举起旁边的刀插进她腹部,青阳只觉剧痛,她闷哼一声,嘴角流出了一道血,可转眼看旁边的苏苕依旧是无动于衷,不免心里有些寒冷。
“我说的不对吗,”她惨笑着。
既然他不保那就不保吧,她自己也能应付,可忽然又是噗嗤一声一刀捅在了她胸口。
“公爷,你这是干什么!”旁边终于有宾客反应过来,有些愤怒,“她不过是个女子。”
南公爷擦了擦手,无辜地看着那个人:“怎么,我教训教训下人,也要你来插嘴。”
他向来不怕别人说什么,只要自己看不惯的,通通就会毁灭。
“公爷,今天是小公爷的大喜日子,且宴会上有好多贵族,您还是留她一命吧,”王镖师也忍不下去,紧紧攥着手。
他想到青阳说自己不知道家在哪的事,心里总归是有点怜惜的。
谁知叮当一声,一个紫衣女子面色寒寒,她握着把剑,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膛,血溅在了青阳的脸上,她都避之不及。
青阳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周围都混乱了起来,各种声音都有,都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身影。
如果说杀一个人都能这么光明磊落的话,说明他已经毫无顾忌了。
“你......”王镖师震惊地看着那个女子,随后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既然这女子和苏公子无关,那我就替主人把她解决了吧,”那女子妖艳地一笑,眼眸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