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罄竹难书的大门,何不归没有看到传说中的十个内门。
他的眼前是一条河,蜿蜿蜒蜒的流,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分外红艳,红的不止是太阳,还有西山,也有那条远去的河。
面前也有好几条道路,有阳关道也有独木桥、有山路弯弯也有乡野小径幽深、有荆棘遍野也有彩旗飘飘。每条路的深处,似乎都有一个声音在召唤,“来吧来吧,我能让你成为剑仙。”当然不止是剑仙,还有刀王、符神、诗圣、阵师等等,不一而足,只怕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
每条路上都有隐隐约约的影子在赶路,当然也有半途而废的,有一直向前的,也有半路改道的,人生似乎就是一场修行,修行却只是一场赶路。
路摆在眼前,不止一条,有十条。
不应该选择放弃,更不能放弃选择。
何不归自己内心告诫自己,却偏偏这十条路都不能让他下定决心。
扰乱你心扉的,往往是你自己的胡思乱想,何不归想起湘妃夫人的告诫,到了那里,你自然会有选择,这也是湘妃夫人说的。
可十条路,却偏偏让何不归都没有踏入,他像是心有不甘,或者说是心不定,就是这么出神的看着眼前,陷入了苦思。
陷入苦思的还有莲姿。
夜露太重,她和紫竹林还端坐在天道图书馆的门前,不过没有再嗑瓜子,而是呆坐出神。
忘川丘也回馨竹轩了,除了她们两个美人,这门口有点冷落,不过黑暗处还是有几个身影。
“老板娘辛苦。”
来的是五金店的鲁师傅,紫竹林略显疲惫,“鲁大师也对天道图书感兴趣?”
鲁师傅笑了笑,“老板娘客气,我只是一个铁匠,千万别叫我大师。这位小友和我有些缘分,这几天相谈甚欢,我这也是来关心他一下。”
“这才几天,就相谈甚欢。”紫竹林带着防备,说话也就夹枪带棒,“你这是教他打铁,还是和他谈论豆腐西诗呢?”
鲁师傅略显尴尬,“我倒是真希望可以教他打铁,或许没多久真的会有一个大师出现。”
有些人很短的时间就可以成为朋友,成为信任的人;而有些人,相处再久,也是隔着一座山一个海,仍是陌生。
紫竹林正待再讽刺几句,却看见鲁大师从口袋掏出一个小玩意递给莲姿。这白面铁匠竟然还对莲妹妹心存幻想?才见面就开始送礼物?也不怕被火爆的莲姿骂个狗血。紫竹林想着,却见莲姿二话不说就接过那个小玩意。
一个小人,好像是机关小人。紫竹林看了一眼,做出判断。
“送礼送的倒是新鲜,这铁匠也开始学会撩妹了。”紫竹林翻了一个白眼。
鲁师傅却没有回答,而是对着莲姿说了一句,“看情形小友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完成这次学业,你们不用守在这里,给机关人注入一丝玄气留在这里,你们回去,自然也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小友若是出来,你们也会第一时间感知。”
他说完,没有等回复,就转身而走。
莲姿起身拿起小竹椅,“紫大姐,我们回吧。”她说着,把机关人随手放在地下,却瞬间没见了小东西的踪影。
“你相信那个铁匠?”老板娘不相信,她不止不相信鲁师傅,也不相信莲姿会轻而易举的相信打铁匠。
何不归突然迈步了。
他应该是做出了选择。
可踏出去的脚步没有迈向十条大道中的任何一条路,而是踏上了那条河里停泊的一艘小船。
看着西边的红日,迎着满天飞的红霞,何不归乘舟出发。
一叶扁舟,却逆流而上,没有乘风破浪的豪迈,只是有如夸父般执着,追赶着落日,不知何谓。
已薄西山的太阳在河面荡漾,红色的光芒在瑟瑟的波涛里分外耀眼,那页小舟还是执着的追赶,舟上的人却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日就要落西山了,追赶的意义在哪里?日复一日太阳都要落山,追到了天边,难道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何不归,何不归。”又是一个声音在呼唤,那是在自己的身后。
追赶西斜的太阳,明知没有结果,为什么还要追赶?为何不归?
“何不归,何不归!”这个声音也很执着,而何不归依旧未归,依旧乘着小舟继续前行。
前途茫茫归途如虹,任那回归的声音召唤,何不归就不归,依旧向前。
太阳在远处的西山就要落下,余晖随着河水粼粼波光,执着的何不归化作了一个舟子激流勇进,只是追赶的不过是一挂夕阳。
西落的太阳,一叶扁舟可以追上吗?
当然追不上。
太阳终于消失在那座西山后,落日的余晖倒是映照得水天一色,火烧般的颜色似染过一样,也像是正在灼热般燃烧。
“何不归,何不归!”身后的那个声音还在响起,这一次,何不归看着西山挡住了落日,心里确实有一丝触动。
何不归?
何不归还是摇摇头,“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他继续泛舟迎浪,未乘风,却破浪,继续向前。
耳畔的那个声音消失了,何不归也暂时忘记了那一轮落日,也忘记了西山,只有浪遏飞舟,破浪前行。
突然眼前的河面又开始泛起红光,如血的残阳随着波浪荡漾。
他抬起头,眼前变得空旷,一条大河直向天边,水天之处,夕阳又入眼底,在那泛着红光。
何不归回过头,西山竟然已经落在身后。他没有赶上夕阳,但是穿过了西山,夕阳依旧在,在天边,在前方!
一条大河波浪宽,却直接连到了天边。就如同一条天路,如同与天际接壤的道路,挥洒着残阳余晖的河面和夕阳连在了一起,分不清哪里是天上,哪里是地下。
何不归若有所悟,他任小舟徜徉,徜徉不是停滞,也不是兜圈,却也没有奋勇向前,因为这时候又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不过声音来自天边,来自那水面的斜阳方向。
“何不归,何不归!”
何不归醒了过来,他已在罄竹难书的大门口,手里的晶竹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