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不大的院子,此时站满了人。火光摇曳的人群中站着一人,正是凌绝。对面似乎还有一人,应是跪着,被人群挡住看不真切。
叶息看去时,凌绝面上正带了些许意外,眯了眯眼,将嗓音放得又轻又缓:“想清楚了?这就是你的最终决定?”
面对对方的坚持,凌绝负手仰头,望着浓浓夜空沉吟片刻,才接着道,“也罢,既然这就是你所求之事,凌某说话算话,自当成全。”
话音一落,背在身后的手轻轻一招,顿时就有两名护卫上前,在那人没反应过来前反手架了起来。另有两人极为默契地拿了不知从哪取来的麻绳,将那人从头到脚捆了个结实。
那人挣扎的慌乱中,露出五官娟丽艳如绿菊的一张脸:“主上!这……这是?”
叶息登时瞪大了眼,双手连忙把嘴死死捂住。
“放心吧,待你完成这最后一件事,凌某就允你脱离洛家,与洛家凌家从此再无瓜葛既往不咎。不过,凌某的规矩,你是懂的。凌某喜欢听话懂事的乖孩子,在此事未完之前,你若做出什么让凌某不满之事,后果你应当知晓。”
云袖惶惑不安,却强自镇定地安静下来,点了点头。
凌绝满意地弯起嘴角:“此处条件有限,没有多余的房屋,这两日便先与你‘旧主’同室而居吧。”
“主上,不要!旁边,旁边不是还有……”云袖忙扭头向叶息所在的房屋望去。
“旁边可不行。”凌绝轻飘飘往窗棂缝里瞥了一眼,“那里住着的,可是凌某最重要的客人。况且,近半年来,你们主仆二人相处得不是很不错吗~?”
“可,可那也是因为……”
凌绝抬手,打断云袖的话语:“去吧,不要让凌某重复第二次。”
于是五花大绑的云袖被护卫们堵了嘴,一道丢进叶息隔壁的房间。
处理完云袖,凌绝向窗棂缝隙后的叶息看了一眼,笑容满面地带着燕返离开。凌绝一走,原本挤满了小院的护卫也跟着撤了一半。然而只剩下的这一半,依旧比仅仅看守叶息时,更多出一倍,当真是各种意义上的严防死守。
叶息将突如其来的混乱简单梳理了片刻,这才手脚发软地爬了起来。想了想,还是端了凳子垫脚从墙上的孔洞往隔壁看去。
窄小的房间光线十分昏暗,叶息只能隐约看到隔壁那张与自己这边相差无几的床榻上躺了一人。瞧那身形,与柳施瑶确有几分相似,但看不见脸,叶息也不敢肯定。床边地上躺着的,正是被护卫们丢进去的云袖,此时正极力扭动着身体,想挣脱绳索的束缚。可惜护卫们捆绳索的技能十分专业,云袖越是挣扎,绳索捆的越紧。片刻后,云袖才认命地喘着粗气停下无谓的动作。
看了半晌,见云袖安静下来,床上疑似柳施瑶的人也还未醒来。叶息犹豫片刻,最终没有出声,轻手轻脚从凳子上下来。
最近得到的或明或暗的信息量大到离谱,尤其是这次。云袖的出现,和凌绝的对话,更昭示着后续发展,绝对没那么简单。叶息躺回床榻眼睛盯着房顶,毫无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满脑子理不清浆糊的叶息忽然听到隔壁传出些微响动。隐约间的惊呼声,也像极了柳施瑶的嗓音。叶息瞳孔猛地一缩,起身再次垫脚往隔壁看去。
原先躺在床上那人,已经醒来,似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坐在床边揉了揉头,好片刻才抬起头打量周围的环境。
桃花眼羽玉眉,果不其然,那人正是柳施瑶本人。
柳施瑶周遭打量了一遍,就想起身看看屋外的情况。刚迈出一步,脚下一绊,险些摔倒。待稳住身形再往地上看去,原以为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此刻不但被绑了个结实,还被随意丢在地上。
被柳施瑶那么一绊,本就清醒的云袖再也装不下去,扭头与柳施瑶对视一眼。空气一瞬间的静默后,云袖别开脸,柳施瑶笑意一点点泛上眉梢。不知是不是叶息的错觉,只觉柳施瑶眼波流转间,脸上的笑容比屋里的光线还要昏暗。
“我道是谁?这不是我的‘好姐妹’云袖吗?不是说要用我搏你的前途?现下竟这般田地?是被你真正的主子当成弃子了?怎地不说话?”柳施瑶看着云袖,忽而掩嘴笑道,“瞧我,忘了你不但被绑了个彻底,就连嘴也被堵住了。”
柳施瑶又盯着云袖打量片刻,这才俯身,将云袖嘴里的布团取出。
嘴里的布团取出,云袖动了动下颌,终于能畅快呼吸。
“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自你幼时被我好心救回暮云山,你我二人相伴已有七载有余。这七载我们说过的贴心体己话,不知多少,如今怎地没什么好说的呢?”
“柳施瑶,事到如今,你还假惺惺与我装什么好姐妹的样子?教人看了只会觉得恶心!”
“恶心?恶心?!你居然有脸说我恶心!是谁一面装作对我情真意切,一面却暗中给我下忘忧花?还有这半年的化功散,更是一日不落,让我终日被你困在小小一方天地,就连见什么人,都做不得主!甚至到最后为了你自己,竟还将我卖了个彻底!你倒是说说,到底谁才是真的恶心!……我自认对你不薄,你告诉我为什么?”
“……忘忧花,你几时知道的?”
“哼,那日棠花林里,你递过来的那方手帕,我一凑近便知有问题。说来你恐怕不知道,我闻不得忘忧花的香味,一闻就会打喷嚏。我本不打算继续用你递来的帕子,但若是被你发现了什么,往后你越小心谨慎,我越难觉察。到不若一早就将计就计,也好早做打算。”
叶息记得当初棠花林里柳施瑶的那一个喷嚏,自己只肤浅的担心柳施瑶的美人包袱,自顾解读着大公子暗恋柳施瑶的戏码,感慨柳施瑶和云袖两人的姐妹情深。对藏在暗处的同室操戈,竟半点没有察觉。
一时间,一墙之隔的叶息,心情复杂难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