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莲嫂子在李天晶妈妈的陪同下,到医院作了一次术后的全面复查,证明身体完全康复,一切正常,两人这才放心地回到了家里。
本来雪莲嫂子就觉得没必要去复查,但李天晶的妈妈得知雪莲妹妹出院后又赶去石东村忙着给婆婆(前夫的老娘)办完丧事,担心妹妹累到了伤口,这才“逼”着妹妹去复查的。
吃完午饭,李天晶跟妈妈说要与张猫眼几人到村后的山上去玩,妈妈有些不放心,雪莲嫂子忙说:“姐,让天晶去逛逛山景吧,张猫眼那孩子挺懂事的,放心吧。”
待李天晶出去后,李天晶的妈妈便又向雪莲妹妹问起给石东村的婆婆办丧事的事情来。
雪莲妹妹叹了口气,这才向姐姐说起她与石东村婆婆的关系——
原来,三年前,前夫出车祸死后,兰雪莲就与婆婆相依为命,在这段时间里,婆婆多次劝兰雪莲再嫁,不要再守着她这个老太婆子了,但兰雪莲看到婆婆身体有病,又无儿无女的,一旦她离开,恐怕婆婆在孤苦中活不了多久,所以始终割舍不下。
婆婆也疼爱着兰雪莲,对她如亲生女儿一般,甚至把儿子出车祸后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赔偿款也交给了兰雪莲,求她道:“孩子啊,再嫁吧。我知道你比我的女儿还亲,但我也不能看着我的女儿这样生活下去啊。”
最后兰雪莲无奈地答应婆婆道:“妈,我答应您,但您也应该答应我一件事,就是我再嫁后要带上您。”
“行,只要你再嫁,我什么都答应你。”为了兰雪莲能再成家,婆婆只得点头答应。
这以后,亲朋好友包括李天晶的妈妈给她介绍过好几个对象,但只要兰雪莲提出要带上婆婆时,对方就不同意了,这样再嫁的事就一直拖了下来。
直到今年初中时的同学许嫦娥给她介绍了张木生,而张木生又爽快地答应她带上婆婆,所以她才应下了这门亲事。
婆婆本来答应得好好的,可当兰雪莲与张木生完婚后再去接婆婆过来时,婆婆又不同意了。
看着婆婆躺在床上那可怜的样子,知道婆婆怕拖累自己,兰雪莲只感到眼眶里发涩。
见兰雪莲难过的样子,婆婆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拉着兰雪莲的手语重心长地道:“莲儿啊,只要你有了自己的新家我这做娘的就了了一桩心事。傻孩子,别再劝娘了,天底下哪有做娘的一辈子跟着女儿的?只要女儿有空时回来看看娘,做娘的就心满意足了。
“再说了,现在政策好,我也开始吃‘五保’了,生活你不用担心。
“前几天,村里还说要给我盖新房呢,可我没有同意。一来我舍不得这老房子,二来我也不想给村里添麻烦。”
“妈,您看这房子……”兰雪莲有些焦急,她怕婆婆决意不到自己那里去,要是这老房子塌了怎么办?
婆婆摇了摇头,停下来喘了几口气,看了看房间周围,满眼眷恋地道:“莲儿啊,这房子虽然老旧,但这是我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我是真心舍不得啊。
“你知道吗?这房子是孩子爷爷的爷爷在省城里赚了些钱才回村修建的,当时在村里可算是最好的房子了,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房子有的地方有点残破,但这毕竟是孩子他爸的祖产啊,孩子他爸把它交给我,我怎么忍心丢下?
“在这里住着,看着房子里熟悉的老物件,我就能想起孩子来,想起孩子他爸,想起孩子他爷爷奶奶来,我能感到他们的气息,就好像仍然生活在他们中间一样。
“你想,一旦离开这里,我失去了这些念想,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活着个什么劲?”
见婆婆割舍不下这里,执意不肯离开到自己的新家去,兰雪莲只得作罢。
这以后,兰雪莲便隔三差五地来看望婆婆,给她买些好吃的点心和水果,帮她买米买油、做饭,时时来帮婆婆打扫卫生、洗衣晒被子,有时还特地送些新鲜的菜过来。
坐下来陪婆婆说话时,婆婆感慨地道:“莲儿啊,娘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过的人不少了,做儿媳能做到你这个份上,天下少有,你说你傻不傻呀?”
兰雪莲只是笑笑道:“妈,做女儿与娘之间,没什么傻不傻的。”
就在自己住院的前几天,婆婆的病情似乎加重了,兰雪莲还请小车硬把婆婆带到镇医院去看了几次病。
自从兰雪莲腹痛得厉害后,几天没有去看望婆婆了。婆婆病情加重,躺在床上念叨着莲儿,邻居见状,赶忙跑到宝石村来找兰雪莲,却见门上一把锁,打电话一问张木生,才知兰雪莲进了医院,医生说她肚子里的“胎包没有了”。
邻居回来,把兰雪莲进医院的事告诉了婆婆,只听婆婆颤动着嘴唇念叨着:“胎……胎包没有了?我……可怜的莲儿啊……”
兰雪莲出院后,没有回宝石村,在丈夫张木生的陪同下直接就来到了石东村看望婆婆。
此时的婆婆早已躺在床上,病入垂危。兰雪莲伏在婆婆的耳边悲声唤道:“娘,我是莲儿,我回来……看您啦。”
“莲……莲儿……”
婆婆紧闭着眼睛,仿佛听到了莲儿的声音,微微颤动着嘴巴,似乎想交待什么,兰雪莲赶紧伏下身,把耳朵凑到婆婆嘴巴上聆听,只听婆婆气若游丝地道:“莲……儿……体……体下……有……有包……包……”
兰雪莲以为婆婆还在惦记着自己肚子里胎儿的事,伏在婆婆的耳边回道:“娘,莲儿已经没事了,胎包没了。娘放心,莲儿明年一定带个大胖孙儿来看您。”
婆婆听到这话,眼角里流出了一滴泪水,不一会便咽气了。
“娘!娘!都怪我啊……”
兰雪莲伏在婆婆的身上失声痛哭。她感到是自己住院这段时间耽误了来看望婆婆,才让婆婆在孤寂中这么快就离开了人世。
接下来,兰雪莲便以婆婆亲人的身份安葬了婆婆——本来五保老人应该由村里负责安葬的,但村里人都知道婆婆把兰雪莲当女儿一样看待,就遂了老人的心愿,只派了一些人帮忙。
兰雪莲把婆婆跟前夫葬在了一起。
生前不幸阴阳两隔,死后就让他们娘儿俩好好团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