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秀丽,有美酒英雄梦,有才子佳人,有千古文人侠客情。
江南的好,好像都写在春天。刘御进江南却正好在秋末。比起春天或许少了几分活泼,可平白多了几分恬静,或者说,水乡不愧是水乡。刘御的商队在码头便已经解散了,跟着柳七,三个人乘着马车在水边的层层叠叠,起起伏伏的枫树下缓缓而行,不像漠北的黄沙,也不像长安的桃花,一个颜色就能迷倒众生。可这或许就是江南的魅力,小桥流水中带着各个季节的绚烂,唯一不变的可能就是湖面上络绎不绝的画舫了吧。
不同于江南地道的姑娘,水灵而羞涩,不沾胭脂,画舫上探出头来的多是浓妆淡抹,轻摇手里描绘着各色鲜花的小扇,轻轻的拍打在胸前,齐胸的襦裙,不知叫多少王孙公子丢了魂儿,多少英雄就此栽倒在这清澈不见底的湖水里。
两个孩子把眼睛死死的丢在外面,即便是手臂有些发酸,还是舍不得把马车的侧窗放下来,柳七无奈的摇摇头,拿起一根小木棍,撑起窗子,眼神从外面满天满地的景色略过,眼里除了多了几分伤感,不见半点惊艳。
隐隐约约,前面的枫叶里透露出一个大宅门,红漆门上嵌着两个金灿灿的兽面衔环,门口蹲着两个有些年头的石狮子。一派豪门气息。上书柳府的牌匾也是金包玉裹。站门口的是穿着锦袍的发福老人,笑口常开的和蔼面孔,像是神话里的福禄仙人。
见柳七下车,急忙迎了上来。“七爷,您可回来了。”说着做了一个里面请的动作。
柳七朝里走,星儿也拉着刘御朝里走去。刘御是有些吃惊的,之前只说柳七是前商队首领,可商队首领能让内宅总管亲自上前面迎接?
“七爷啊,老爷不知道您回来,带着少爷小姐还有夫人们去了京城了,您知道的,这皇家秋猎要开始了嘛。”这位被称为福伯的老人絮絮叨叨的说着。
“三哥呢?”柳七边走边问到。
“三爷在您走的第二年就去国清寺出家咯。”
“嗯?为什么没人通知我?”
“您,哎,老奴说句不该说的,您当时那种情况,也不好给你添堵不是,再说三爷去国清寺出家,也不是谁逼的。我们做下人的也不好说什么。倒是老爷,家里没个当家作主的,老爷好好的状元被老太太逼的回来继承家业。”
“咳,这些年家里都还好吧?”听着福伯略带幽怨的语气,柳七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的问道。
“好,都好,您回来就好,唉,要是小少爷。”说到小少爷福伯瞬间停了下来。
“哎,不提也罢,来认识一下,这是御儿,是我的新儿子。”柳七说着把刘御从背后拉了出来。自从刘御认了柳七做爹爹,柳七的心情也是一天比一天好了,毕竟五年过去了。
“哎,小少爷。”福伯也是眼带泪花,朝着刘御就是一个低头。见柳七已然放下,更是多了喜极而泣的意思。
“那赶紧带小少爷见见老夫人?”福伯试探的问道,当年要不是老夫人逼着要柳七当家主,柳七也不至于带一家人去守什么大漠的铺子。
“去吧。”柳七突然平静的语气被刘御察觉,只得牵住柳七的手喊了声父亲。柳七低头,揉了揉刘御的脑袋,走上了这熟悉的石板路。一间小小的佛堂,便是柳家最具话语权的老太太的居所。柳七推门,只见一个漫天华发的老太太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念叨着什么。
“六娘,不是说了,这个时间我要诵经祈福吗?”老太太头也不回的说到。
“老太太,您看是谁回来了。”推门的六娘眼泛泪光的说着。
老太太一僵,缓缓回头,看到柳七的时候豆大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你这逆子,你还有脸回来。”老太太咬牙切齿的指着柳七骂道。
柳七跪下,星儿也拉着刘御跪下。砰砰砰三个响头。
“儿对不起您。”柳七也是止不住的流泪。
“痴儿啊。”老太太终于是上前把柳七扶了起来。回首又是急忙把星儿拦进怀里,看了看刘御,询问的目光递给柳七。
不等柳七开口,星儿先说话了:“奶奶,御儿是我弟弟。”
老太太听了一愣,不过也是很快反应过来,也好也好,收养个儿子也不错,能回来就好。
“来,让奶奶好好看看。”说着朝刘御伸出手。
刘御上前,老太太仔细的看了看刘御,眼神像四月的微风。“好啊,好。”
“六娘,去把我房间里的那个锦盒拿出来。”
“哎,好。”六娘说着进门去了。不一会儿拿出一个锦盒。
“这本来是当年要给星儿和玉儿的,可惜你这逆子走的急,还不通知老太婆我一声。”说着狠狠的瞥了柳七一眼。从锦盒里拿出两块玉佩,一个雕龙,一个刻凤。细细的给星儿和刘御带好。
而后指着柳七,“你给我进来。阿福,你带小少爷小小姐去走走。”
“是。”福伯仍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走,小少爷小小姐,咱们去南长街逛逛去,说起来小小姐可有五年没去过了,这些年在漠北那地方可是苦了你了。”福伯说着就领着刘御两个要出门。星儿也是一脸兴奋。
“六娘,你也去。”老太太又发话。
“是。”六娘是老太太的贴身侍女,据说跟了老太太三十多年了。
四个人一路沿着一条小河走进繁华的南长街,各色小吃瞬间吸引了星儿的眼睛,只刘御边逛边盯着街的两侧。江南要配剑方显公子风流,腰间若没一把像样的佩剑,都不好意思叫自己是宁折不屈的君子。于是许多剑楼就应运而生,虽说大多剑都登记在册,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可不是朝廷的江湖。制剑的作坊在江南那是大大小小数不胜数,而这些剑坊多是做金玉其外败絮其内仿剑的,于是朝廷也没有在意,而真正做兵刃的作坊也活了下来,可要在无数兵刃里去挑一把真正的兵刃,可没这么容易。
走着走着,一个矮小的剑楼出现在眼前,说是剑楼倒是夸大了,简陋破旧的门紧紧关着,若不是旁边挂着的御兵坊三个字,任谁都会觉得这不过是一间闹市里的民房。
不顾福伯六娘的阻拦,推门而入,只一个寒酸的柜台,墙上挂着各类兵器,看到这些兵器,刘御一怔,这些都是百炼钢制成的真正的兵刃。
名刀与好刀的区别除了冶炼方式之外,还有一份灵性。有灵性的刀可以叫名刀,而铸成那一刻没有出现灵性的刀,只能叫好刀。而百炼钢铸造的兵刃,都算迈进了好的底线了。
一个坡脚的老人从后屋摇摇晃晃的走出来。“干什么的?”
“买刀。”刘御说到。
老人诧异的看了刘御一眼,指着墙上的刀说着随便挑。
“这些都是练手之作,我想看看这位制刀师的得意之作。”
老人一怔,仔细的打量起眼前这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起来。刘御与其对视了一会儿。老人抬抬手,带路去了后院。
四个人跟进去,不大的院子放着三个大缸,装满了水,锻造台上已然生起了青苔,不过却不见锈迹。三株梨树斜斜的长着。
老人指了指锻造台上依稀能看出是三把兵刃的青苔,说:“挑吧。”不知是对刘御说,还是对那些兵刃说。刘御也不着急,指着三柄兵刃旁的四个凹槽说到,“有人取走了您的得意之作?”
“四个人,是谁你不必知道,你若是能取走它们,我就把它们送给你。”老人缓缓走到一张摇椅上坐下,这里离前面可有一段距离,这老人能在自己开门就出来,啧,看不出深浅。
也不废话,伸手去摸中间的一把细长的兵刃,老人急忙要去阻止,只见刘御一个抽刀动作,青苔从刀身上尽数褪下,只见修长的只有大概成年你两指并拢宽的刀身上纹着一只像要破刀而出的凤凰,一片片细小的羽毛状玄铁组成刀柄。轻轻甩了几下刀身,竟然如臂如股,轻盈的像一根羽毛,秋水般的刀身上,凤凰若隐若现,华美到了极点。
老人也震惊的站起身来。
“这刀叫什么?”刘御兴奋的问道。
“龙雀,我最为得意的作品。不过。。。”
“不过什么?”刘御问道。
“没什么,我送你把刀鞘吧。”说着摇摇晃晃的朝内屋走去,简陋的内屋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四个凳子,一个柜子,就只有一副画像,画像里是一个绝美的女子,女子腰间挂着一柄与龙雀一模一样的刀。老人从画像前的木柜上取下一个刀鞘,正是画像女子挂着的。
“不过龙雀只有女子能使用。”默默说了一句,又从柜子里取出两本书。
从屋子里走了出去,只见,星儿正在问刘御要刀来玩。刘御把刀递给星儿,星儿握着,随着刘御的松手,星儿的手猛地朝地上砸去,刘御忙接过龙雀。
“御儿,你力气好大啊。”星儿有些后怕的惊叹到。
“啊?“刘御疑惑了一会儿,就反应过来,这是一把有灵性的名刀!
见老人出来,刘御把刀递了过去,说到:“这刀过于贵重了。御受之有愧。“
“呵。”见刘御突然谦逊的态度,老人轻呵一声。凑近来,低声说到:“小姑娘,你既然明白它贵重,自然也明白它为什么贵重,既然它认你为主,你忍心让它再埋回青苔之下?”刘御一僵,而后把腰弯了弯,行了个后辈礼。
“拿着它走吧。可别辜负了它。”说着递上来一个剑鞘与一个锦盒。刘御接下,“谢先生。”
“呵呵,快走吧。”老人没什么客气,当即便开始赶人。四个人出了铺子,见刘御没什么逛街的闲心了,也是朝府里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