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天工作结束,还没来得及脱下身上的服装,只见苏淮小跑着过来,轻声对着瑾瑜说:“李梦和落安先回H镇了。”
“走了?”手上动作不停,等到手机掏出来才想起自己根本连落安的电话都没有,什么联系方式都没有。眼下一片黯然。
苏淮好似没看见,“嗯,回去见奶奶的。”
“好,知道了。”是啊,应该回去见见奶奶的。
然后又没了魂似的僵硬地往更衣室走。苏淮望着瑾瑜一步一步实实在在的脚步,他身为这个剧组里最熟悉瑾瑜的人,他早就发现,从早上到现在,瑾瑜的状态一直不对,虽然拍摄上没有出什么错,就连导演今天都说影帝今天的状态十分好。可是他知道,这恰恰是瑾瑜最差的状态,他在用工作麻醉自己。
又或者说,他在逃避自己作为付瑾瑜的身份!实际生活中的付瑾瑜虽然话也很少,但至少看着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全没了生气,仿佛真的是那魔界里枯坐了千年的魔君,自带一身拒人千里之外的凛冽寒气。
苏淮没想到的是,就算和落安见了面,瑾瑜如今反而还是一幅魂不守舍的。他看不下去,小跑追上瑾瑜:“喂!我说你到底是怎么了?”
抬头瞧了眼挡在自己身前的苏淮,执在身前的广袖抬起把落在胸前的碎发别到肩后面去,一派陌生人的做派,眼里写满了疏离:“没事。”说完就欲往前继续走。
苏淮见状也不放过:“哎!说话呢!怎么回事!”
瑾瑜眼里闪过一丝躲避,是啊,他也想要像苏淮那样坦然面对,可是他温如霞儿子的身份并不允许他释然。他想来想去,翻来覆去,就是绕不过那道坎儿。所以他才会选择如今这般逃避,或许苏淮正是看出来了这一点了吧。
“没事,真的没事。先回吧。”
苏淮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可是瑾瑜袖子一甩,他的手自然是落了空。还想要喊住他,可是现在毕竟是在剧组,如此一来难免会招人耳目,苏淮环视了周围,已经有不少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盯着这边,苏淮的手只能收回来,跟着瑾瑜一直走到更衣室。
门刚关上,苏淮到底是忍不住了:“我说你说句话能不能行?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的?”
瑾瑜慢慢地脱下身上的外袍,把衣服挂到衣架上,听着苏淮的话默不作声,可是脸上的神色却慢慢地僵化。苏淮没法,只能一步一步地跟着瑾瑜。
“真的没什么事情,如果没其他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回酒店了。”瑾瑜换好了衣服,依旧不咸不淡的样子。
“付瑾瑜!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穿衣的动作像是按了暂停键,不过也只是一瞬的事。然后又抬起脚步往梳妆台走,弯下腰拿起桌上的化妆棉对着镜子开始擦拭,长身而立,仿佛是个没事人似的。
要说瑾瑜有多么冷静,那么苏淮的怒火就要多么的旺盛。
一把夺过瑾瑜手里的棉巾,用力扔在地上:“够了!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落安一回来你就变成这个样子了?”瑾瑜拿着化妆棉的手一空,然后又呆呆地落在身旁。
苏淮也气红了眼,说话也不经过大脑:“怎么?我看你是根本不希望她出现!”
苏淮的话就像是一道利剑戳中瑾瑜的内心,瑾瑜的脸色不再平静,扶着身边的椅子抱着头坐下,依旧沉默不语。
苏淮走到他身边,望着自己身旁这个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呆坐的男子,苏淮也没了法子,示弱的付瑾瑜真的很少见。不得不耐下心来,语重心长地好好和瑾瑜慢慢说道说道。
“瑾瑜,到底有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们两个人也好商量商量啊。”
瑾瑜听了他的话,衡量了很久才缓缓地转过头头,脸上满是悲戚,似乎还带着丝苦笑:“没用的,这件事只能我自己去做。”
望着面前这个嘴硬的男人,苏淮是又气又恨,别的不说,单单这个执拗的性子,付瑾瑜几十年如一日的固执,任你旁人如何劝阻,他自有自己的一番想法,他有时也想过,会不会是他这个朋友关心的太少,所以才会让瑾瑜养成了这样固执的性格。
正面走不通,只能迂回。
“唉,落安既然回来了说明她已经放下了,这一点上我很佩服她。可是我就想不明白了,人家一个女生都释然了,你怎么还一个人在这揪着不放?”
“再说了,即便你心疼落安委屈,那你这个时候更不应该在这里充楞装傻!”苏淮坐在另一张桌子的面前,手指戳着桌面“铛铛”作响。
瑾瑜双臂撑在身前,上身前倾,可是眼睛却飘渺得很:“可是我现在……满脑子的愧疚,我只要一想到这一切都是我的母亲造成的,我……”
本以为和瑾瑜还会再僵持一会儿,苏淮都做好了准备,可是瑾瑜一开口,他却愣住了。咽了咽口水,才又开口。
“瑾瑜,我不相信你不了解落安的人品,我相信她不会怨你的,至于……阿姨……”
“怎么?这又如何解决?”瑾瑜不知何时已经转过头来,看着一脸纠结的苏淮,脸上挂着无奈。
“我不是不了解落安,就像你说的,当落安真真切切地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心里是止不住的狂喜,但当我冷静下来之后,这个问题就直白地躺在我的眼前。如果这件事情不解决,那么我和落安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我和她之间,始终都会有这件事隔阂着彼此。”
又是一个傍晚,夕阳照例斜挂在天空的一角,静静地罩在安静的屋子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