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严修继续昏睡了半日,快中午的时候情形过来,他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到自己躺的床和屋子里的陈设,完全是陌生的,他努力的回想着昏睡之前的零散的事情:尚书府的姑奶奶因为要紧的司找自己、白副将不在、自己来的、等了很久,喝了桌子上的一杯水,然后五脏剧痛口吐鲜血、黑铁扳指对那个黑铁扳指!他马上摸了摸袖口,下意识猛地坐了起来。
“少将军不用找了,黑铁扳指在我这里。”王玲珑坐在桌子旁边,故作镇静的说道,她知道,孙严修应该是想起来了,她先自己说了稳住孙研修,省的他去姑奶奶哪里对峙。
“王玲珑?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为什么睡在这里了,你们府里姑奶奶呢?”孙严修一边问着,一边感觉自己头疼欲裂,不停的拍着脑袋。
王玲珑见状,缓缓走到窗前,安抚道:“孙将军现在身体还虚弱,且好好休息吧,实不相瞒,昨天给你黑铁扳指的小丫头是我派去的,不是我们姑奶奶,原因就是.....”王玲珑转过身去,不想再多说,因为说了也不是他的心里话。孙严修一看她不说了,更觉得蹊跷,于是追问道:“原因是什么?是什么重要的事,让尚书府做客的表小姐能够骗我来到府上?”王玲珑此时想到了姐姐胡月云的交代,为了不把事情闹大,只能让自己找另一个方法弥补自己犯的错,于是她说道:“我和表姐上次落水是少将军救我们上来的,我出身江湖世家绿湖山庄,所以在乎的就是江湖恩义,当时我知道是你救我一命就想着能够找个机会报答,可是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不好直接和你私相授受,就让丫鬟送去母亲娘家的传家宝,一对上古黑铁扳指,让她说是我们姑奶奶的意思,这样既报答了你,又不会让外人多想我们的关系,可是丫鬟半路弄丢了一只,只给了你一只,原本想着,这东西珍贵,即便一只也价值连城了,就没有再追究,没想到昨天我们在花园散步,竟然找到了另外一枚,这次怕丫鬟把这么贵重的物件再次弄丢,就只好找个借口让你到府里来拿。”王玲珑知道这个借口漏洞百出,自己说着也没底,但是只有这样,才能把谎话说得稍微合理一点。
听王玲珑说了大半日,自己也清醒过来了,对于这个借口,孙严修将信将疑:“好,姑且认为你说的是真的,那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玲珑的闺房,我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和你的疑惑是一样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你在这里。昨天我命丫鬟安顿你在这里等我,没想到等我过来,你就晕倒在地,我扶你的时候也渐渐失去了知觉,等我醒来,不知怎的,两个人都躺在了床上,正好醒过来的时候,姑妈就带人闯进来了。”王玲珑边说边哭了起来:“我当时见来不及了,又怕没人相信我刚刚和你说的话,借口说我们昨天吟诗作对,饮酒过多,不知怎的就这样了。”
孙严修立马愤怒了,赶紧起来,找衣服一边穿一边说:“这恐怕是你或者尚书府用的计策,我刚立军功回来,京城各大豪门贵府最近挤破头来说亲,什么方法都用了,但是你家这种方法,还是第一次见。恕我不能聪明,我孙严修从来不喜欢被牵着鼻子走。我看着尚书大人是不忍心把自己亲生女儿嫁给我一个武夫,但是又想拉拢,所以才想到把自己表侄女送上门来,我告诉你,你们这种计策在我来看,让你做将军府的妾我都觉得是高抬!”孙严修自说自话,不多时已经整理好穿戴准备出门。
王玲珑本来觉得孙严修会觉得自己心机深沉,把自己利用朱清幽的名义谋害他的事情揭露出来,没想到他也是个没有心眼的人,居然想到了另外的事情,不过孙严修说的借口让王玲珑一下子松了口气,心想原来能给自己开脱的更好的借口被他说了,这样自己撇清关系,更重要的是不用嫁给他了,心中暗喜,于是叫住孙严修:“少将军等等,你不娶我没关系,因为知道我们事情的人不多,我姑母也让大家封锁了消息,我有一事相求,麻烦你回去的时候,去和我姑母说明白,可以说我你不愿意娶,或者我不愿意嫁,都没关系的,那,你慢走。”
这时候朱夫人推门进来:“这怎么使得,玲珑,你的名声更重呀。”孙严修看到朱夫人进来,退回去几步,毕竟他对这个父亲的同门师妹,还是比较净重的:“朱夫人,恕我不能从命,你们用这样的方法逼我娶表小姐,我身为武将,你也知道,性格倔强,不喜欢被强按头!”
朱夫人这时候也有点怒了,本来今天将军府的人来府里找人已经让她觉得很失体统了,接着又发生了她刚刚看到的一幕,让她在娘家婆家颜面尽失:“方法?什么方法!?我告诉你孙严修,就是你父亲来了,也要给我王嫣如很大的面子,今早你们将军府的人逼着我要人,我们里里外外找了,说务必给将军府一个交代,没想到我在我侄女的闺房里找到了你,当时你衣衫不整,正在酣睡,叫醒你是你自己答应娶玲珑的,这件事我已经和你们将军府的人交代了,他们这时候恐怕已经让你的父母准备聘礼了,你现在和我说我们玲珑连妾都不配做,那好,我把话放在这里,如果父母不下聘礼,你就不能出这个房间半步!否则,我以绿湖山庄庄主我父亲的名义,清理门户,让你爹好好教训你!你今天能做出这种事,真是我师兄家门不幸!我们玲珑不做任何人的妾,要做就做将军府的少夫人!”
朱夫人不知道孙严修觉得尚书府在利用王玲珑攀附他们家,当然更加不清楚王玲珑之前做的事情。所以她问心无悔,说的理直气壮。
孙严修听朱夫人的说话的内容,应该家里比自己更早的知道要娶王玲珑了。看眼前这情景,毕竟现在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孤男寡女在一个房间里饮酒作诗共度一夜,所以要对王玲珑负责,这件婚事是板上钉钉了,孙研修虽是武夫,但脑子也灵活,想着就反正自己毕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也让父母能够安心,对于常年征战在外的人来说,娶谁都差不多,况且就算娶了王玲珑,自己也不是必须从一而终,等人进了门,怎么拿捏自己说了算:“既然这样,是我自己答应的,便不能反悔,刚刚是我酒醉还未清醒,请朱夫人见谅,这件事怎么安排,但凭你们朱家做主,我们将军府照做就是了,现行告辞!”没等朱夫人应声,孙严修气鼓鼓的大步走出门去。
这次朱夫人没有再拦住孙严修的借口了,就让她走了。
连续几日两家都在筹备婚礼,因为觉得木已成舟,事情越快越好,不能有了岔子。
孙严修家里虽然是武将出身,从曾祖父那一代就已经军功显赫位列朝臣,所以家底深厚,可以说任何人嫁给他就等着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了,但是一般官宦人家是不愿意结亲的,毕竟常年征战沙场,凶多吉少。京城流传一个笑话:将军府娶的人都克夫,所以家里寡妇多。这话放在他们家还真不奇怪,孙严修的太奶奶和奶奶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两个叔叔早年战死沙场,所以两个婶婶也是寡妇,父亲因为早年右臂受伤,所以后来靠军功和祖上荫蔽不用再去边疆征战可以安享晚年。
孙严修的母亲刘氏因为儿子的亲事,都跑断腿了,她是个大大咧咧没心眼的人,性子也直,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也算的上豪爽开明的人了,只要有媒婆介绍的,她一律应下来,看着谁家姑娘好,恨不得马上找人提亲。毕竟孙严修已经而立之年,一直没有成家,一是因为常年不在家,二是因为确实大家都怕了将军府。好不容易可以和尚书府结成表亲,她自然是一百个愿意,从早到晚忙活个不停,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张罗的。
“灯笼要挂高点,对对对.....那个匾额不正再往左边挪一下......院子的角角落落一点都不能马虎,都要先洒水,再扫净......”刘氏好像精力用不完似的:“对了孙管家,记得婚礼当天的食材,我已经让人下了定钱,你记得跟进一下取货。”
“好的夫人,您从早到晚就没有停过,不能太过劳累,不然您先回房歇歇脚,让老奴来吧。”孙管家看夫人忙个不停便劝到。
刘氏嬉笑颜开的说道:“我不累,这种事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我们修儿人生的头等大事,我不费心,还等着你这老货给我做的妥妥帖帖,毕竟你儿子前年结婚,也没看你多上心,我可信不过你。”
孙管家知道将军夫人在看玩笑,知道她平时待人宽厚,府里上下平时也和她能开一开玩笑的:“得了,那夫人您自己先忙着,我去后院看看。”
“去吧去吧.....还有那盆花,换了换了,都换成正红色的,粉色太轻薄了。”送走孙管家,他有开始张罗。
此时将军府的二房里,二房张氏和三房贾氏正在闲聊。
“刚刚去前院,帮大嫂嫂忙活了一阵子,但是感觉越帮越忙,自己都插不上手,可辛苦了大嫂嫂。”三房贾氏一边剥着莲子一边说到。
“可不是吗,我们的大嫂嫂对别人的事都那么热心,对自己家的事情,肯定上心百倍了,更何况修儿都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有个说的过去的亲事,虽说不是尚书府正经的表亲,又出身江湖门派父母亡故,上不得大台面,不过也比得京城一般的小门小户了,我们家就这个命了,这种人家愿意嫁就不错了,所以我才让我们文儿从小读书,争取能够考取个功名,这才能早早结婚生子,我们二房啊,有子万事足,可不像大房功利心太重,哎,你说说道这,我都替大嫂嫂累得慌。”二房张氏笑着说道,一副慈祥为别人担心的表情。
三房听到这话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和孙严修的三叔本来青梅竹马,本来应该会幸福美满的一对,可谁想成婚不多久,跟随大哥外出征战,没想到竟然再也没有回来,孙将军的右胳膊也是那一次废的,所以没有留下子嗣,经娘家哥哥想办法,十五年前过继了一个女儿,想着以后有个依靠,不过这也是自己在大房二房这边的一个短处,每每提到儿子这件事,她都不觉低下头,于是她故意岔开话题:“二嫂嫂,那新媳妇想来也应该挺好的,咱们修儿也是个眼光高的主儿,能瞧上她想必也是有几分姿色和涵养的。”
张氏冷笑一声,故作紧张的说:“哼,谁知道呢,你还没听说啊,都说那个王家小姐,是狐狸精呢,当时施法驱赶狐狸精的时候,据说还死了一个法师,我们呀,只祈求这媳妇进门不要给府里带来不好的东西就行了。”
“真有这样的事?不会吧,二嫂嫂这话可不能再往下说了,毕竟是我们将军府娶亲,这要传扬出去,人家新妇也不好做。”贾氏劝了劝张氏,见她越说越不靠谱,怕话多惹事,随即告辞:“二嫂嫂你先自己剥莲子吧,我再去前院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你会你忙完了也过来吧。”
“好,好,等我剥完这盘莲子的,一会我就过去。”张氏笑盈盈的把贾氏送走了,看着贾氏已经拐过长廊不见人影了,立马转身对着自己的陪嫁翠儿说:“眼睛放亮点,交代下去,别让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轻易进出咱们的院子,严文少爷和孙少爷要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伤了身子,他们都要挨板子!”
“是,二夫人,您放心,我看的严严实实的,咱们二房的伙食,都是我亲自监管的。”翠儿恭维的说到。
“那就好,想着这些年,严文成家立业了,只要孙严修死在外面,我们就能承袭大房的官职和家产,事情也算顺利,最起码长孙出在我们这房,没想到孙严修或者回来了,没几天居然要成亲,这是要给我们二房示威啊!”张氏眼里泛着阴冷。
翠儿看着二夫人的神态不对,马上安慰:“夫人您且放宽心,三房也当年也是高高兴兴嫁过来,最后还不是没有子嗣,这天有不测风云,将来的事,谁又能说的准,但凭他能娶,也所不定夫妻俩谁有个什么意外,就算孩子出生了,是男是女未可知,养不养的大也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你说的对!去,把这盘莲子扔了,我们重新剥。”张氏阴柔的笑了笑。
尚书府这边,朱夫人给王玲珑准备了足足的嫁妆,连日来也是忙里忙外,不过嫁女儿,就比娶要省事多了。
朱念昔心想,这个朱夫人,对小狐狸还挺好,人类真是奇怪,又不是自己的孩子,至于这么上心吗。蛇是冷血动物,她当然不懂这些。她这几天也高兴,毕竟不用整天对着这只臭狐狸了,只要臭狐狸一走,自己就可以肆无忌惮,在朱府里自有自在的生活了。所以她对王玲珑特别好。
胡月云在朱府做了护卫,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是武义高强,再加上她知书达理,府里上下对她也信任。
这天朱夫人和朱念昔王玲珑坐在花园的亭子里,三个人围着石桌,石桌上放着各种绣针和彩线,旁边站着胡月云。
“母亲就是偏心,表妹这一出嫁,都不管我了,嫁妆准备了几大车,这几天不眠不休的给她绣嫁衣,我看着都眼热,等我出嫁的时候,母亲可不能比这个差,不然女儿真的伤心了。”朱念昔故作娇嗔的说到。
朱夫人听到这话,噗的一下子笑了出来:“你呀,从小不争不抢,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学会争宠了,一个女人家,把嫁人挂在嘴边,羞不羞。”
“表姐,如果你喜欢,嫁妆我就不带走了留给你,这嫁衣我换一次就送给你。”王玲珑憨憨的说道,她最近这几天每天晚上和姐姐胡月云睡一张床,平日里也没什么烦心事,而且她和姐姐都以为,那条青蛇已经死了,过得挺自在的,所以开心了很多,她没想到,做人原来这么好,怪不得在山里修行的精灵,都想最后幻化为人形。
“呸呸呸,我的傻侄女,你这说的不吉利的话,嫁衣怎可二穿。”朱夫人边说边拍打着王玲珑。
把一边的胡月云也逗笑了。
现在朱念昔就是一个凡人,根本看不出来胡月云的真实身份,她看了看胡月云说道:“月云,要不你也过来和夫人学习一下绣花,将来嫁人的时候自己绣。”
“不了,大小姐,我不擅长绣工,让我去和别人打架还差不多。”胡月云装作自己是一个想也粗鄙的女游侠。
三人一听这话,不约而同的大笑了起来。
此时几个人都怀有心事,各有各的担心,但是这个时候彼此都没有芥蒂,所以大家都比价放松。
入夜后,胡月云偷偷溜进王玲珑的房间。
“姐姐,你来啦。快上来,我给你捂热了辈子。”王玲珑悄悄的说。
说着,两姐妹躺在了一起,谁也没有说话,等了好久,王玲珑忍不住了:“姐姐,你怎么不说话,我明天就要嫁给孙严修了。”
胡月云转过头来看着她:“玲珑,你说岂不奇怪,我现在还是一只狐狸,而你,却成了一个凡人,没想到我们当时因为一时和青蛇斗气,最后竟成了这样。”
“之前我也像你这么想,你没来之前,有害怕,有悲伤,而且心里充满了对青蛇的仇恨,但是最近这半个月,你在我身边,青蛇应该已经死了,朱家人对我也挺好的,我慢慢觉得,做人比在山野里做狐狸,风吹日晒居无定所的好。”王玲珑若有所思的说道,她知道很大可能自己回不去了,还不如接受了的好。
“几百年来,你胆子小,求安稳的性子一点都没变,既然这样,我们改变不了,顺其自然的也好,我在朱府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所以还要住一阵子,不能陪你去将军府,如果你受了什么委屈,就在门口点一盏我给你的狐灯,我收到信号马上过去保护你。”胡月云摸了摸王玲珑的头。
“嗯!”王玲珑甜甜的笑了。
“好了,睡吧,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机会就很少了。”
朱念昔还没睡,她对着蜡烛陷入了沉思:究竟当时要置王玲珑于死地的人是谁,为什么不直接杀死,绕这么大哥弯子,那个姑奶奶朱清幽,不是善类,眼里虽然如古井枯木,但是不时地透露出杀机,她好像知道法师的刺杀行动,她和刺杀的法师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整个朱家有难,自己现在是朱家大小姐,一个普通凡人,不跟着遭殃了?
“看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只是你们没有想到,蛇是没有感情的,动起杀心从不留情。”朱念昔一字一句的说道,每一个字都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