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枫一怒之下,意图歼灭商湾,商湾数百人又岂肯做俎上鱼肉,双方战斗逐渐白热化。
柏小园被和飞沙盯上了,柏小园手里的剑是喻冬临遗留下的永胜赤剑,和飞沙手里的剑名为“倾城剑”,也是一柄赤剑。和飞沙自认为剑法不算精妙,他的剑法玄奥在于力道,每一剑有倾城之力,故有倾城剑之名。喻冬临突然离职,柏小园得以初升组委,要论武功,他不见得打得过喻冬临,此时他与和飞沙交手,完全占不到便宜。柏小园的剑法是《商族剑法总成》居多,其中涵盖商族多种剑法,风格形式多变,时而轻灵,时而厚重,却又浑然一体,两人十几招已过,勉强打成平手。但高手过招,通常都是先行试探,待摸清对方功力招式,再加力猛攻。十几招后,倾城剑撞击永胜剑的力度明显加重,柏小园丝毫不敢大意,他使出九成内力,配合轻功,上下翻飞不与和飞沙正面硬拼。要说内力,和飞沙更胜一筹,可论轻功,则柏小园略占上风,又兼柏小园故意使的尽是轻灵一路剑招,又过七招,和飞沙依然无法碰到柏小园的衣袂,柏小园想要挫败和飞沙,更是艰难。
窦同尘不知从哪里飘过来,他见上峰被人追着打,急忙过来帮忙,由此形成二对一的局面。和飞沙正愁找不到突破口,一见窦同尘的身手,就知他不如柏小园那般难缠,因此立即撇开柏小园,专心对付窦同尘,如此一来,窦同尘本意是来救柏小园,如今反倒变成了柏小园的累赘。窦同尘使的是短叉,头部三道尖叉,铁柄可单手握持,与刀剑同长短,见和飞沙的赤剑朝他眼睛刺来,他先是退后两步,左脚踏出,用尖叉叉起倾城剑,右脚就去踢和飞沙的脚踝,不料和飞沙的剑比他预想的重得多,他尖叉被和飞沙下压,右脚刚伸出,左脚独立难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和飞沙显然等着这个时机已经很久,他快速走近两步,眼看就要砍下窦同尘的头颅。幸亏柏小园半刻也未怠慢,他身形又快于和飞沙,此时猛冲过来,照着和飞沙的手臂直直砍下去。然而,和飞沙这一招是虚招,他料定柏小园必来救窦同尘,便把倾城剑绕过永胜剑,朝柏小园的脖子劈去。得亏柏小园轻灵绝妙,千钧一发还能把头后仰,脖子幸免于难,可手臂难免被割下一块皮肉,飞了出去,再一细看,手臂外侧一半皮肉被切,骨头露了出来。柏小园正自吃痛,和飞沙的剑又朝他眉心刺来!
宫以赴是一阶考校官,可见他的武功在一众高手中,只能算稀松平常,可他偏偏来自无为派,有着无为派的牛脾气,打架要么不打,要打就要打出输赢,在当前境况下,不打就只有逃,不逃就得死,全无商讨余地。与他对战的是祁昭录,祁昭录使的是双节铁棍,宫以赴使剑。没等宫以赴自报姓名,祁昭录的铁棍就扫到他的脚前,宫以赴刚抬起一只脚,祁昭录的另一节铁棍已在他腹部戳了一棍,戳得他身不由己地倒退两步。祁昭录的双截棍使得极其灵活,招式繁多,眼下他举起一节,另一节在身前快速旋转,宫以赴刺出三剑都被铁棍敲开,无法近身。祁昭录看出宫以赴功力尚浅,便长驱直入,舞动双截棍,宫以赴只觉满眼都是棍影,一把剑根本抵挡不过来,刚挡开左边一棍,右边手臂就挨了一棍,砸得他手臂发麻。眼看裆下又要挨一记重击,他急忙将剑下沉去挡,不料另一棍已敲在他头上,他吃痛委顿在地,祁昭录的铁棍却不休不止,在宫以赴脸上狠抽一棍,抽得他口吐白沫,四五颗牙齿飞出几步以外。
二阶考校官腾先扬,正与一个使铁箫的中年人斗得难解难分,这个中年人叫毛存书。不像宫以赴、祁昭录那样二人功力相差悬殊,腾先扬与毛存书两人功力相当,试探七八招以后,两人都使出了全力,缠斗十余招,依然谁也奈何不了谁。毛存书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个惘然若失的秀才,他出身于士族,后来对所谓解救苍生毫无兴致,又入了艺族,可是艺族弟子每人都要自己谋生,赚了钱还要给艺园上交分成,他靠吹箫维持生计本已不易,哪里还有余钱交给艺园,后走投无路投靠到戴枫手下,总算解决了谋生难题。他手里的箫,既是他平时消遣的乐器,也是他杀人解闷的兵器。腾先扬出身于离恨岛,年纪也不算小了,他离开离恨岛,一样是为了谋生,离恨岛上生活清苦,而他要养活四老、妻儿八人,离恨岛显然无法满足,商族解决了他的大难题,他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家人能活下去,对他来说,商族绝不能倒下。腾先扬修习的武功主要是《离愁别恨剑法》,越到愁绪恨意渐浓时,越能聚焦修练者的注意力,气、力也就越强。当下他用手支地,双脚横扫毛存书下盘,扫得地上沙石弥漫,意图迷惑毛存书,同时右手在沙石掩盖下急速刺向毛存书腰间。毛存书久经沙场,飞身翻一个跟头,避开一刺,铁箫同时点向腾先扬头顶。腾先扬快速回旋,手脚并用避开铁箫一刺,站立起来——两人又一次打成平手。
孟迦凌脸上掉了一块肉,可他毕竟是三阶考校官,岂会轻易倒下。他想去救宫以赴,可是刚想挪步,就被公孙雀拦住了。公孙雀的兵器也很特别,是一根麻绳,从他的兵器就可以看得出,他不是一个喜爱杀人的人,人老了,多多少少总会变得慈祥,对生命也格外珍惜,不但是自己的,也包括别人的生命。以斧头做兵器的,江湖上造诣最高的莫过于龙山派,孟迦凌正是龙山派掌门人的师兄,他放着师伯的位置不坐,倒不是他不想坐,而是他坐不稳,他虽然一把年纪了,却学不会向弄权者低头。孟迦凌先欲试探公孙雀的功力,当即飞身至半空,旋转身体,左右手各砍出三斧,一般人若是接不住这一招,立即会被砍成六段,可是公孙雀并非常人,他不但没有被沾到边,甚至还有空闲甩出麻绳,缠住了孟迦凌的一只脚,如果他猛用力一拉,可能会将孟迦凌拖倒在地,让他被自己的斧头砍死。孟迦凌眉心猛然一跳,吃了一大惊,急忙挥出斧子欲砍断麻绳,公孙雀立即挥手解开麻绳,拽在手里。孟迦凌试出来了,公孙雀的内力和敏捷在他之上,他要想赢,只得以力道应对,并以稳固身形克制公孙雀的轻捷。
孟迦凌迈出两步逼近公孙雀,斧头横扫,虚晃一招,公孙雀不管虚实,用麻绳顶端的绳结撞在斧肩上,将斧头撞了开去,孟迦凌未做迟疑,左手一斧才是实招,从下横扫公孙雀腹部,公孙雀依然未辨虚实,一抖麻绳,使它弯曲成网,兜住斧柄。孟迦凌只觉斧柄一滞,再不脱手就要折回来砍到自己,他匆匆松开左手,斧子飞出,右手又继续虚晃一招,好似要砍公孙雀的脑袋,公孙雀又一抖麻绳,网住了孟迦凌斧柄与斧头连接处,用力回拉,试图夺下斧子,而此时左手斧头饶过孟迦凌,又回到他手里,他持斧对准麻绳一砍,公孙雀见势不妙,赶紧松开麻绳——他二人一时半刻也分不出高下。
漕运组组委顾军父,他两只手上带着一幅大红色铁丝手套,煞是显眼。他这双手套是东门世家所制的精铁手套,还有个夸张的名号叫:“遮天手套”。
东门世家在兵器领域,与铁剑山庄齐名,东门世家曾锻造两柄神刀:对错刀,与铁剑山庄信、智、仁、丰、本真、归一六剑平分秋色。东门世家有一件宝物更为闻名,相传东门世家曾于九百年前炼制过一件衣甲,名叫“龙鳞甲”,穿在身上可水火不侵,连六剑两刀都斩不断,如今已不知去向。后人曾想再造一件龙鳞甲,可惜多次尝试未果,倒是阴差阳错地造出了遮天手套,由此推测,遮天手套定非凡品。
混战中,姚菲菲突然一剑朝顾军父刺来。姚菲菲的思君剑也是红色,暗红色,显得比遮天手套的艳红色谦虚得多,她是子午阵七剑之一,功力自然不弱,她身轻如燕,剑招却凌厉狠辣,对着顾军父眼睛就直直刺过去,她早就注意到顾军父的手套必有玄机,可凭借思君剑,再有玄机,也休想阻挡得了她这凌厉一刺。顾军父对他的手套颇为自信,举手就将思君剑剑刃握在手里,然而他自觉已握得很紧,可是那剑与他的手套之间却如中空一般,竟畅通无阻地滑过手套,直刺向他的眼睛,原来姚菲菲剑招是假,剑身灌满内力撑开顾军父的手套才是目的。顾军父吓得立即把剑上抬,毕竟思君剑即便能在遮天手套握持中滑行,但休想割破手套。果然姚菲菲连忙收剑,可早已来不及,她的剑身七成已穿过手套,她内力撤回,剑即被顾军父牢牢握住,此时她与顾军父几乎贴面,她倒并不惊骇,即刻将撤回的真气瞬移到左掌,用力朝顾军父心脏平推而出,顾军父此时若硬接,怕是连遮天手套也受不了这一掌,若不接,就将失去锁住思君剑的机会。不容他多想,当即伸出一掌硬接,他的内力不敌姚菲菲,只听“咔嚓”一声,遮天手套虽完好无损,可他的手臂却已骨折,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他不敢恋战,松开思君剑,拖着断臂,朝商湾后院逃去。
整个商湾已经一片混乱,商族弟子四处乱窜,有的向商湾后院狂奔,有的向商湾院外溃逃,有的连滚带爬地往公务楼上逃窜,有的急于找树木花草掩护、躲藏,一时之间,尖叫声、哀嚎声、呻吟声、打斗声不绝于耳,鲜血,尸体、人头、皮肉、骨头、残肢、断肠四处乱飞,飞得整个商湾俯拾皆是。
水无言在这场厮杀中,犹如山崩中的一颗小石子,完全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