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路上,戴枫收到伍映川的飞鸽传书,说万书被宋现哲带出商湾,不知去向,戴枫料想万书遇害,只怕凶多吉少,因此号令部众加快赶往舟城。
当戴枫等人浩浩荡荡开到商湾地界时,万书和宋现哲早已离开舟城,往创州而去,而商湾中所有人还不知危险已在门外。戴枫的脾气一上来,就要毁天灭地,他居然要像灭赤剑门一样灭掉商湾,再去追杀宋现哲,按他的构想,灭商湾也无需太久。
在他跟前能说上话的人无不规劝他慎重,其中一个年纪颇长的老者,名为公孙雀,说道,“商湾乃是商族总堂,灭商湾等同于灭商族,商族历经风雨八百多年,势力极为强盛,厘国境内弟子不下五十万人,商湾内各组委都是高手,至少有三四十人,加各组弟子,猜测商湾中有数百人。且不论我们四十四人能否胜得过商湾众人,即便险胜,将来商族必将反扑,以五十万之众,敌对大将军府,不但对公子不利,对大将军也不利,双方冲突扩大,甚至可能演变成商族与朝廷对抗。如今国事危难,被商族冲击,或有亡国之险。万望公子三思。”
可戴枫完全不听,他有他的想法。这一路南下北上,他已见多了商族欺行霸市、强买强卖的勾当,甚至因此他还跟商族闹过矛盾,厘国民生疾苦,一部分归因于商族作风败坏,这种帮派就应该让他尽快消亡。更何况宋现哲残害少女,已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丑闻,他残害的不是一两个,而是十几个,现在居然还对他的未来妻子动邪念,那就休怪他手下无情了。至于灭国之危,不过是危言耸听,厘国军将何止百万人,要应对商族这帮眼里只有金钱的乌合之众,当然不在话下。至于商湾高手,自有子午剑阵对付,不足挂齿。
此时戴枫还不知戴行空已与万世闲有盟约在先,万世闲正在谋划灭商族之策。
戴枫不听劝告,公孙雀等人也就只有硬着头皮骑着马向商湾疾驰而去。
正如公孙雀所言,此时商湾内正有数百人正忙于手头事务,商族盐、粮、铁、酒、漕运、土地、陶瓷、丝绸、布料、马匹,当铺、钱庄、香料、青楼,客栈,兵器,木器、玩具、药材、果蔬、胭脂水粉、家禽、茶叶、烟草、古董、字画等组,其最高阶组委均在商湾,统领厘国总体事务,又有后勤、监管、稽核、珠算组等人,一年到头都是一派繁忙景象。
当戴枫等人到了商湾牌坊前,代理大统领汪泽,还在看一份文书,是漕运组委顾军父申请再从桴柃院购置两艘商船,他认为当下南方民生日益艰难,使一些殷实之家往北边迁移,从而使河间水运增加。同时因东岛国遭受地震,使其境内作物损失惨重,厘国往东岛国运输粮草果蔬使东海海运也急剧增加。这是个艰难的决定,河运赚取的是厘国国难财,而海运赚取的是东岛国国难财。可是他只能想,如果商族不做,总会有其他人做,毕竟无论是举家迁移,还是粮草救济,他们总是要用船的。而且按他对宋现哲的了解,宋大统领在这个问题上,不会像他一样有丝毫犹豫。所以他决定签字盖印。
此时顾军父还在跟他的组员商讨例行事宜,例如如何提高货物周转速度,如何优化船只线路,如何避免与海盗冲突,如何接货摆货可发挥船只最大运力等。
刁琼丹则在考校一个前来求职的年轻人,现在在考校他的人是宫以赴,也就是从无为派转投而来,也曾考校过水无言和李得财的年轻人。站在旁边的还有两人:二阶滕先扬,三阶孟迦凌。宫以赴与年轻人打斗得正激烈。这个年轻人武功似乎并不太好,第一关就渐显颓势。
水无言和柏小园、窦同尘,以及其他几个兵器组的人,正在商讨如何拿下赤剑门。刚听到柏小园说要设法弄到赤剑门的地库宝藏时,水无言有些意外,因为她亲耳听到柏小园对着黄士章等许多人的面说过,商族不会再吞并赤剑门。但她也只是意外了一下而已,她马上又反应过来,宋现哲之所以让柏小园那样说话,一是他与万书生米还没有煮成熟饭,第二也好让黄士章放松警惕,免得他把宝藏移到别处。就此事,兵器组已有多次商讨,柏小园显然对拿下赤剑门尚无良策,若是再次发令收服赤剑门,无疑使江湖上人说商族言而无信,所以他只能再另想法子。他曾派人在赤剑门暗中监视,有人见喻冬临、皮梦烛和傅荆进入赤剑门而不见出来,更加深他的头疼。他立即告知汪泽,汪泽又马上传书给宋现哲。眼下是第三次商讨,似乎仍然无果,柏小园的眉头皱得很紧。
与此同时,在宋金辉的悉心照料下,郑凝香康复得很快,业已康复了八九成,宋金辉受宋现哲的指示,本应多参与商族事务,与汪泽携手处理文书、听取各方议会,可他玩惯了,不喜冗长而又无意义的讨论,在他看来,那些议会归根结底都只有一个字:钱。有工夫他更愿意跟郑凝香一起玩,他只去过商湾一天,之后所有事务都是汪泽一个人处理,汪泽将各方事务都处理得很好,根本无需宋金辉操心。宋金辉从清晨睁眼到半夜临睡,满脑子里都只想着一件事:如何逗郑凝香开心。每次想到郑凝香小小年纪就受那么多苦,他就隐隐觉得心痛,很想用自己的努力给她带去笑容,抹平她往日的伤痛。他从来还没有对一个女子有如此念头,好似这个女子快乐与否,本就是他天生的职责。为了郑凝香,他可以不知疲倦地陪她聊天,看日出,看日落,看书,游泳,闲逛,找吃的。
而郑凝香呢,尽管她总是腼腆着,大部分时间都不怎么说话,可她不得不承认,这些天她是如此快乐,以至于她忘记了伤,忘记了痛,忘记了父母,忘记了出身,也忘记了温情。这世上只剩下她和宋金辉,她甚至有时候想着连晚上也不与宋金辉分开,听他的声音在耳边说话,让他的声音伴她入眠。可是宋金辉很规矩,除了牵手,还没有更亲密的动作。眼下,他们正在练字,试图比出高下。等宋现哲回来,宋金辉会提出与郑凝香成亲。
戴枫的马嘴喷出去的热气,已经喷到了商湾看门小厮的脸上。余伯石挺着长枪已经准备像杀死赤剑门的看门小厮一样,捅穿他的心脏,然后提起来走进商湾,这样会显得极有气势。
可就在此时,一个人站了出来,是一个六十八岁老者,脸色看起来很严肃神秘,似乎一辈子没笑过一样,中等个子,穿着也不太讲究,衣服好像很久没洗过,额头上的头发都掉光,在四十四人队伍中显得有些异样。此人名叫平江心,他说,“公子,从商湾外面看,里面一片繁忙,人数不少,在下以为,公孙老前辈所言在理,此时强攻,怕一时半刻攻不下来,到时损兵折将,反而不美。既然万姑娘不在此处,公子您看是否以追寻万姑娘为要?待找到万姑娘,再从长计议,攻下商湾?”
可戴枫根本就未接他的话。余伯石也未开腔,他的长枪已经刺出。
另一个四十八岁中年人赶马向前,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瘦小,精明强于武功,手里拿着一把赤剑,他给自己的宝剑起的名字叫慈母剑,他相貌俊朗,装束大方得体,与其他人锦衣华服更为匹配,他名叫成对饮。他似乎与平江心很熟,轻声道,“你失心疯了!大战在即,你还在世子跟前聒噪,不怕掉脑袋吗?”
平江心似乎跟成对饮并不熟,他也轻声说道,“你不要忘记自己的使命。”调转马头自顾自地走入了人群中。
商族看门的小厮叫黄亦蓝,他见余伯石的长枪刺来,想都没想,直接用他的铁枪挑开。这毫无特别的一挑吓得余伯石脸色煞白,因为太轻敌,他的长枪差一丁点就脱手飞出。他实在想不到这小小一个看门狗竟然有此等功力,他再看黄亦蓝的铁枪,竟是一柄甘阳韦氏枪,从枪头双刃到乌木手柄,到手柄下另一端的尖短铁锥,都是通体黑色,连为一体,正是他梦寐以求的韦氏黑枪。他自己的长枪手柄是木质,枪头是双边白刃,由于他力气大,白刃底部还带有短钩,以便刺进敌人身体后,再拔出长枪,带出内脏,使对方回天乏术。余伯石打定主意,今日无论如何要把这把好枪夺过来,他飞身下马,定了定神,马上又点地飞身而起,直刺黄亦蓝心脏。
黄亦蓝也不闪避,脚在地上一滑,跨成一字,余伯石的长枪在他头顶刺过,他举起黑枪立即刺余伯石肋下,余伯石心中知道此人并非庸辈,又年轻力大,必会出此一招,当即身体旋转,顺势带动长枪下压,朝黄亦蓝的肩膀削去。按余伯石的体型还能打出如此轻盈招式,可见他的功力也不弱。黄亦蓝举起枪尾格挡,不想余伯石这一枪灌满了内力,比他预想的来势更迅猛,压得他直不起身,只得就势在地上一滚,黑枪也就在地上滚动一圈,扫余伯石下盘。余伯石心念电转,抓住时机,飞身倒栽而下,朝黄亦蓝颈项刺出一枪,被避过之后,他又微微抬起长枪,照准黄亦蓝颈项再刺一枪,黄亦蓝心知不好,这样在地上滚动,迟早要被刺到,便定住身,以头顶地,脚用力一蹬地面,倒转脚朝余伯石腰间踢去。余伯石一刺落空,见黄亦蓝正欲变招,便停在半空,见他一脚踢来,他借长枪之力,悬在半空,立即右手握拳,锤在黄亦蓝的脚尖上。两人都受力一震,弹了开去。黄亦蓝内力不比余伯石,一脚受他一拳,脚已算是废了。
戴枫看余伯石一时半刻杀不掉看门狗,当即也不再看下去,一夹马腹,不紧不慢地朝商湾里面走去。
刚到门边,黄亦蓝忽然跳了过来,喊道,“有我在,休想踏入商湾一步!”,一枪猛刺戴枫的坐骑,众人未料及黄亦蓝做为小小看门狗,脚已费了,竟还有拼死的决心,都未提防,眼看黑枪就要刺死坐骑,千钧一发之际,成对饮立即飞出,大手一挥,一柄无形之剑飞出,削断了黄亦蓝的长枪。余伯石立即跟上,一枪刺进黄亦蓝的心脏,并抢过韦氏黑枪,把两头的刃和锥装在自己的黄木枪杆上。
戴枫朝成对饮含笑点头道,“回府有赏。”
成对饮抱拳鞠躬道谢。
平江心瞪大眼睛看着成对饮,好似不敢相信成对饮居然会出手。可是成对饮故意避开他的眼光,并未看他一眼。
戴枫刚踏入商湾大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一愣。商族二百八十八人悉数列队站在门后,正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