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宏丰三十四年夏。
太阳正猛烈地炙烤着大地,火辣辣地,地面被晒得滚烫,如烈火燃烧冒着白烟。
厘国创州楚郡汉阳县飞鸟林,是一个安静又偏僻的树林。
远远地一个男子正朝飞鸟林走来,随他走近,渐渐看清他还年轻,长相普通,宽脸,身形也不算高,皮肤黝黑,可能经过长途跋涉,又缺乏睡眠,承受压力不轻,很容易看出来他满脸疲惫,眼神涣散,还有浅浅的黑眼圈。他上身穿着深蓝色的褂子,手臂和前胸后背一大块都裸露着;下身穿着宽松的青色短袍,膝盖以下也裸露着;脚上穿的是一双灰色布鞋。他整个人都几乎被汗渍浸透了。看得出来,他很怕热,身体很结实,出身于偏远的乡野农村。
他叫李得福,看起来有二十多岁,实际只有十九岁。
待他快步走进飞鸟林的树荫下,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掀起褂子使劲地朝脸上和前胸后背扇着风。
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杨树,松树,杉树,竹子等,浓浓密密地几乎遮挡住全部阳光,温度和亮度一下子降了下来。李得福往林子里走去,这片林子几乎没有路,显然少有人走,很多时候他只得弓着身子在灌木和草丛里穿梭。走了一会,陡然看见前方坡下竟有一条新修的宽阔大路,泥土的颜色还是新鲜的,路上连脚印和车辙印都没有。他愉悦地走上那条大道,开心地吹起口哨来,自言自语地说:“不知道是谁修的这么好的一条路,应该要费很多工时吧”。
又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身体里的热气都已挥发出去,身体凉爽,心也跟着静下来。耳朵也能依稀听见微风吹拂着树叶的声音,远处飘来的流水声和鸟鸣声,叽叽喳喳的,此起彼伏,你唱我和,倒是欢快得很。
李得福正在路上悠闲地走着,忽闻前方有打斗声,心头一紧,立即钻进路旁的灌木丛,沿着大路循着刀剑撞击声慢慢靠近。李得福躲在暗处,只见六名精壮的黑衣汉子正在围攻四名白衣男子,一顶精致的小轿停在路中央,还有一辆马车拉着一口箱子停放在路边。十几匹马焦虑不安地在四周走动着,有的蹬着蹄子,有的在嘶鸣。李得福心想:糟了,遇到抢劫了。
忽听一人惨叫一声,一个劫匪倒地死了。
劫匪的领头人大喝一声:“给我杀!杀光他们!”
他一边说着,手上的大刀出手更快,朝白衣男子攻去。白衣男子一声不吭,稍稍避过黑衣男子的连续七八招,乘机斜刺一剑,攻向黑衣男子腰间,黑衣男子见招也很快,身子轻轻一扭,又是一刀从下往上拖来,白衣男子身形一晃,跳到一边。
李得福看他们打斗,心知自己的武艺恐怕不及这劫匪头目,不敢出手相助,只得躲在草丛中不敢稍动。
不一刻又听一人尖叫一声倒在地上,是一名白衣男子。局势变成了以三敌五,两个白衣男子分别对付两个黑衣男子,劫匪头目与另一名白衣男子对打,一时难解难分。十几招下来,劫匪头目忽然手臂一痛,中了白衣人一剑。他还未来得及查看伤势,又一人惨叫倒地,是一个黑衣人。李得福朝另外两个白衣人看去,白衣人一方的局势逐渐开朗,以二敌三,显得不再像之前那么吃力。不知为何,其中一个白衣人或许体力不支,剑招慢了半拍,被一个黑衣人在腹部割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另一个白衣人反应迅速,在黑衣人分神的瞬间,一剑刺中一名黑衣人的肩胛,黑衣人吃痛倒地。再看劫匪头目,他一刀快似一刀如暴风骤雨,把白衣头目罩在刀影中。无奈白衣头目总是用身形的变换轻巧避过。忽然之间白衣头目脚下一滑,立足不稳,劫匪头目岂能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手起刀落,重重地一刀从头顶劈下,要不是白衣头目的功夫确实了得,恐怕立时已被劈成两半。饶是如此,那刀尖还是在白衣头目的胸前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立即喷了一地。另一个白衣男子赶过来救,也被黑衣人在背后割了一刀。劫匪头目吩咐道:“不要留活口”。
此时白衣人死的死,伤的伤,已无回天之力。
李得福亲眼见着两名黑衣人将白衣人尽数杀死,心中虽然义愤填膺,拳头拽的铁紧,呼吸急促,恨不得大喝一声“住手”!,可惜一想到此时强出头,无异于自寻死路,只得蹲在草丛里观望。他想立即离开,又于心不忍,又想看看轿子里和箱子里究竟是何人何物,便静悄悄地往前再靠过去。听见劫匪头目愉快地说道:“兄弟们,过来看看我们今天抢的又是什么。哈哈哈”。
三个黑衣人便朝着那顶娇子走过去。劫匪头目用力将娇子的帘幕一扯,顿时呆若木鸡似得动弹不得,另两个黑衣人朝轿子里看一眼,也立即挪不开眼睛似得呆立不动了。
李得福不明所以,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去听动静,只听轿子里一个带有惊惧、愤怒和无助的女声喝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劫匪头目瞬间一改先前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姿态,竟颇为温和地答道:“小姑娘先别问我们是谁,先下来再说吧”。顺势还把手伸出去,要扶那姑娘下轿。
李得福心想,看这几个人的反应,这姑娘怕是大有来头。再仔细看时,一只左手从轿子里伸出来,却没有搭在劫匪头目的手上,而是扶在娇子的门框上。远远看去那只手白皙如雪,盈盈如玉;接着她探出头来,长发垂下,乌黑如墨,柔亮如锻;她左脚踏出,穿的是米白色裙子,漏出的一小段小腿,也是洁白柔嫩而玲珑,如脂如酥;待她走出轿子,直立在轿台上,乌丝滑下露出她的脸,李得福只觉得天地骤然消失,这世间只剩下这姑娘的一张绝美容颜,他也一时之间也呆若木鸡,眼睛再也移不开了。原来劫匪是被她的美貌震慑住。
尽管还离着几丈远,看不十分真切,但李得福仍然惊得呆了,他完全想象不出这世间还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尤其是她的鼻子,特别好看。唯一可惜的是,她的身高并不高,好在身材匀称,显得精致小巧。
那姑娘被遍地尸体和鲜血围绕,身旁还有三个不怀好意的劫匪,她的小脸被惊吓得惨白,眼睛里充满着惊恐。
就在众人发愣的间隙,姑娘跳下轿台,撒腿就跑。劫匪头目稍微犹豫即跃起追了上去。李得福眼见那姑娘正朝自己这边跑来,又见有人在她身后穷追不舍,当即不假思索,捡了一块小石子朝那劫匪头目的眼睛射去,那人没提防,竟被射瞎了一只眼睛,抱头呻吟起来。另两个黑衣人急忙赶去照拂其首领。
李得福趁机与那姑娘骑着一匹大白马一溜烟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