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得财和水无言被刁琼丹派发到“土地组”,土地组组委汪泽又将他二人配发到淮州玖天郡玖天县,在商湾以南四百多里。
玖天县土地组组委叶传雨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皮肤很黑,比李得福还黑得多,像是四十多年都是在太阳底下暴晒似的,皱纹也很多,手上还有很多老茧,但是精神看起来很矍铄,武功应该很不错,看得出来,他也是一个从底层拼命往上爬,才有当前成就的人,他至今还在卖力地拼搏,还想继续往上升迁。
叶传雨很高兴看到李得财和水无言的到来,还特意修书给汪泽,盛赞他的领袖风范,并告诉汪泽,以水无言的美貌,或许正好可以解决他手头一个大难题,李得财也可以用来增援他手下的“迁移队”。
经过叶传雨一天半亲自训导,两人知道,土地组的主要职责是购置土地,再出售土地,后经过发展,也插足售楼,再后来甚至摆脱工族,自建楼宇。土地组旗下又分为几个小队,分别叫“相地队”、“收地队”、“迁移队”、“基建队”、“售卖队”,分别负责勘察地形,购买土地,迁移老楼及居民,建造楼宇和售卖房屋,每队有一头领,称为队正。
李得财被安置到“迁移队”,队正名为时立风,是个比叶传雨稍显年轻的中年人,从面相上看,就知道他是个狠角色,连偶尔笑起来也是阴森森的,令人望而生畏。时立风手下有十二人,大部分看起来都脾气暴躁,有一个年轻人看起来文质彬彬,不太爱说话,总喜欢一个人待着;另有一个年轻人则话很多,常常逗人发笑,看起来颇为友善,还有一人,就像生来就是跟那个爱玩笑的年轻人作对一样,总是争论不休。
李得财好奇地观望着这里的一切。
水无言则被安置到“收地队”,队正名为吴安度,是个年近四十的男子,虽不再年轻,可保养地还算好,皮肤还很细腻,只看相貌,他与时立风的年龄差距堪比父子,但是他额头上的皱纹无意暴露着他的年龄。吴安度手下只有四人,却各个貌美如花,年龄最长的也不超过三十岁,而最小的比水无言还小一岁多,才刚满十七岁,水无言的容貌在四个美人中仍可拔得头筹,这使她更自信,她想着商族之中,人才济济,这几个姑娘也算是拔尖的人物了,可在面貌,身段和装束上,她仍占优势,不免窃喜,她又想,无论如何,在公务上也要超越她们,尽早成为队正。
李得财和水无言并未住进商族安置的宅院,因为那里的住户太多,除组委和队正外,玖天县土地组数十人大都住在那里,这对李得财和水无言来说,有诸多不便,他们要住在一起,在这个陌生的玖天县,他们一个人也不认识,一个人也不能相信,一个人也无法依靠,他们只能依靠对方,李得财十二年来,还没有一天跟水无言分开过,他也根本没有想过要跟水无言分开居住。水无言尽管对新公务充满好奇,充满热情,可白天的事情忙完,他总会自然而然地怀念李得财的臂湾,把不安的心,好好地放在那里休憩。
一日,时立风把李得财叫到议事厅,同时,还有那个不太爱说话的青年人,站在时立风太师椅的对面左手边,他叫谷阳。
时立风道,“昨天吴安度送来消息,说收地队已经从衙门获得批文,准许商族购置望文土地,下一步即由我迁移队出马,将望文地界的住户尽数迁移出去。得财兄弟加入不久,先随谷阳公干,尽速熟络我队公务职权,谷阳你照例先行与望文地界管事的商谈,看能迁移几户,剩下的再挨家挨户密谈,能迁几家便先迁出几家。最后几家难缠的,你再与苍白砚合计,要是需要我援手,立即来报。”
苍白砚即是那个爱开玩笑的年轻男子。
李得财一头雾水,他没想到时立风会选派一名最不爱说话的人去谈判,而又选派一名和和气气的人去摆布最难缠的户头,但他初来乍到,不便多言,他依然好奇地观察着一切。
夜里他与水无言说起,水无言倒显得无所谓,她说,“大统领不是说,世上的人本来就不分好坏,那就是说,每个人都是好人,也都是坏人,也说明人都有两面,人人都有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也许谷阳是个大嘴巴,而苍白砚是个大魔鬼也说不定呢。”
她又提起,今天她也获得新公务,明天要和吴安度一起去商族金凤茶楼,面见玖天知县周归灿,她又说,吴安度已经想了许多办法,想让周归灿同意将新屋村推倒重建,这样既可重新归置新屋村,使住户集中,又可使住户享受更便捷的交通,还可使住户之间串门也方便许多,最主要的是,县府还将增设各式设施,供老者游玩消遣之用。
李得财表示赞同。
翌日,李得财随谷阳至望文地界,细数之下,地界本不大,常住的户头仅十户,地界内虽称不上穷山恶水,但与玖天县城自然无法比拟,谷阳又仔细观察了每家每户日常起居,直至夜间住户尽数入睡方回。
李得财回住所,已是三更,水无言依然未睡,她还在焦急地等着李得财。
洗漱毕,各自说起今日经历,水无言的一天竟充满着惊险。
午后,吴安度携水无言在金凤茶楼门口等了有一顿饭的功夫,知县周归灿才穿着便服悠悠前来,并未带随从。
寒暄毕,进入金凤茶楼,水无言感叹一句道,“看不出这个茶楼真是比我们商族大统领的议事厅还要美观大方。”
吴安度唱起双簧道,“那是自然。放眼整个玖天县,也就只有这金凤茶楼才配得上知县大人的尊贵身份。”
三人落座,吴安度自然免不了又说起新屋村,周归灿全没放在心上,只顾着与水无言喝酒说闲话,水无言答话也都算妥当,吴安度看得出来,周归灿虽不至于色迷心窍,但他喜爱水无言,则毋庸置疑。吴安度心中明白,新屋村的土地,他已一半收入囊中。
待周归灿走后,吴安度将一锭黄金放在水无言眼前,看着水无言没有说话。
水无言自然清楚他的用意,但她并未拿取黄金,而是笑着问,“队正,您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们土地组非要买下新屋村不可?”
吴安度把眉头皱了起来,冰冷地说道,“你本不该问!你只需做好我交代你的差事,不要出错,然后拿走你该得的报酬,才最要紧。此事要是换做别人,也就值一锭白银,因你姿色稍好,所以多给你些,你要想好,不要过于贪婪,不该问的也不要多问。”
水无言却以十八岁少女不应有的老练世故笑道,“队正教训的是,正像您说的,我比她们漂亮,但这是其次,重点在于,队正想必也让她们办过这件差事,可惜没办成,但我能替您办好这件事,好让您跟叶组委交差。”
他二人口中所说的“她们”,自然是指收地队另三位同僚。
吴安度听水无言说完,眉毛皱得更紧了,他收起金锭,没有说话,走了出去。
当前,水无言问李得福,“师哥,你说怎么办?”
李得福道,“我推测,吴安度或许也不知情,他可能要与叶传雨商议,要是他们能想到其他办法,那你开罪于吴安度,恐怕往后不会太平,要是他们找不到其他办法,那自然还会来找你。”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认真地看着水无言道,“师妹,就算他们再找你,你也不会答应,对吗?”
水无言得意地说,“那是当然,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想了一下,又不无担心地说,“师哥,照你这么说,要是他们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来求我,那我的处境会很危险,你想,他们来求我,肯定会把背后的秘密告诉我,要是我同意他们的条件,等事情办妥了,他们会杀我灭口;要是我不答应,我又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他们更要杀人灭口,那时侯可怎么办?”
两人讨论终无结果,只是李得财始终不信,商族同僚之间会离谱到杀人灭口。李得财毕竟内心犹如一张白纸,尚未见识过世间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