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謹修眸色微微一沉，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冷意，“朝堂有什么动静？”
“有数人与八王爷来往密集。”吴冲将人名都一一说了出来。
“看来有些人是真的等不及朕死在他们手里。”黎謹修冷冷一笑，“传话出去，就说朕已病危，储君空虚……或许要在诸位王爷中挑选继位者。”
吴冲诧异地看了黎謹修一眼，“是，皇上。”
吴冲退下去没多久，司徒楠就来了。
“……半月之前，八王爷让人在深山捕获一头老虎，饿了它数天，就在小王爷要去狩猎林的前一天，他将老虎归放山中，弄坏了狩猎场的围墙，臣仔细查过那些刺客，并非普通的士兵，而是信阳侯以前的家兵，信阳侯不忿被夺爵，所以和八王爷勾结，收买了小王爷身边的一个侍卫，就是那个侍卫传递小王爷的踪迹给他的。”司徒楠将调查结果详细地告诉黎謹修。
黎謹修面若寒霜，“这么说来，顺王是记恨上次马球输给阿灏，所以想要杀他？”
“他下令要杀的人是公主。”司徒楠拳头抓紧，不管皇上会不会杀顺王，他都不会放过这个人了。
“拿着你的证据先把人抓了，去跟太后拿懿旨。”黎謹修冷冷地说，“暂时对外隐瞒朕已经醒来的消息。”
司徒楠离开后，穆桑榆端着药膳越过了他。
“你和司徒楠……什么时候这么熟悉？”黎謹修看着走进来的穆桑榆，他听到她喊司徒楠为司徒大哥了，这让他感到莫名的……不悦。
穆桑榆看都不看他，淡淡地说道，“我们本来就很熟。”
黎謹修胸口觉得更闷了，“你叫朕一声謹哥哥？”
“……”穆桑榆抬头无语地看着他，“皇上，你伤的到底是后背还是头？”
黎謹修沉着俊脸，冷哼了一声，“待朕将那些麻烦都解决了，便会跟太后说除去你公主的封号，朕要娶你为后。”
穆桑榆顿了一下，拿着一碗肉粥走了过来，轻轻地放在旁边的几上，“我不想当皇后。”
“为什么？”黎謹修皱眉看着他，难道她还不相信他对她的心意吗？
“榆儿？”黎謹修见她默不作声，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皇上，您先把粥喝了吧。”桑榆语气说不出的冷漠冰凉。
黎謹修一直紧紧看着她，眉心越皱越紧，他觉得自己似乎将她推得更远了。
“榆儿！”黎謹修听出她的疏离，语气不由加重。
“皇上，您先吃东西吧。”桑榆淡淡地说，有些话不是现在就能说清楚的，她也不想再说了。
黎謹修幽黑的眸子像子夜一般暗沉，看得人头皮一阵发麻，桑榆低下头不去看她，只是将那碗粥拿了起来，“您请用吧。”
“把粥放下，你退下吧！”他冷冷地说道，不再多看她一眼。
桑榆将粥放了下来，福了福身，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黎謹修一股气提上心头，恨不得将她拉回来，问清楚她究竟想要怎样，可是他的傲气不允许他这么做。
“皇上……”李德甫从外面进来，看着脸色阴沉的黎謹修，他一颗心都在打着哆嗦。
“把粥拿给朕。”黎謹修冷冷地说着。
李德甫在心里暗暗叫苦，不是和公主殿下好好的吗？怎么才醒来没多久两人就吵架了？刚刚见公主殿下的脸色，似乎也不是那么好。
“把这两天的奏折都拿来。”黎謹修吩咐着李德甫。
李德甫愣住了，“陛下，您要看奏折？”
黎謹修本来就一肚子火，他冷冷地看李德甫一眼。
“奴才这就去取来。”看到皇上充满戾气。
黎謹修想要走下床榻，正好诸葛宸走了进来，一看到他这样，“你就不怕伤口裂开？”
“朕觉得已经恢复了不少。”黎謹修淡淡地说。
诸葛宸挑了挑眉，“看来心情不是很好，榆儿呢？”
回答他的是黎謹修臭得不行的一张俊脸。
“看来和榆儿相处得不是很好。”诸葛宸摇头一笑，“你为了救她都不要自己的命了，怎么还不懂得讨好她的心？”
“你以为朕救她，是想要她以身相许？”黎謹修冷冷地问道。
诸葛宸笑着摇头说道，“我知道不是。”
黎謹修救桑榆，并没有抱着任何要她回报的想法，当时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奋不顾身扑了过去。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诸葛宸问道，感情的事外人很难理解，但他对于黎謹修和白榆儿之间，并不十分看好。
他是过来人，他看得很清楚。
黎謹修淡淡地说，“引蛇出洞，斩草除根。”
黎謹修就在寝殿里面看奏折，司徒楠和卫佑没多久就求见了。
八王爷已经抓了起来，不过他矢口否认派刺客和放猛虎去杀害黎灏的事情，司徒楠直接将他关到地牢了。
司徒楠才将八王爷抓起来，五王爷和宗室的人立刻就进宫求见皇上了，黎謹修不肯见他们，他们便要见太后。
“皇上，您要为老八做主啊，我们兄弟本来就不多了，怎么还能受奸臣挑拨，就这样冤枉了老八……皇上，您开恩啊。”五王爷大声地哭着。
“先帝啊，您显灵吧，为老八做主啊。”康老王爷也跟着叫道。
跪在他们身后的宗室门都大声地求着黎謹修做主。
黎謹修在寝殿里置若罔闻地看着奏折，他没有用朱笔批阅，反正在朝臣眼中，他还在重病中的。
“皇上，臣去将他们赶走。”卫佑怒声说道。
“让他们去叫，不必理会。”黎謹修淡淡地说，转头对司徒楠继续道。“顺王交给你，该怎么拷问就怎么拷问。”
司徒楠应了一声，他也没打算对顺王手软。
黎謹修拿起最后一本奏折，看到上面的内容，他蹙眉说道，“怀江下游的堤坝多久没修了？”
司徒楠和卫佑面面相觑，这事儿他们怎么会知道呢？
“皇上，这事儿可能要问徐丞相。”司徒楠低声说道。
黎謹修点了点头，是该让徐丞相来问一问的，“你们都下去吧。”
估摸了时间，差不多到了该给黎謹修煮药的时候，桑榆才慢慢地走回乾清宫，尚未走近，便听到乾清宫那里传来的嚎哭声。
仔细听了哭叫的内容，桑榆脸色冷凝下来，这些人是来给八王爷求情的！看来司徒楠已经查出是谁安排狩猎场的阴谋，如果没有真凭实据，他是不可能将八王爷抓起来的。
“康老王爷，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司徒楠嗤笑说道。
“司徒楠，若是你再阻拦我们见皇上，那就别怪我们用别的办法进入乾清宫了！”康老王爷道。
司徒楠冷眼看着他，“老王爷想要怎么进乾清宫，硬闯吗？”
康老王爷冷哼了一声，“我们为了保护皇上的安慰，不得不这样做。”
“你们先进乾清宫，那就去跟太后拿手谕，否则，除非把本侯杀了，否则一步都别想进去。”司徒楠厉声地说道。
“司徒楠，你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五王爷冷声地警告。
“老子什么酒都不喜欢喝。”司徒楠哼道。
……
翌日，桑榆精神饱满地醒来，她没打算那么早进宫，反正如今黎謹修也不想见到她，他身边有徐慧茹和皇甫宸，肯定出不了什么事。
她也没去看望白翎之，而是去上房找白老夫人，准备陪她去护国寺祈福，哪知要出门的时候，却见白翎之的马车停在外头，他已经在马车等着他们，说是要一块儿去护国寺。
桑榆当下就觉得满心的不痛快。
白翎之却透过窗口温和含笑地看着她，“榆儿，过来跟大哥一起吧，大哥有话问你。”
“去吧。”白老夫人知道孙子肯定有要紧的话要说，立刻就让桑榆过去了。
“祖母，这不太好吧。”桑榆在心里大骂，她现在恨不得咬死白翎之，怎么愿意跟他同辆车呢。
白老夫人嗔了她一眼，“有什么不好的，你们是兄妹俩，快去吧。”
桑榆只好不情不愿地上了白翎之的马车，挑了个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转头看着外面不去理会他。
白翎之苦笑，“榆儿，你这是还跟大哥生气呢？”
“大哥说笑了，我跟你生什么气。”桑榆淡淡地说。
“那天在宫里……大哥不是想要你顶罪的，只是……”白翎之看着她冷漠的侧脸，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
“只是没想到太后和皇上会这么信任我，根本不相信白轻雪说的话？”桑榆冷哼一声，“可惜保不住你的好妹妹吧。”
“雪儿是该受点教训。”白翎之低声说。
“我想知道皇上的伤势如何？”白翎之问道。
“不知道。”桑榆想也不想地摇头，“我今天没得进去乾清宫，徐贤妃在里面。”
白翎之误以为是徐慧茹不让榆儿进去，脸色沉了下来，“太后不是让你照顾皇上吗？徐慧茹凭什么不让你进去？”
桑榆笑了笑，“你如今又不需要进宫，皇上让你好好养伤，你想知道他的伤势作甚？”
“榆儿，雪儿如今已经不再是贵妃娘娘，我们白家在京都的地位本来就岌岌可危，我为了白家，自然要多关心皇上。”白翎之低声说道。
“这个我不好告诉你，因为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今日康老王爷和五王爷言辞放肆，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桑榆说道，心想要是白翎之转而投靠五王爷，那等黎謹修伤势好了，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白翎之冷哼一声，“五王爷和康老王爷再如何蹦跶又有何用，皇上吉人天相自然不会有事，就算……还有小王爷的。”
“若是白轻雪这辈子都回不了宫里，你当如何？”桑榆眸色冷然地看着白翎之。
“皇上只是在小惩雪儿，只要雪儿改过了，他会让雪儿回宫的。”白翎之说道，他还不知道黎謹修早已经知晓了一切。
桑榆轻笑一声，“但愿如此。”
“榆儿……”白翎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大哥将来若是需要你帮忙，你会帮大哥吗？”
“我为什么要帮你？”桑榆嗤笑出声，嘲讽地看着白翎之，“要不是我福大命大，如今在念慈庙的人可能就是我了，我为什么要帮一个差点让我去顶罪的人？”
白翎之苦笑，合手作揖地说道，“榆儿大小姐，你就别再跟大哥计较这个了，大哥当时真的没有想过要你顶罪。”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桑榆问道，“话我先说在前头，我是不会帮你做坏事的。”
白翎之失笑，“难道大哥是个坏人吗？”
他难不成还是一个好人？
“你杀过人吗？”桑榆目光清亮地看着他。
“大哥上阵杀敌，杀的人何止是千百。”白翎之含笑说道，“难道杀人就是坏人了？”
桑榆淡淡地说，“上阵杀敌自然不算，那你杀过无辜的人吗？害过无辜的人吗？”
“看来你不是你说的那样啊。”穆桑榆勾起一抹冷嘲的笑。
“榆儿……”白翎之苦涩地开口，抬眸看着和穆桑榆酷似的一张脸，穆桑榆临死前怨恨的眼神，绝望而伤痛地看着他，那时候，他除了发誓下辈子一定会还她，他什么都不能做。
桑榆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白翎之痴痴地看着她，“榆儿，你怎么会长得……那么像她？”
“谁？穆桑榆吗？”桑榆笑了一下，“说不定我们就是同一个人啊，大哥，你对穆桑榆这么念念不忘，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亏心事？”
“你真的是她？”白翎之眸色一暗，忽然伸出手抓住桑榆的手，“榆儿，你真的是她吗？”
桑榆用力要甩开他的手，“放开我！”
白翎之用力一扯，将桑榆紧紧地抱在怀里，“如果你是她……如果你是她……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不会再伤害你的。”
“谁要你对我好，你放开我。”桑榆用力地捶着他的肩膀，现在被他抱着，她更加觉得恶心。
“桑榆……”白翎之低声地叫着，眼神有些涣散，像是神志不清一样，他已经把眼前的人当成曾经被他毒死的宁王妃。
桑榆拳打脚踢，“救命啊，侯爷毒发了！”
外面的人听到桑榆的尖叫声，立刻将马车停了下来，有侍卫急忙跑上马车。
“大哥要杀我，快救我！”桑榆叫道，让人将白翎之给拉开。
“侯爷！”两个侍卫急忙上来，伸手抓住白翎之的手臂，“三姑娘，外面把侯爷拉开，您先下车。”
桑榆有了两个侍卫的帮忙，总算是能逃脱白翎之的钳制了，她抬起手重重地打了他一巴掌，“大哥，你醒醒，你不能被毒给控制了啊。”
白翎之被桑榆的一巴掌打得神情恍惚，有些不知自己在何处，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在前面马车里的白老夫人听到动静，立刻就让人将马车停了下来，“发生什么事了？”
“老夫人，是侯爷忽然毒发了，要杀死三姑娘。”车辕的小厮回头看了一眼说道。
“快，快扶着我下车。”白老夫人闻言大惊，急忙让丫环扶她下车。
桑榆已经趁着白翎之发怔的瞬间跑了下来，一看到白老夫人，立刻哽咽地大哭，“祖母！”
白老夫人抱住她，着急地问道，“榆儿，发生什么事了，你大哥呢？”
“大哥本来和我说得好好的，忽然就抓着我的手，说要杀了我……”桑榆哭着叫道，“祖母，我害怕。”
“别怕别怕！祖母在这里。”白老夫人说道，“侯爷怎么样了？”
两个侍卫扶着白翎之从马车下来，白翎之的神情疲惫，他的目光落在榆儿的身上，眼底闪过一抹暗光。
“延至，你没事吧？”白老夫人急忙问道。
白翎之轻轻地点头，“祖母，我没事，只是……吓到榆儿了。”
桑榆低头埋在白老夫人怀里，看都不看白翎之，在众人的眼中，她看起来像是被吓坏了。
“延至，你还是回家里休息吧，我和榆儿去护国寺就行了。”白老夫人说道，万一去了护国寺又毒发可怎么办？
白翎之见桑榆根本不想理他，明白她今天是真的被他吓到了，就算他想要解释清楚也不会听的，“祖母，那我先回家了。”
“你们仔细护送侯爷回去。”白老夫人立刻说道，心里却很难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清延至体内的毒，这样总是折磨他，不管是谁见了都难受。
“榆儿，大哥今天吓到你了，以后不会了。”白翎之柔声地跟桑榆说道。
桑榆干脆躲到白老夫人身后去了。
“榆儿……”白翎之叫了她一声，想要走过来看她。
“不许过来！”桑榆大叫道，双手紧紧地抓着白老夫人的衣摆。
白老夫人看着心疼不已，不管是延至还是榆儿，都让她觉得心疼，“延至，榆儿还没有平静下来，等我们回家了，你再来跟她好好地说说。”
“好。”白翎之轻轻点头，重新上了马车，他低叹了一声，疲惫地靠着车壁，不明白自己怎么忽然就将榆儿当成穆桑榆了，他也想不通，为什么还会对穆桑榆这样念念不忘。
穆桑榆……到底什么时候在他心里生了根，让他想除都除不掉。
为了白家，为了雪儿，他是对不起穆桑榆，但他一直都不知道……他以为对穆桑榆只是一点点怜惜，看来不止是这样。
“侯爷，您没事吧？”白翎之的小厮低声问道。
“去靖宁侯府吧。”白翎之淡声地说着，也许是因为白榆儿长得太像穆桑榆了，所以才让他会这么念念不忘。
如果榆儿不在白家了，或许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白翎之过来找司徒楠，正好遇到他正要出门。
“延至，你怎么来了？”司徒楠很惊讶，“我正想去看你，听说你又毒发了，宸先生可有医治你的办法？”
听着好友的关心言语，白翎之淡淡一笑，“我们进去说话。”
司徒楠和白翎之重新回到书房，看茶之后，他才低声问道，“你今日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最近宫里是不是不太安稳？”白翎之拿着茶盅拨了拨茶末，含笑看向司徒楠。
“延至，你知道的，在皇上没有命令之前，我不好跟你说太多。”司徒楠有些为难，他跟白翎之是曾经出生入死的朋友，但在皇权面前，他也有不得为之的无奈。
白翎之点了点头，“我明白，只是随口一问，如今我身不在朝堂，是不该问那么多，只是……京都风云莫测，你自己也要小心。”
司徒楠见好友并不怪他，便笑着说道，“有皇上在，京都还能怎么变幻莫测，外面的风言风语信不得。”
这么说来，皇上的伤势根本无大碍？白翎之眸中闪过一抹精光，皇上明显是没有以前那么信任白家了，雪儿如今又成了道姑，二叔临走前找过他谈话，希望将白静儿送进宫帮助雪儿，当时他没有答应，这几天却有些动摇。
如果能够有白家的姑娘在宫里，得宠的时候，多在皇上面前提一提雪儿，将来雪儿或许还有机会回宫。
这件事回去要跟老夫人商量，今日他来找司徒楠，却是为了另外一件事，“上次你跟我提过的事，我试探过三婶的口风了。”
司徒楠闻言愣住了，上次他找白翎之说过的事？不就是他想要娶榆儿的事吗？
白翎之看着他笑道，“三婶对你印象也极好，听到你的来意十分高兴，如果你真的对榆儿有心，可以去跟三婶提亲。”
“延至……”司徒楠心里真是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后悔了？”白翎之面色一变。
司徒楠立刻说道，“我对榆儿的心意怎么会改变！只是，榆儿如今已经是公主，就算白三夫人答应了，那……那皇上能同意吗？”
他不敢说皇上对白榆儿的举动，毕竟如今他们还是兄妹的身份，他不忍心伤害榆儿。
“只要你提亲了，老夫人自然会进宫请太后赐婚，你自己也跟皇上说一说。”白翎之说道，“我会去跟三叔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