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城市中到处都闪烁着警灯。
而在位于西郊的精神病人疗养院中。
某病房里。
余雨靠在枕头上,正躺着玩儿手机。
突然传来两下敲门声,紧接着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只见余雷走了进来,他推了推眼镜,说:
“小雨,这都几点了,别玩儿手机了,赶紧关灯睡觉。”
说罢,他径直走到床头跟前,关掉了台灯。
“不是啊,老哥,你看没看这篇公众号的文章?”
余雨拿起手机,给哥哥看了一眼。
可是余雷连看都不看,随口就说:“没看。”
然后他一把将手机拿走,塞进了自己兜里。
“哥...”余雨顿时郁闷了起来。
“你看一下嘛,里面讲的就是那晚我在奶茶店里发生的事。”
余雷顿时一怔,眼镜片上迅速闪过一抹幽光。
“谁写的?”他一边问,一边把手机重新拿了出来。
余雨耸耸肩:“谁知道呢...哎呀,那都不重要,关键是这文章的内容,全程都在瞎编,连个图都没有。
当时我可是在场的,事情的经过我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那个奶茶店的老板是有点脾气暴躁,但慕婉欣自己乱讲话,惹恼了人家,完全就是咎由自取嘛!怎么能说成是人家老板非礼她呢?
我看啊,这公众号八成是收了慕家的钱,所以才这么替慕婉欣讲话。”
余雷没搭理她,自顾自的读着那篇文章,把内容大体浏览了一遍,然后不禁松了口气:“还好,这里面没有提到你。”
余雨急了:“所以说嘛!这文章作者根本就不了解当时的情况,就在这里胡说八道,我真恨不得站出来,还原事情的真相,狠狠的打一下他们的脸!”
“别!千万别!”余雷毫不犹豫的给否决了。
“你千万别讲话,不准发评论,不准发朋友圈,也不准转发,不准点赞,既然文章里没有提到你,那么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不允许你再跟这件事有任何瓜葛。”
余雨一听,顿时有些不太情愿:“啊?那奶茶店老板怎么办?他那晚之所以会那么冲动,其实有一半原因也是为了我呀...”
余雷:“我把他从看守所里捞出来,已经算是还他人情了。”
余雨:“可他今天又被抓走了呀?”
余雷:“那是他自己不珍惜机会。”
“可...”
余雨说不过哥哥,顿时感觉很沮丧。
余雷无奈的叹了口气:“行了,你不用替那人操心,警察都拿他没办法,而且慕婉欣的哥哥被他打成重伤,所以他不止是脾气暴躁,还很危险,明白吗?”
余雨一听,顿时很惊讶:“啊?慕婉欣她哥被...被打成了重伤?”
余雷轻哼一声,嗤之以鼻的说道:“原来你压根儿不清楚今天发生的事儿?我还以为你整天抱着个手机,什么都知道呢...
你说你一天到晚的到底都在关注些什么?”
“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余雨瞪大了眼睛,满脸的好奇,而且自动忽略了老哥话里话外对自己的训斥。
合着自己刚才那些话都白讲了。
余雷顿时语塞,这丫头怎么就get不到自己说话的重点?
结果弄得他都不敢讲话了,差点自闭。
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了三个字:“赶紧睡!”
余雷板着张脸,没收了妹妹的手机,转身准备离开房间。
但是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躺在床上的余雨,说了一句:
“哥,如果我被人欺负了,我是说很严重很严重的那种,你会怎么做?”
余雷微微一怔,伸向门把手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镜片反射着走廊上的灯光,脸上的表情让人难以捉摸。
“那种事绝不会发生的,没有任何人能够欺负我余雷的妹妹。”
说罢,余雷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将身后的门轻轻带上。
...
回到办公室。
余雷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死丫头,居然怀疑起我来了...”
他嘟囔了一句,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
妹妹的反应,颇让余雷感到有些意外,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
那天晚上在奶茶店里,小雨的处境是不是真的存在可能发生意外的隐患,导致她生命受到威胁,而白夜恰好替她解除了威胁,所以她才会极力维护白夜,想要为他脱罪?
在小雨心里面,一个能够在她最需要时站出来的路人,是不是比自己这个不称职的哥哥,看起来更有安全感?
余雷注意到妹妹用的一个词是“欺负”。
那个慕婉欣,到底为什么要欺负小雨,是单纯的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还是上升到霸凌行为,甚至存在其他更为严重过激的举动?
余雨不小了,已经是高中生了,而且很快就要进行超能力选拔的分班考试,到时候她的能力还可以继续隐瞒吗?
余雷这才意识到,他一直把妹妹当成那个被自己背在身上,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的小丫头,然而恍惚之间,她已经十六岁了,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了。
她每天都会从网络上接触到各种各样的新闻消息,从而面对着这个纷繁复杂的社会形态,在无数个人生选择中,她是否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或者换句话说,现在余雨正处在一个由童年向成年过渡的时期,她的三观尚未成型,该如何做出正确的引导,责任全在自己这个当哥哥的身上。
一直以来,余雷教给妹妹的都是既不要与人相争,也不要助人为乐,一种近乎与世无争的消极人生态度。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小孩子的模仿能力很强。
余雨是会受到外界坏境影响的。
就好比这次的事情,白夜的出现,改变了余雨对为人处事的一些既定看法。
一直以来,她都是遵从哥哥的意愿,相信吃亏是福,宁愿自己受点委屈,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可是白夜却让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一种反抗与叛逆的结合,与她之前所接受的教育截然相反,但却正是她所欠缺的,也是她这个年龄最渴望的东西:
自由。
余雷不禁叹了口气,忽然间有种哀伤的感觉。
自由,对于他和余雨来说,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看似委曲求全、息事宁人的做法,对于余雨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这已经是他能够给她的最大限度的自由了。
一旦她发现了自己的能力,等待她的可不是什么万人敬仰,崇拜与羡慕,而是嫉妒与贪婪,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
这就是背负慧眼之术的人生,他已经是如此这般,但不希望余雨也这样,所以才选择封印了她的能力,希望她能一直做个普通人。
...
办公室里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余雷暂时放下执念,走到窗前,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朝外面看了一眼。
然后他拉起窗帘,准备打开窗户透一透气。
但就在手伸向窗户把手的时候,他突然愣住了,诧异的发现把手并没有上锁,而是处于解锁的位置:
这窗之前被人动过,房间里有人?!
刹那间,余雷精神力爆发,释放出像电子脉冲一样的精神辐射,迅速覆盖了整个办公室!
作为一名智力型超能力者,他的精神力极强,小范围内是可以做到探知一切的。
“谁!?”
余雷猛地一回头,眨眼的工夫,他就锁定了办公室角落里的一尊雕像:
那是一座表面材质像石膏一样的人体雕塑,模仿著名的大卫,可是身材看起来怪怪的,再一看那张脸,余雷顿时脸就绿了,差点吐了。
“你搞什么名堂!”他怒斥一句。
只见那雕像表面的石膏开始渐渐脱落,露出了一张笑嘻嘻的面孔:
“吼吼,我这招伪装术用的怎么样?这可是我突发奇想的杰作!”
白夜笑得有点贱,一丝不挂的站在那里,简直辣眼睛。
余雷推了推眼镜,目光移向别处,一脸鄙夷的说道:“你最好赶紧把衣服穿上。”
白夜:“知道知道...我这不也是为艺术献身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的衣架上把自己的衣服取下来,重新穿上。
“连大名鼎鼎的余教授都能骗过,看来我这招还是蛮成功的嘛。”
见白夜穿上了衣服,余雷微微侧目,冷冷问:“你来干什么?”
白夜:“靠!你说我来干什么?我那二十万不是还在你手上吗?”
他自顾自的拉过来一张椅子,在余雷的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余雷:“现在只剩十九万多了,别忘了你住了三天的院。”
他走到办公桌后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两人面对面,气氛显得十分僵硬。
白夜:“行行行,十九万多就十九万多,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余雷:“我拒绝。”
白夜战术后仰:“别这样,我是来找你看病的。”
余雷:“你没病。”
白夜:“我身上受了点外伤,医院我去不了,只能来你这里。”
余雷:“这么说你正在被警方通缉。”
白夜:“不管通不通缉,我都是你的病人。”
余雷笑了:“你想当我的病人?”
白夜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怎么?当你的病人还有什么特殊条件吗?”
余雷推了推眼镜,说:“你先回答我,你被警方带走以后,是怎么逃出去的?”
白夜:“他们派了两个没有超能力的巡警审问我,结果就被我给逃了。”
余雷:“然后你就去找了慕云飞?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白夜:“我就是跟他打了一架,我们都想置对方于死地,很可惜最后他输了。”
余雷点了点头,过了片刻,又问:“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也是超能力者,而且实力在慕云飞之上,你和他之间的矛盾,为什么非要闹到警卫局里去?私下里解决不了吗?”
白夜无言以对,这问题他真回答不了,说出来恐怕没人相信:
其实他是最近几天才成为超能力者的。
余雷忽然叹了一声:“算了,你有你的理由,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
紧接着话锋一转,他说:“我只有一个要求,必须保证余雨的安全,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把她牵扯进来,你做的到吗?”
白夜突然往桌子上捶了一拳:“马德,我忙活了一天,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谁不知道你是德国骨科毕业的,容不得余雨受半点儿委屈?
所以老子才主动把自己交了出去,你知道今天有多少个特警在gank我吗?你又知道我今天反杀了几个L2高段的特警吗?”
余雷挑了挑眉毛:“这么说你还觉得自己挺伟大的?”
白夜指着他,质问道:“公众号那篇文章,看了没有?我找人写的,里面有半句话提到过余雨吗?”
余雷不禁诧异:“那文章是你让人发的?你图什么?”
白夜冷笑一声:“图的就是让慕家身败名裂,让那个慕婉欣没脸见人。
她不是想要诬陷我强X未遂吗?那我就来个更狠的,直接把这罪名坐实了,而且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经被我强X了,我看她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
余雷听了,不禁心头一颤:这真是个狠人,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压根儿就没想过给自己留条后路。
余雷忽然很好奇:“你家里没人吗?你现在这种处境,你父母知道么?”
一提到父母,白夜就沉默了。
过了片刻,他回过神来,解释道:
“实话跟你说吧,我跟我父母关系一般,甚至是有些矛盾,但是...
慕云飞那个废物拿我没办法,就开始打我家人的主意,找人去威胁我爸,还专门把这事儿讲给我听,当着我的面撒野。
在这之前,我跟他的矛盾,可以说是因为慕婉欣引起的,甚至不夸张的说,跟你妹也有关系。
但是从他威胁我家人那一刻起,这事儿就跟你们没关系了,我发誓要让他们慕家原地爆炸,一个都跑不了,统统给我磕头谢罪!”
说到激动处,白夜又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
这一次,轮到余雷沉默了。
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多年以前的那个夜晚,想起了夺走他父母性命的那批人...
桌子下面,余雷的双拳渐渐握紧。
有那么一刻,他渴望自己能像白夜那样,为亲人报仇,亲自手刃仇敌。
“那种感觉,一定很痛快吧...”
余雷扪心自问,他发现自己竟然是有点羡慕白夜的。
可能正因为对方实现了他无法实现的夙愿,而且没有任何犹豫,是如此的果断和坚决,更令自己感到有些惭愧,甚至是嫉妒。
只可惜自己当初太小了,而且不够强大,否则的话...
“你咋了?”见对方一直没说话,白夜问道。
他这么一问,打断了余雷的思绪,将他拉回到现实中。
“没什么。”
余雷回过神来,推了推眼镜,背后的内心世界,又再一次回归平静。
只见他站了起来,离开办公桌,走到窗户跟前,背对着白夜,说道:
“我可以治疗你身上的伤,但我有一个条件。”
白夜顿时不耐烦了:“又怎么啦?你这骨科医生还有完没完…”
“医药费三万。”只听余雷说道。
白夜:“……”
“我擦!你狮子大开口啊你?!”
余雷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的说道:“给你看病,我是要承担很大风险的。”
白夜:“你这分明就是在趁火打劫。”
余雷:“爱看不看。”
白夜气的眼角直跳,最后一咬牙,说:“好,成交!但你必须给我看好了!越快越好!”
“放心…”只见余雷转过身来,嘴角扬起一抹诡谲的笑容。
“我可是德国骨科的专家。”
白夜瞬间脸色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