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慢点跑,小心别摔倒了!”
安静的王宫里突然传来一阵呼喊,语调里满是焦急与担忧。略显仓促的声音惊的一群觅食的香鸟啾啾而起,盘旋着飞到了王宫上空,而后似乎是带着点愤怒般的朝着下方大声鸣叫,仿佛是在责怪来人惊扰了它们的进食。
见此,原本奔跑着的一道小小身影不禁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朝着后方埋怨道:“秀姨,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我抓香鸟的时候跟着我!你看,现在都三次了,我连一只香鸟都没抓到。再这样下去,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攒够做一只羽球的鸟毛啊!?”说着,便把手里和身形极不相称的大网丢在地上,气鼓鼓的看着来人。
那秀姨似乎是跑的急了,喘吁吁的来到小王子跟前,停了好一会,这才略带委屈的开口道:“小王子,不是我要跟着你啊。老国主说了,现在我们正和李国交战,这王宫里也不知道藏了多少奸细,要是小王子你被惊着吓着,那老国主还不得急坏了啊。”
小王子道:“我才不信呢,皇爷爷会这么关心我?对了,你刚刚说我们正和李国交战,难道他们又来侵犯我们边界了?”
秀姨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这李国自打换了个新国主,都来我们边界骚扰好几次了。这次又说什么他们的军马跑到我们夕国了,要过来抓马。这不明摆着骗人么。”
小王子点头道:“不错,的确是骗人的。我听皇爷爷说过,这李国新主叫做李雄图,国主之位好像来的不怎么正道。这时候频繁攻击咱们夕国,一来是为了转移内部矛盾,二来也是想看看我们的实力如何,为以后的全面进犯做好准备。哼,这李雄图倒是有点脑子。只是我夕国历年积弱,国力微薄,莫说反攻,便是自保也是勉强。估计要不了多少时日,李国大军便会兵临城下了。”说完叹了口气,小小的脸上满是忧虑,与之前的稚子形象大相径庭。
那秀姨习以为常,微微一笑,知道自家小王子风逸早慧之名在夕国已是人尽皆知,当下也不以为奇,正想问他怎么想起抓圣鸟,却听见头上香鸟一阵乱鸣,抬头看去,只见方才盘旋不休的数只香鸟好似受惊一般,远远的朝着后山飞去。
秀姨见状,不禁面色一变,朝着后方来路望去,隐隐间只见人影憧憧,身上衣甲却并非王宫护卫所着。秀姨虽为奴仆,性子却也机警,见此情景,心知有异,忙返身抱起风逸,说道:“小王子,宫内有甲士来犯,怕是出了什么变故。老国主早已吩咐,让我以你的安全为重,必要时可以直接送你出宫。我现在便送你出去。”说完便朝着后山密道急奔。
风逸虽说早慧,但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又从小养尊处优,这时初逢大变,小脸已是苍白一片。趴在秀姨怀中,只觉得两旁风声呼啸,顷刻间已出了王宫,踏上了后山小径。眼看着再有片刻,便可到达王室密道,哪知在掠过一段灌木林时,前方两侧突然蹿出数十个甲士,将二人团团围住。
秀姨知道情势紧急,脚下不敢停步,双目四顾间已将周围敌人扫了一遍,只见其中有两人跟自己一样,乃是化灵中期,更有一人身着黑袍,赫然是化灵巅峰。
秀姨深吸一口气,知道这番怕是在劫难逃,只盼能将小王子送出去,那也算对得起老国主的恩情了。她性子果决,当下打定注意,体内灵力瞬间沸腾。竟是毫不犹豫的燃烧起了自身灵珠。一时间气势大涨,竟然从众人封锁之中突围而出。
眼看着秀姨如飞般远逝,埋伏的众多灵修也是一怔,万万没想到这婆娘竟然一照面就开始拼命。只是军令在身,当下也只能咬牙跟上,只盼那婆娘重伤之下,跑不了太远。
风逸被秀姨抱在怀中,只觉得她呼吸沉重,虽然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但却步伐不稳,似乎随时都可能跌倒一样。飞驰之间,只听见秀姨在他耳旁喘息道:“小王子,奴婢今天怕是走不了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带到密道那边,你只要顺着密道一直走下去,就可以逃出去了。出口那边也已经安排妥当,只是为了防止消息走漏,没有安排人手,所以出去之后就要靠你自己了。
等下你到密道之后,右手石壁之上有个圣鸟雕像,你将鸟头左旋三圈,密道口便会落下大石,防堵追兵。还有,出去之后,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按照今日的情形来看,王宫里面恐怕已有大变,要不然这些甲士绝对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潜入进来。你要是贸然回宫,无异于自投罗网。如果老国主真有什么不测,你就是夕国最后的希望了。一定要记得,不管什么情况,第一时间保护好自己!知道了么?”
风逸自幼便是秀姨一手带大,与她情逾母子,这时不禁心里痛楚万分,泣声道:“风儿知道了。秀姨,你会跟我一起逃出去的对吗?”秀姨爱怜的看着风逸,却是狠心道:“不,秀姨以后陪不了你了。这个项链你拿着,里面是我收集的灵决,算不上珍贵,不过胜在稀少,以后有机会可以看看。不过你要记住,轻易不要显露出来,除非你的实力足够,否则只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风逸哽咽点头。秀姨惨然一笑,还想说些什么,只听后面有人冷笑道:“哼,看你们还往哪跑!”秀姨回头一看,只见黑袍人已然迫近,距离自己仅有数丈之遥,不禁心下大急,咬牙催动灵力,拼命之下,一时间竟然又拉开一段距离。,但她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好在这时,密道入口已依稀可见,当下将残余灵力汇聚于右手,奋力将风逸向着密道掷去,口中大喊道:“小王子,记住我说的,以后一个人可要好好的活着!奴婢现在便去了!”
风逸身子尚在空中,泪眼朦胧间已看到秀姨转身冲向追兵,张开双手抱向那追来的灵修。那黑袍人本来一心往前,此时却仿佛见鬼一般,忙不迭的后退,想躲开秀姨的怀抱,口中似乎在骂着什么“疯婆子,当真是不要命了么!”
风逸落地之时,离密道入口仅只两步之遥。他本有心想去帮助秀姨,却也知道自己上去非但毫无作用,反而会辜负了秀姨的一番苦心。于是强忍住心中悲痛,转身跌入密道,按照秀姨所言,将右手边的鸟头左旋,放下了入口大石。在大石即将闭合的一刹那,风逸好似看见秀姨转头凄然一笑,跟着便是轰然一声,密道内外顿时寂然无声。
风逸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夕国,王宫大殿。
一位身披战甲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正中央的王座之上,右手长枪撑地,一张方脸不怒自威,正是李国上将军李石。此时他正冷冷的看着身前台阶下跪着的数位灵修:“你是想告诉本王,你们这群以化灵为首的军中好手,不但连一个妇人和幼子都没抓到,反而被他们重伤了一位灵师?”
那为首者正是刚才带头追捕秀姨之人,此刻额上已是冷汗直流,忙颤声回道:“禀将军,属下。。。属下无能,请将军恕罪!”李石点了点头,沉声道:“很好。既然如此,那你们就以死赎罪吧!”说完,没等那些灵修反应过来,从四下黑暗处便飘来数朵火花,看似缓慢,实则迅速之极,转眼已落在那些灵修身上。随后,炎光猛然大涨,顷刻间已燃遍全身,众灵修顿时痛苦万分,表情狰狞,奇怪的是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没过一会,台阶下的数位灵修便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数堆灰烬残留在地上。
这时,台阶旁边站着的一位老者似乎心有不忍,摇头道:“一位化灵中期、数位初入境界的灵修,说杀就杀了。李石,外面说你心狠手辣果然一点没错。”李石转过头,瞥了那老者一眼,道:“夕国老头儿,我李国之事不劳你费心。要不是看在你还有点用的份上,哪还会让你继续站在这大殿之上。你要是再聒噪,可不要怪我不客气。”
原来,这老者便是夕国国主夕梧。听到李石的威胁,他却只是呵呵一笑,显然并不如何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在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前,李石是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说起来,我那孙儿倒也是好运气,居然能从李国精英的手底下逃出去,看来还真是福泽深厚啊。”夕梧语气中满是嘲讽,提到“李国精英”几个字时更是加重了语气。李石闻言,不禁脸色黑了几分,冷哼道:“夕老头,看来你倒是很放心你那孙子?没有韩文秀在身边,他一个小孩子,就算逃出去了,又能怎么样?说不定这时候早就尸骨无存了。”
夕梧听他说的恶毒,虽然明知不可能,不过还是不由得心中不快,道:“李石,我孙儿结果如何,可不是你能决定的。别说区区化灵,就算是风游境出手,只怕也未必伤的了他。”李石眉头一皱:“哦?难道他身上还有什么秘密不成?”夕梧道:“秘密自然是有的,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李石心中忍不住怒火上升,不过却是强行克制,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不说也罢,谅他一个小崽子,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至于现在,还是先请夕老国主下令,召集群臣商量下归顺之事吧。”
夕梧脸色一变,自从李雄图成为国主之时,他便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原以为他会徐徐图之,自己还有时间将风逸培养成人,这孩子身世隐秘,又自幼聪颖,只要再给他几年时间,想必也可以担负起国主重任。只可惜时不我待,李石的雷霆之举已经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现在风逸下落不明,自己又是受制于人,就算是想反抗也有心无力。难道先祖留下来的基业,到自己手里就要断了吗?
李石看着夕梧沉默不语,不禁开口道:“怎么,夕老国主很难选择么?那要不然,我派人一一去请?”言语间杀气十足。夕梧知道,李石之所以要让自己下令,无非是为了方便行事,却并不是非此不可。就算自己抵死不从,他也有残酷手段达到目的,到时候整个夕国恐怕会血流成河。
想到此处,夕梧不禁长叹一口气,道:“罢了,亡国之名便由我来承担吧。”说完右手伸出,食指凭空书写,指尖灵力凝结不散,片刻间已写成一道令群臣觐见的急召。随后右手一挥,将其打入王座旁边的空白玉简中,对着李石说道:“你要的东西,拿走吧。”说完之后,整个人都好像苍老了许多。
李石这次冒险潜入,其实只是为了完成国主安排的隐秘任务,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心思。只是事到中途,意外的发现王宫防守空虚至极,如此良机,一旦错过便足以抱憾终身,这才临时起意,率队偷袭成功。虽然并未找到国主要求的东西,不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只要一举征服夕国,别说是没找到,就是找到之后,用它来换取夕国臣服,想必国主也是乐见其成的。
想到此后便可一劳永逸,李石不禁心中微喜,当下吩咐手下灵修拿着玉简去召集群臣,又安排好人手清理王宫,免得稍后朝议之时有人打扰。安排妥当之后,这才转头看向夕梧,微笑道:“夕老国主果然深明大义。这次两国百姓免受刀兵之苦,夕老国主功不可没啊。你放心,以后夕国子民便同我李国子民一样,绝无不同,而且只会比现在过的更好。夕国,只是本王的第一步!”
夕梧默然不语,半晌才苦笑道:“成王败寇,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只希望你言出必行,日后能够善待他们。”
李石点头道:“这是自然。夕老头,你难道就不奇怪,为什么这次我能这么轻易得手?”
夕梧叹了口气,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是莫臣替你安排的吧。”
李石一怔,似乎有点意外,点头道:“不错,的确是他。这次我带兵潜入,就是他先调走了宫门守卫,将其安排成我李国将士,又将王宫布局图全盘献上,让本王顺利关闭了护宫大阵,就连你们王室隐藏的密道,本王也是从他口中得知。只可惜功败垂成,竟让你那个孙儿逃了出去,留下后患。真是一群废物!不过,就算如此,你这宫里的防守也太过无力,难道还什么隐情?”
夕梧摇头道:“事已至此,何须多言。疏于防范的又何止是我夕国一个,就算我不说,等你回去之后大概也能知晓。只是莫臣。。。我虽然早已对他有防备之心,可是还是低估了他对夕国的掌控,就连阵图也被他所得。只是我夕国向来待他不薄,实在是想不通他为何要这样做。”
李石道:“怪只怪你已是修为尽失,又没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眼看着夕国就要陷入无主的状态,这么大的利益当前,谁不动心?况且我已经答应他,等到事成之后,夕国,便交由他来掌控。你说,他能不尽心尽力么?”
夕国叹道:“原来如此。莫臣啊莫臣,没想到你为了利益,竟然做出如此恶事。李石,这样的人,你用着也放心么?”
李石傲然道:“有何不放心?莫臣这种人,普天之下可多得是。只要我李国一日不倒,他们就只能安安分分的做条好狗,尽好自己的本分,哪怕就是想死也得看我同不同意。”言语间霸气流露,分外慑人。
夕梧摇了摇头,知道此时大势已去,唯有按照李石的要求去做,才不至于死伤过众,影响到夕国根基。就算今日归顺臣服,只要保存实力,哪怕是苟延残喘,等到将来风儿回来,未必没有东山再起、重复夕国的一天。
便在此时,派去宣召的甲士前来通报,夕国上下臣子均已在殿外等候。
李石站起身,微笑着看向夕梧,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夕梧沉默半响,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迈步走向那不再属于自己的王座。
第二日,夕国新主莫臣昭告天下:自此之后,夕国已为李国附庸,而后凡夕国子民,均须以李国为尊。若有破坏两国友好邦交者,严惩不待。
另:追缉前国主夕梧之孙风逸,凡有知情者重赏,民赠金,官加爵,军记功。知情不举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