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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雨一直下

罗楠趴在桌上看着窗外细细密密的雨帘,愁眉苦脸道:“唉,开学典礼不开了,还要上课。”

姜云没好气的对罗楠说:“萝卜,你不想上课就到雨里洗澡去,室外露天大淋浴,没人拦你。”

罗楠笑嘻嘻的说:“我不去,因为没有洗发水。”

姜云笑了,反问道:“你那萝卜头还需要用洗发水?”

赵逸尘还是在想着刚才的梦境,歪着头看着天花板,造型看起来像是个傻小子。

宋柔风看着这三个家伙,素手便不知不觉的扶上了额头,不禁有些发愁,瞅这一个个的,闹的闹,呆的呆,九组再这样下去恐怕是要废了。

本应该因开学典礼而错过的语文课得到幸免,得以与同学们见面,这让同学们怨声载道。

赵逸尘好奇的打量着走进门来的语文老师,目测她的年龄大约在三十岁上下,她与蒙文老师敖清漪一样,都是短头发,显得很轻快干练,但是语文老师的头发没有烫过,也没有染过,是原本的黑色直发,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显得她学识渊博,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穿着粉色的大T恤,上边还画了只米老鼠的图案。

赵逸尘心中暗道:喜欢这种风格的衣服的人起码已经是八零后了。

代英杰招呼王诗妍到讲台上来,询问了一下昨天《桃花源记》的预习情况就叫王诗妍回去了,却在王诗妍行走的路径上看到了新面孔。

“新同学,叫什么名字?”代英杰来到赵逸尘身边,轻轻的问道。

“赵逸尘。”

“名字真好听。”代英杰恭维了一句,然后在桌上铺开了一张纸,说道:“把你的名字写在这儿。”

赵逸尘听话的提笔写下,三个字铁画银钩。

代英杰看了看,微笑着点了点头,赞许的说:“早就听说过你作文写得好,昨天还听你们班主任说你字写的特别漂亮。”

“特别漂亮”这四个字,代英杰在上边加了重音。

听到老师的夸奖,赵逸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羞涩的笑了笑。

看到赵逸尘这个害羞的样子,宋柔风不禁呲之以鼻,这货简直就是惺惺作态,你这个厚脸皮的登徒子竟然也会害羞,绝对是装的,他心里指不定有多骄傲呢,哼,虚伪!

代英杰走到台前讲课,时不时的会不经意间瞟一眼赵逸尘,把他看的有些不敢再抬头,赵逸尘吞了口口水,心想这老师就算是关心我,也关心的有点过了吧?

代英杰边讲课边回想,大概是去年的十月份,风信子县开展了一个中学生作文大赛,一等奖三人,二等奖十人,三等奖足足有五十人,而赵逸尘就是那五十人当中的一个。

但是仅仅是这样还远远不能让代英杰印象深刻,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赵逸尘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没有来领奖状的人。当时代英杰因为书法造诣颇长,有幸被请来书写奖状上的获奖学生的名字,各个学校一听是曾经获奖无数的代老师亲笔书写的奖状,立马蜂拥而至,将奖状拿回去交给获奖的学生,另外还特意嘱咐道这可是代老师的杰作,一定要贴在家里显眼的地方上,让来人好好欣赏。

几天之后,代英杰在不经意间来到搁置奖状的屋子时,发现奖状还剩下了一张,上面还蒙了尘。这让代老师有些不悦,虽说她没有什么大师的思想包袱,也并不觉得自己是有多么的优秀,但是那张奖状也是自己认认真真写的,那个学校怎么能这么拖延,这么久都不来取?

奖状上的名字叫赵逸尘。代英杰随意的问了问相关人员,只了解到那个学生是海棠中学的,学校不派人来取的原因是那个获奖的学生自己说不想要,学校也就便不再费这个力气来取。

在得知是这个结果后,代英杰心里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丝怨气,虽然自己并不是什么书法大家,但是这个奖状对于那个学生本身也算是一种鼓励,这个学生可真的是自大,如果深究的话,那么把奖状不以为然的他可不光是得罪了她代英杰,还同时得罪了举办这次比赛的各大中学。但好在没有人会注意这么一个赵逸尘这样的无名小卒。代英杰平复了一下心情,同时她也有一些好奇,想要看看这个随便的学生的作文究竟写的怎么样。

找到赵逸尘的参赛作文并不难,那篇作文的标题也很简单,叫做《偷玉米》。代英杰怀着不屑的态度翻开了看,看着看着,脸上的神情就从幽怨转化成了愉悦,好像是露水轻轻浇灭了她心中微弱的小火苗。

代英杰老师担任中学教师这个职业多年,期间获得过不少奖项,起码在风信子县这片区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优秀的她把中学生的作文水平分为颇有趣味的三个等级:馒头、饼干、蛋糕。

馒头的意思就是指作文读起来没有什么乐趣,乏味冗长,就好像在咀嚼馒头,没有什么滋味,哪怕是有甜味,也只是有那么一丝丝。

饼干的意思就是比馒头强上几分,有了一定的乐趣,内容也变得精巧,但是却大多千篇一律,有局限性,在中学生中以这种水平的作文居多。

最后蛋糕的意思就是所能代表中学生作文水平巅峰了的作品了,这种作文不但以优美贴切的辞藻加以修饰,而且在段落的层次上也令人挑不出瑕疵,再加上构思精巧的内容,令人看了之后就有种吃了蛋糕似的唇齿留香。

但是赵逸尘的作文水平却是不符合这三种中的任何一种,他用着最朴素、最天真的简单词语,连结成一个个简单的句子,叙述着一些有趣的故事,让人看了有种轻松愉悦的感觉,仿佛是又回到了童年那段无忧无虑的欢乐时光。代英杰看完之后嘴角流里出一丝笑意,思绪被引导回了童年,想起了小时候她最喜欢吃的玉米的味道,不禁咂了咂嘴。她又接着往下翻了几个别的学生的作文,但都有些差强人意,就好像是在吃着用机器制作出来的饼干。

参赛的作文大都主打感情路线,内容不是感谢爸爸,就是感谢妈妈,再不就是感谢老师,还有感谢朋友,想要以情动人,但是看的多了难免会有些审美疲劳,而且有的故事情节还撞了,有好几个老爸大半夜的背着发烧的孩子往医院跑,有好多妈妈在下雨天大老远的从家里跑来学校给儿女送雨伞,代英杰在心底呐喊:新意啊,我们要的是新意啊!不是纯粹的打感情牌!

总而言之,像赵逸尘这样诙谐类的作文是少之又少。那次,代英杰在三个水平中加入了另一种水平,叫做苞米面饽饽,指的就是赵逸尘这类朴素的,具有乡土气息的作文,读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就是这样,代英杰才记住了赵逸尘的名字,可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赵逸尘当初不要奖状的原因竟然是心疼那八块钱的奖状制造费。

赵逸尘整整一节课都在认真听讲,这对于不爱听课的他简直是一种煎熬,只是因为代英杰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把目光投向他,让他开不得小差。只是可惜的是,虽然代英杰对他很是关注,但也并未叫赵逸尘回答问题,或是朗读课文,这让赵逸尘很是疑惑,有些不要脸的想:老师总是看我是不是因为我长的太帅了?

下课铃响,看着代英杰走出教室的背影,赵逸尘终于松了一口气,下节课又可以做没人注意到的小透明了,真好。

不料代英杰又想起了一件事,杀了个回马枪:“同学们,我今天留个作业,就是写一篇关于开学典礼的作文。”

“No~”教室里响起了一阵哀嚎。

其实代英杰本来没有想留这个作业,她留这个作业的原因主要是想要考验考验赵逸尘,看看他究竟有多少斤两。

赵逸尘的嘴角轻轻翘起,写作文啊,他最拿手了,在代英杰说完作业之后的两分钟内,赵逸尘的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关于作文的雏形。

下一堂课是英语课,赵逸尘一向是对学习英语没有什么兴趣,英语老师也没有像别的老师那样关心赵逸尘,这让他也乐得自在。

英语老师的名字叫保丽君,生的大眼龅牙,最大的特点就是屁股很大,刚才她下讲台来巡视的时候执意要从倒数第一排与倒数第二排中间的一个颇宽的缝隙中走,大屁股还差点拱翻了中间行最后一排的齐凯勤的桌子,这让赵逸尘不禁捧腹,但是却并未笑出声来。

英语课不光是赵逸尘不感兴趣,七班的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所以英语课上就死气沉沉的。赵逸尘觉得无聊,就在班级里四下扫了扫,看到有几个人在聊天,他附近也有人在看小说,回头一看,罗楠也正在本子上画着大怪兽,罗楠发现赵逸尘回头,就骄傲的把画作递给他,赵逸尘仔细的看了二十秒钟就还给了他,本想说几句话,忽然发现王诗妍的目光盯了过来,赵逸尘只好叹了口气,然后就继续无所事事的发呆。

在这个倒霉地方可真是煎熬啊,这要是以前,赵逸尘早就掏出小说就开始疯狂啃食了,而现在,他的身体里装满了寂寞。

阿炳,我好想你啊。赵逸尘突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一连好几节课,赵逸尘都是就这么傻傻的呆坐着,注意力无法集中,就连思想也是昏昏沉沉,无法活跃起来,仿佛是一只倦怠的飞鸟,迟迟不愿起飞。脑袋里就这样空空的,但还偏偏不困,就这样任由时间从身畔溜走,他却无能为力。寂寞是对他来说最大的折磨,以前他觉得沉默寡言的人很酷,那种孤独的眼神真是帅爆了,但是现在,如果可以,他想要当个话唠,说什么都可以,就算是让他说他最出糗的那件事,就是他五年级时被全班女生群殴那件事都可以,只可惜,现在即使是他想说,也并没有人会听。

赵逸尘好不容易捱到了午休,在吃午饭时赵逸尘本想和罗楠、吴天星他们聊聊天,但是他俩一直在和姜云聊《古剑奇谭》,赵逸尘也就没和他们搭上什么话,这部片子他虽然没看过,可赵逸尘听到杨幂这个名字就知道这应该是一部电视剧了,好像前一段时间很火。

弘毅中学这个季节的午休时间很短,因为午休中有一段时间被安排成了午睡。赵逸尘向来没有午睡的习惯,以前海棠镇中学也没有午睡,十三、四岁的少年每天精力充沛的像是跑马,午睡怎么可能睡得着?赵逸尘百无聊赖的趴在硬邦邦的桌面上,连思想都被周围的气氛压的张不开翅膀。

午睡虽说是睡觉的时间,可是实际上并没有几个人睡得着,大多是都在写练习册,不知怎的,初中生的练习册仿佛永远都做不完。

王诗妍揉了揉因劳累了太久而酸痛的眼睛,转身打开书包拿东西,忽然看到了赵逸尘一脸衰气的样子,不知怎的心里窜出一股无名之火,不禁低声呵斥道:“赵逸尘,你很闲啊。”

看到王诗妍的怒容,赵逸尘当下有些疑惑,心想自己又是哪里惹到这个事妈了?

赵逸尘实话实说:“嗯,我确实很闲。”

赵逸尘无所谓的样子再一次激怒了王诗妍,“你练习册都做完了吗?你就这么浪费时间,还不睡觉?”

赵逸尘心想老子睡不睡觉跟你有半毛钱关系,你丫的管的到宽,他欠揍的露出一抹笑容,云淡风轻的说道:“学委,我没有练习册。”

王诗妍有些恍然,这才想起他才来两天,班级里还没给他发练习册,难怪这家伙这么闲,这次还真是自己大意了。王诗妍看着赵逸尘得意的表情,心里很不舒服,觉得他的笑容像极了一只偷到鸡的黄鼠狼,猥琐中透露着可恨。

“那你语文课老师留的作文写了没?”王诗妍问道。

“没写。”赵逸尘如实答道,他之前确实想好怎么写了,但是他却懒得写。

王诗妍恐吓道:“那你还不快写,今晚可就要收啦。”

赵逸尘惊讶,“啊?上课时老师没说啊。”

王诗妍狡黠的一笑,“不用老师说啊,我们班都是当天作业当天交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天交,一般都是要等语文老师催,班里的人才会写。

见赵逸尘脸上还刻画着三分不相信,王诗妍又忽悠道:“你不信就往你前面看看,他们都在写作文呢,下午都是课,哪有时间写作文啊?”

赵逸尘往前一看,确实没有几个睡觉的人,一个个的都在奋笔疾书,赵逸尘本想问问宋柔风是不是在写作文,但一想到今天才惹过她生气,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至于姜云和罗楠,不好意思,这二位已经在梦里和庄周下棋去了,罗楠估计还是带着他在英语课上创作的大怪兽去的。

赵逸尘看着王诗妍的眼睛,想要找出一丝破绽,“那你怎么不写?”

王诗妍忽悠起人来连草稿都不用打,很快就回答了赵逸尘。“写作文对我这个语文课代表来说可不是什么难事,我先写完这个数学练习册,再写作文也赶趟。”

“哦。”赵逸尘到底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毛孩,这回还是相信了。

王诗妍的脸上终于露出胜利的微笑,看到赵逸尘忙碌着写作文的样子,内心很是愉悦,不由得小声笑道:“傻小子,还想跟我斗?嘻嘻。”

赵逸尘才思泉涌,写作文的速度贼快,用了二十多分钟就写完了,字数差不多在五百字上下。

“学委,学委。”赵逸尘招呼道。

“干什么?”王诗妍看向赵逸尘,脸上竟然露出了罕见的和煦微笑,因为刚才忽悠完赵逸尘后,她的心情大好,连做数学题的速度都都加快了,一中午做了好多道题,所以她特别开心。

赵逸尘看着王诗妍的这个笑容,心中一凛,心想这个事妈是不是捡着我早上搬凳子时丢的一块钱了,怎么这么高兴?

“学委,我作文写完了,交作业。”

“啊?这么快啊。”王诗妍惊讶道。

王诗妍接过来看了看,不禁喜上眉梢,太好了,这次的作文素材有了,没想到赵逸尘还有这本事,写的不错嘛。

赵逸尘只是淡淡的看了王诗妍一眼,就把目光看向了窗外,继续无所事事的发呆,思绪有如窗外随风飘落的孤单柳叶。

雨后的空气有些凉爽,班级里的四个大风扇呜呜的急转着,吹起了宋柔风鬓间的长发。

“阿嚏!”宋柔风打了个喷嚏,连忙用左手捂住了鼻子,右手伸向了王诗妍,有些虚弱的说:“诗妍,给我点卫生纸。”

王诗妍把卫生纸递了过去,发现了一丝不对,关切的询问道:“柔风你怎么了啊?是不是感冒了?”

宋柔风摇了摇头,用卫生纸捂住鼻子,含糊的说道:“没事,就是打个喷嚏。”

“你要是感冒了就赶紧跟我说,我去找班主任给你请假。”

宋柔风微笑,“嗯。”

赵逸尘若有所思的看了宋柔风一眼,又看了一眼王诗妍,然后就继续看向窗外。

竟然,有那么一丝羡慕,赵逸尘在心中低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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