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宫中一如既往的静谧。
坤宁宫中少有走动,更无半点咳嗽人语,忽有一抹人影自宫门外匆匆小跑而入。到了屋檐下,在宫灯的照映下才看清楚,来人是贵喜。
贵喜进了门,直奔里间。
如今已是十一月,白天虽暖和,入了夜就冷寂寂的。皇后坐在暖榻上,双手捧着描金绣彩的小暖炉,环视偌大的屋宇,华丽而空荡,就像她的心一样。
这样的岁月她熬了一年又一年,不知道在期盼着什么,不知还能希望什么,可她就是那么一步一步的熬过来了。如今……她忽然发现日子是那么的难捱,再也没了任何期望与希求,她只剩苦涩涩的心,空荡荡的,再也捱不下去了。
贵喜掀了毡帘进来,近了几步,垂首轻声道:“皇后娘娘。”
“讲。”
“奴才奉皇后之命前往流华宫送礼并询问小皇子的情况,全德公公在门外,说锦贵妃情绪不好,皇上正在宽慰,旁人不许打扰,只收了东西就让奴才回来了。奴才问小皇子的情况,全德公公叹息摇头,说小皇子还没醒,御医束手无策,恐怕只能听由天命。”
皇后听着,嘴角泛起冷笑。
贵喜又轻问:“皇后,那个人如何处置?”
皇后眸中冷光一动,道:“这还要本宫教你?做的干净利落,别留下把柄!”
“是,奴才明白。”贵喜闻言就退下了。
夜已深了,流华宫中灯烛依旧明亮。
云锦已安歇了许久,却始终神思忧虑,难以安睡。看了眼身旁熟睡的人,轻然动手,欲将搂着自己的手臂挪开。却不想刚一动就惊醒了他。
齐啸天本也是因心怀有事,睡的极浅,觉察到她的动作,心下明了。轻抚着她的脸,柔声劝慰:“还想着恒儿?御医说了,虽然恒儿没醒,但并非永远不会醒。待御医行针,把他头部的血块清散就好了,他会醒的。”
云锦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怕恒儿会有事,我怕是上天借恒儿来惩罚我,我……我是不是做了很多错事?是不是不该害人,不该争夺,如果我当初不回宫,那么恒儿还会好好儿的,根本不会……”
“锦儿!”听到这里,齐啸天喝止了她:“不回宫?朕对你来说,难道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选择?朕为你做的一切,难道在你眼中就微不足道?朕知道你怕担心恒儿,是朕……是朕没做好父皇。”
“不是……”云锦知道失言,也很清楚他所做的一切有多么难能可贵。
“很晚了,睡吧。若你总这样,等恒儿好了你又病了。”齐啸天也明白她是无心,只是听了难免难过,也更为恒儿之事心愧。
云锦内疚于刚才的话,于是也不再坚持,依在他怀中闭眼,努力去睡。
次日清晨,坤宁宫一如既往。宫女们清扫的清扫,浇花儿的浇花儿,另有宫女捧着各色洗漱用具进入门内,伺候皇后梳洗更衣。
贵喜也早早儿的就来当差,得知皇后还在梳洗,便先在外面侯着。
“喜公公!喜公公!”忽然一叠声低叫传来。
“什么事?一清早就大呼小叫,当心吵着皇后!”贵喜呵斥着,见来人是自己跟前的小太监小乐子。
小乐子气喘吁吁的跑到他跟前,神色慌张:“喜公公,出事儿了!”
“出事儿?出什么事儿了?”贵喜纳闷,却想到了昨天小皇子的事,尽管自认做的天衣无缝,可还是心虚。
“小冬子死了!”小乐子的声音和表情中难掩惊吓。
贵喜愣了,完全的始料未及。
“是啊。今天清早打扫的太监们在井里取水,却从井里捞上一个人,脸都泡白了,经人认出来,是小冬子。奴才也去看了,的确是他。这事儿已经报上去了,听说小冬子脖子上有勒痕,怀疑是被人勒死后扔在井里的,所以要查。”
贵喜一时回不了神,总觉得小冬子死的蹊跷:“昨晚上小冬子还在我跟前当差,怎么才一个晚上人就死了?”
“公公,你看这件事……”小乐子总觉得害怕。
“别乱嚼舌头!”贵喜喝斥两句,转身进去服侍皇后。
皇后已梳妆完毕,宫女们正端着残水退出来。
见贵喜进来,皇后闲闲问道:“刚才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贵喜忙笑:“没什么事儿,就是……一个小太监死了。”
皇后眼色一停,观看着他脸上神色,细问道:“怎么死的?说说。”
贵喜便将事情讲了,迟疑了一会儿,终究是说:“皇后娘娘,奴才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这小冬子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怎么会好好儿的就被人给弄死了?”
皇后敛眉细想了一回,也觉得蹊跷,但一时间也说不上来:“这件事你留心着,有了异常立刻来回。”
这边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人求见。
来人是统管宫中太监的总管,请安行礼毕,说道:“今天宫里出了件事,死的人是坤宁宫当差的小太监,奴才们在其住处搜出不属于他的财物,恐怕牵连到宫中失盗。听说他总在喜公公跟前任差,奴才职责所在,要查证这件事,因此特来请贵喜公公去看看,一来问些事情,二来认认东西。若惊扰了皇后娘娘,望乞恕罪。”
皇后温婉轻笑,拂手让他起来,道:“应该的。贵喜,你就跟着去吧”
“是!”贵喜答应着,心内忍不住犯疑,更有说不出的诡异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