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见她这样,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种这长明草。
看月光吸收了些许之后,林颜夕转身进了屋子,刚要挽下袖子,转身想跟这小白说些什么,却看见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那目光十分奇怪,异常冰冷,却又灼热刺人,林颜夕低头一看,他是在看她手腕上的印子,像是勒痕一般,细细看去,还有些黑气在上面冒着。
若是旁人问起,林颜夕自然只说天生如此,可是这小白这么说了他怕也是不信的。
小白并未言语,林颜夕便也没再多纠结,在床榻上躺了下来,而那少年也在她身侧和衣而卧,林颜夕往里稍稍挪了下,这小白应当是睡不惯地,外人看来自己又是男儿身,思索片刻,便转过身睡去,心想,改日再弄张床。
说了句,“睡吧!”
次日清晨,林颜夕睁眼,伸了伸懒腰,夜里她觉得睡不惯,便还是绕过了那小白,下来找了个草席睡着。
这屋子里就一床被子,小白看着柔弱,富贵人家的公子想是也没受过苦,把被子给他盖好,自己只身蜷在草席上,虽说是七月,不过闲居里草木多,夜里风一吹,也是有些凉的。
她起身发现,自己身上多了床被子,去看床榻上,小白不在,行囊却还在枕旁放着,便整了整屋内,换了身衣服。
小白回来,手里拿着些吃食,没见到林颜夕,枕边放着封信:我离开一会儿,小白在家小心。
林颜夕在城中的时候,常受到婆婆的照顾,两个人的感情很是亲近。
后来林颜夕搬去了“闲居”,就不经常来了,可是她仍时常记挂着这里。
李婆婆天生眼疾,从前只是看东西有些困难,但好歹还能看见。
可后来青年丧偶,老年又丧子,她整日以泪洗面,这些年来她的眼疾越发的严重。前几日见她时,脸色苍白,就知道病情又严重了许多。
林颜夕也不知道,这《奇闻录》里记载的东西是不是真的,若是这长明草真能治好眼疾,它也就多了些可信度。
想着想着便到了李婆婆家中。
李婆婆丈夫生前是个生意人,丈夫去世之后,儿子整日不学好,家里的生意落败,所有铺子拿去抵债,到最后只剩下这一座府邸。
林颜夕轻轻地推开门,生怕吵醒婆婆,穿过院中有些干枯的草木,想来也是自己好长时间没来打理,院中又荒凉了不少。
还没等走进大厅里,便看见李婆婆半趴在地上,跟前的媳妇儿李心晴正坐在椅子上,一只腿搭着另一只腿。
呵斥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人家那边催得紧,让那丫头早点嫁过去,咱们也能少受些罪。现在可倒好,没带来什么福气就罢了,还连累我儿子。”
身上绫罗绸缎,脸上描眉涂腮的,想必已经收了那家人不少的好处,也好意思说自己受罪。
“心晴啊,颜夕她是个好孩子,娘不能把她往虎口里送啊!而且颜夕也有婚约,怎么能让她又嫁人呢!”说着,便满脸的泪水。
林颜夕藏在假山背后看着,人家婆媳间的事,自己本来是不该管的,可是心晴说连累她儿子,又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李婆婆的眼眶周围又滚满了泪珠,林颜夕便要上前去,婆婆她不能再哭了,不然眼睛真的就没办法医治了。
李心晴的一句话让她止住了脚步,那话里含着的讽刺与不屑,让她好生反感。
“一个姑娘家整日里穿的那么奇怪,不男不女的,谁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再说了,人家寒云轩那么大个门派,怎么会看得上她,以前还好说,她那个爹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人走茶凉,谁会认她这个扫把星。”
嘴里一边骂叨着,一边拨弄着自己那艳丽的指甲。
林颜夕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男装,人家说的也没什么不对,一个姑娘家穿成这样,谁看起来确实都挺奇怪的。
“颜夕她是有苦衷的。”李婆婆解释道,半个身子仍然趴在地上。
若不是她整日里拿孙子来说事儿,李婆婆断不会让一个小辈这么嚣张。
可老李家就只剩这一个血脉了,要是留不住儿媳妇,这孩子也就留不住了。
“我不想跟你这老不死的废话,要么听我的,把她嫁过去,要么我带着你孙子离开,反正我男人死了,这破破烂烂的地方,我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说完便拍拍手,好像多嫌弃自己的家似的,往李婆婆这边走来,林颜夕本以为她要扶起李婆婆。
谁知她弯腰在婆婆耳边说了句,“三天之后,要是那边还见不到人,他们就要杀了我儿子。娘,您就真的忍心让咱们老李家最后一根苗子就这么断了嘛?”
说话的时候眼神里还多少闪烁着一点人情味,说完便径直从李婆婆身边走去,没有半点儿要扶起她的意思。
林颜夕看着李心晴出了门,便从假山背后绕了过去。
“婆婆,婆婆快起来。”上前将坐在地上的李婆婆扶了起来,“您没事吧?”
“颜夕,你来了啊。”李婆婆一边颤颤巍巍地坐着,一边指着旁边的椅子,让林颜夕也坐下来。
“你听婆婆的话,快点离开这儿,咱们反抗不过的。”说着声音又颤了起来。
“婆婆,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颜夕疑惑不解的问道。
“颜夕,你还记得你为什么穿起了男装嘛?”李婆婆轻声问道。
“婆婆您是说,宁家那个恶霸?”林颜夕回忆起就恨得牙痒痒。
六七年前,
林颜夕还是穿着女装的时候,宁志可带了一大帮人上门提亲,要娶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姑娘。
林父去世没几年,林家还住在城中,“闲居”这边只是为了种植草药,可是因为拒绝了那恶霸的提亲,教训了他一顿,家里的东西都被砸了。
仆人也大都吓得不敢再进林家的门,林颜夕迫不得已只能将医馆和府邸变卖,付了仆人们工钱。
后来林颜夕去到闲居里,搬离城中,穿上男装,从此远离那些尘事,过了这么些年没落的生活,有一顿没一顿的,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六七年过去,林颜夕早就跟以前长的大有不同,况且身着男装,不刻意收拾,一般不熟悉的人没办法认出来她。
“颜夕,你听婆婆一句话,快点离开,婆婆就算是搭上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嫁给那个畜生的。”说着眼泪便又流了下来。
“所有嫁进去的姑娘,没一个能好好的,喜欢的时候宠着你,不喜欢的时候就当奴隶使唤。”
婆婆顿了一下,“整天没日没夜的干活,那些可怜的姑娘年纪轻轻的就……”说着便哽咽了起来。
“就怎么了?”林颜夕咬紧牙关问道。
“受不了折磨,自杀了。”李婆婆跟林颜夕说着,轻轻地抚着林颜夕的头发。
“颜夕,听婆婆的一句话,你快走。”李婆婆别过头,狠狠地说道。
她深知林颜夕这一走,他们老李家的那个小孙子凶多吉少,万一有个好歹,她也不会独活。但至少林颜夕可以平安地活下去,这就足够了。
林颜夕看着李婆婆一脸的决绝,便先应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