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神色戏谑,却莫名有种无所不知的泰然自若感,明明是束发年纪,声音却比这个年纪的少年要低沉些,也更有力量,更动听些。
“天池至尊,听起来很了不起,小兄弟,你能说说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他坐起身来,整了整衣裳,漫不经心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运气好,在游历之时,在龙潭里,为那剑魂挡了一把天雷,被七星龙渊认了主人罢了。”
“七星龙渊?”
林颜夕想了想那副画面,只觉得天雷地火降落之时,有人能为生冷的剑魂挡下天雷,颇有些风雅缱绻的模样。
林颜夕记得,《三界奇闻录》中曾经记载过,七星龙渊属水系灵器中的至尊,号令天下水运,所到之处,水漫千里,再多杀戮也会被平息。
而七星龙渊剑魂所在之处,便被人们尊称为天池。
传说,云肆堕仙之后,嗜于杀戮,七星龙渊剑变得寒气逼人,剑中所化冰雪,皆为生灵鲜血所化,有人曾在南疆见过一地的血色冰霜,后来就不知去向。
想到这里,林颜夕又开口问道,“云肆上仙是不是经常打架啊,很多鬼神都被他吓得避之远之。”
那少年答道,“也没有,看心情吧!”
“他堕仙前是什么样的人?”
那少年摇摇头,“不是什么好人?”
“那他长什么样?”
少年忽的站了起来,动了几步,走到她面前,“你觉得,他该长什么样?”
近看,更觉得这少年俊美非常,气势凌人,颇有些攻击意味的样子,令人不敢直视,林颜夕与他对视了片刻,便有些招架不住,侧过了头去。
说道,“既是上仙,想必是仙风道骨,俊美非常了。”
那少年摇摇头,轻笑道,“不过是个有仙根的,借了七星龙渊的神力,升了上仙罢了。”
“并非三头六臂,长相也跟常人一般,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而已。”
不知为何,林颜夕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远了些,于是将脸转了过去,说了句。
“那我想,他该是如你一般的少年吧!”
那少年闻言道,“为何?”
林颜夕道,“随便猜猜罢了。”
见少年不言语,又说了句,“你说他堕仙之后容貌会变吗?”
那少年笑了两声,“说不定呢!不过他堕仙之前没了心,左边胸膛里就是个空壳子,生的镜窍而已。”
说话间,脸凑近林颜夕问了句,“你怕不怕?”
林颜夕哆嗦了下,又莞尔道,“无灵之人又怎会怕无心之人。”
她在卷轴上看过镜窍,是指有些人将自己的心挖下来之后,又生出来个心形状的东西,跟原来的心甚是相似,被称为镜窍。
“他是天生无心吗?”
若是旁人这么问,不过是想知道云肆有什么弱点而已,但若是林颜夕这么问,真的就是想了解下自己心目中这位上仙而已。
林颜夕还没问出口,心是怎么没的,那少年就开口道,“他自己挖的。”
林颜夕一怔,“为何?”
“许是发疯!”
发疯?堂堂的水神发疯起来,连自己的心都挖,她对这位上仙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料想不是发疯这么简单,不过这少年都这么说了,许是不知道什么具体的情形了。
“那他可有什么弱点?”
这句话林颜夕是没想着他会回答的,随口问问罢了,谁知道他回了句。
“心髓。”
若是能拿到一个人的心髓,便可驱使他的身体和魂灵,若是不听从,便会心血倒灌而亡,死后魂飞魄散,永堕阎罗。
这倒是个常识,不过用在云肆身上,却并没什么意义。
人人皆知,上仙的心髓,是治病救人的良药,可是人的全部心气就藏在心髓里,珍贵非常,取了心髓,便相当于没了心。
好不容易修炼成仙,成仙的人本领大,如果只是救人,不是什么转灵还魂之类违反天条的事,也犯不着用心髓吧!
“那不就跟没有弱点一样?”
“不一定,神也有可能会交出自己的心髓。”
“为了救挚爱之人吗?”
林颜夕这样问了句。
“若是选定了那个人,也未尝不可。”
若是这样,就相当于将命交于那人手中了,如此情深,该是一段缠绵佳话呀!
“三界之内,竟还有如此浪漫的事情。”
那少年眸子一闪,“有,但没几个人敢做。”
林颜夕料想也是如此,世间百态,不但有鬼神诱骗人心,也有人类欺瞒妖魔,一定会有很多真心和利用,真假难分,善恶难辨。
“若是一片痴心错付,终至魂飞魄散,永堕阎罗,确实是有些痛心。”
那少年却哈哈笑道,“怕什么,若是我,心髓送出去,管她要我魂飞魄散还是永堕阎罗!”
“他堕仙之后,七星龙渊去了哪里?”
“许是陪他一起,本就是把凶剑,一起堕仙倒也自在。”
林颜夕莞尔,突然想起来,两人说了这么久,竟是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于是说了句,“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那少年站起身来,站在门外,用手去拾那洒下来的几片月光,说了句,“我嘛,辈分小,都叫我小白”
他没提名字,林颜夕也没再多问。
那少年低头笑了几声,点了点头。
“我姓林颜夕,单字一个笙。”
“林颜夕?”
少年蘸了下叶子上的露珠,用手在地上写下了这三个字。
“笙,你家里人是这么叫的吧?”
家里人,不过就父亲一个人,也是叫自己颜夕,好像还没人这么叫过,见眼前的少年眼睛巴巴的眨着,林颜夕也不好意思拒绝他,就点点头应了。
“咕噜噜~咕噜噜~”
林颜夕看着小白,说了句,“你饿了吧!”
“嗯,有些。”
找了一会儿,才从木架子上找了些几根草药煮了起来。
“来,你先喝。”
小白从林颜夕手中接过来一碗汤,“你怎么办?”
“我已经喝过了,不饿。”
少年也没说什么,从林颜夕后面绕过来,在她还没意识到的时候,拿了个空碗,将汤分成了两小碗。
也没说什么话,递到了林颜夕手里。
若是换作旁人,看着这一红一绿,颜色各异的汤,肯定是喝不下去的,可是这小白,递给林颜夕之后,就立马喝了下去,想都没想一下。
林颜夕看着他咕咚咕咚的咽着吃的,小声的笑了出来,可真给孩子饿坏了。
喝完之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然还是有些饿,不过这里食材不够,那少年又刚受过伤,太滋补的东西对他也不好,还是明日再想办法吧!
夜里,林颜夕睡在床榻上,那少年很自然的睡在了铺的草席上。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他说他喜欢睡在窗前,这样一抬头就能看见月亮。
临睡前,那少年又问了句。
“这里是什么地方?”
“此地名曰宁川,是修仙地界与凡间的分界线。”
又问了句,“那你是上山来采药的?”
“倒谈不上采药,找些土壤。”
上山不采药,来找土壤,也是够新奇的,不过这事碰到林颜夕身上,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毕竟种植长夜幽姬,所花心力已经不少,估摸着这几日是该下雨了,便上山来碰碰运气。
谁知还真让她遇上了山雨,也便没什么忧虑的了。
“你一个人离开家来此,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小白双手抱在胸前,随意回了句,“也没什么,出来看看。”
二人没说几句,许是困了,各自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林颜夕一个人出来,到了一条小溪旁,捞起水洗了一把脸,看着水中倒映出来的脸,眉眼如月。
长的也不是特别丑啊?怎么会吓得人家逃婚呢?罢了,不想了。
特别丑?以林颜夕的姿色,别说宁川之内了,就连这修仙门派中怕也是没几个人能媲美了。
所以还没长开,就有不少人青睐,即便是父亲因为有婚约拒绝过很多次,仍是有人心有不甘。
也不是怪她脾气暴躁,那年宁川有个纨绔子弟上门提亲,见林父不在,对她出言不逊,被林颜夕给毒的,卧床不起整整半年。
不过她一心求学,对古籍医书倒是饶有兴趣,至于梳妆打扮,不愿花时间罢了,一身男装潇潇洒洒,也省了许多麻烦。
她从身后的背篓里取下了几段绳子,接在一起,挂在崖边的大石头上,顺着绳子往下爬了些,过了近一个时辰,才从悬崖下爬上来,这雨后的青苔泥可不好踩。
顾不上休息,又动了起来,还得找漫山飞,那个只在父亲口中出现过的灵虫。
林颜夕在草丛间,认认真真,一处一处地找遍了,直到太阳都已经快下山了,可还是没有什么结果。
看来这漫山飞可遇而不可求,只能先下山,等过几天再来。
漫山飞在记载中,是修行千年的灵虫,冬季休眠,到了夏季就会在山上活动,位至敛灵尊,灵力高深,行踪难以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