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蔓听到身后有两位妃嫔打扮的人在悄悄地咬着耳朵。
“你看新月公主的样子,分明就是看上人家了,什么拜师学艺,不过就是个幌子而已。”
“嘻嘻,谁不知道啊?不过公主也真是够胆大的,公然便挽着男人的手逛花园。”
“皇上都默认了,咱们还能说什么啊?只是,之前说要赐婚的那位小宫女,恐怕也不了了之了……”
“那个又丑又低微的女人,怎么配和我们尊贵美丽的公主相提并论呢?”
“就是,你看看他们两个人亲密的样子……”
……
顾青蔓回过头来,与那两位聊到兴起的女人目光相遇,那两个人显然认出了自己来,清了清嗓子,冲着她翻了个白眼,一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扭头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顾青蔓不由地抬头看去,远远地看到新月拉着良宴的手正站在一株金钱菊前,新月指手划脚兴奋得很,挽住良宴胳膊的手一直都没有放下来。而让顾青蔓觉得十分介意的是,良宴竟然就这么让她亲密地挽着,默许了她的动作。
他最讨厌的便是与别人有肢体上的接触,无论男女都不可以,可是,却对新月另眼相待,他这么做,是想赢得新月的信任,让他们的计划更加顺利一点,还是如刚刚那两位嫔妃所说的,面对这么美丽娇俏的公主,他也不由自主地动了心呢?
“师父,你觉得这株墨菊如何?这可是我父皇命人特意从西域运来的呢,难以存活,这可是今年唯独开花的一株,若是你喜欢,我便让人送到你的宫里去。”新月一手拉着良宴,另一只手在园子里随意地点了点,吩咐着身后的内侍:“还有这株、这株,统统送到华芳殿去。”
“谢公主厚爱。”良宴的心早已经不知道飞去了哪里,目光不住地在人群中搜索着顾青蔓的身影,看到她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众人身后,赏着满园的秋景,便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师父,从今日起,我便去你的宫中习琴如何?”新月见今日良宴对她不像之前那般冷淡了,心里十分的开心,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和他有单独相处的时间了。
“公主千金贵体,怎么能够让您屈尊移驾呢?还是微臣去公主的安宁宫吧!”良宴只想速战速决,早一点拿到遗诏,早一点带顾青蔓离开这宫皇,因为眼前的局势,他越来越难以掌控了,夜长梦多,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讯号。
“这样也好,我的安宁宫入夜之后,皓月当空,在月下学琴,别有一番韵致,我想,一定会事半功倍的。”
周围听到他们谈话的人都捂着嘴轻轻地一笑,相互传递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样善意的哄笑让顾青蔓的心里更加难受了,正想着是不是要找个理由提前开溜,可是,才刚一转身,便撞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楼轻尘依旧是一身华衣,珠围玉绕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而她应该是刻意地吩咐过,一向与她寸步不离的梅姑都远远地跟在三丈之外。顾青蔓的心情有些糟糕,根本就没有心思和她说些什么,于是,施了一礼便先告退想要离开,可是,楼轻尘却伸出手臂拦住了她。
“顾青蔓——”楼轻尘压低了声音唤着,缓缓地打量着她,这个貌不惊人的小丫头还着实是让自己暗暗地吃了一惊:“没有想到你居然这般有本事,才刚一进宫,便攀上了皇帝眼前的红人,只可惜你没有新月公主的相貌才情还有权势地位,不知道聪明如你,还懂不懂得绝地反击。”
她的调侃在顾青蔓看来根本就是没有意义的争斗,所以不相逞一时口快:“淑妃娘娘,是您太高看我了,当初我就和您说过,我们的目标相同,可是,你却不愿意与我结盟,那么我只好想其它的办法了。”
“你以为我会信你是真心要救他吗?”楼轻尘终于忍不住了,反唇相讥:“亏幻遥在天牢中对你还是那番念念不忘,一个小小的香囊成日握在手里,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想着的女人,竟然是这样水性杨花的。”
顾青蔓有些动容,幻遥对她的情意,她是知道的,只是她无以为报,从来都没有对他许诺过些什么,他们之间的感情,在自己看来,虽然不是爱情,却也超越了生死,她可以为了他去死,也绝对不会爱上他,这是外人所不能够理解的。
尤其是楼轻尘不能理解,她必定是深爱着幻遥,所以才会对自己充满了敌意吧?顾青蔓其实有一点点同情眼前的这个女人,因为显然幻遥对她的感情,不是爱,否则也不会任由她投入仁业的怀抱了!这一点,幻遥还是做得蛮绝情的。
“我不在意你怎么看我,我做我应该做的事情。”顾青蔓倨傲地仰着头:“既然你不愿意帮我,我们也互不干扰,这样便足够了。”
楼轻尘看着她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表情,只觉得刺眼,于是在她经过自己身侧时,轻轻地说了一句:“你属意哪个男人,便一心一意地跟着他便成,就算是幻遥,也便罢了,不过,千万不要摇摆不定,在良宴这里得不到的,日后也不要去幻遥那里寻求平衡。”
顾青蔓怔了怔,一时之间没有领会到她话里的意思,只断章取义地听到她的那句“在良宴这里得不到的……”
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认为良宴会和新月公主在一起,而抛弃自己这个样样都不如她的卑微的“小宫女”呢?
真是心乱如麻。
顾青蔓一刻也不想在花园里久留,他们来的时候,刚近黄昏,而现在,已经是夜幕低垂了,看样子,良宴今天晚上必定是要和新月公主共进晚餐了,后面还有哪些安排都不是她所能够参与的了,还不如识趣些早一点离开吧!
只是心里酸酸的,好难受,有一种想要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的冲动。
刚刚走出御花园的大门,顾青蔓突然看到自己眼前一个高大的黑影一晃,她恍惚间抬头,看到了一张淡笑的脸——是杜念杳,他终于进宫来了。
远处的良宴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和新月公主说着话,眼睛的余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顾青蔓的方向,见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他也想跟着告退,正在心里盘算着要打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时,却看到顾青蔓高高兴兴地和一位侍卫模样的男子一起鬼鬼祟祟地离开了。
他是谁?竟然在这样的场合下,公然带走了顾青蔓,而且她还一脸开心的样子,显然两个人早就相熟。
良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看,在他们经过一堵花墙的时候,终于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竟然是杜念杳。
“怎么了?师父,你在看什么?”新月微微露出不满的神情,虽然良宴对自己突然温柔了起来,但是却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天快要黑了,不如我们一起用膳吧?这可是你成为我的师父以来,我们第一次一起进膳呢!”
本来还想着拒绝她早日回去向顾青蔓解释的,现在心情全无,反正顾念杳来找她了,就算自己回去,也是见不到她的人影的。
“好!”良宴爽快地答应着,还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好好地进安宁宫打探一下。
夜幕降临,杜念杳和顾青蔓坐在皇宫屋顶金色的瓦片上,一轮圆月挂在天际,这个地方,很难被人发现,是最好的避身之所。
“对不起,青蔓,我来晚了。”杜念杳十分歉疚,原本送顾青蔓进宫之后,他打算早一点混进来的,只是临时出了一些状况,所以才耽搁了些时日,他心急如焚,直到今日看到乔装后的顾青蔓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来:“为什么他也进宫来了?也是因为担心你吗?”
虽然能够见到杜念杳的心情是喜悦的,可是,也没有冲散良宴带给她的阴郁,尤其是聊天这样的话题时,顾青蔓无言以对,只是举起他带来的酒,默默地喝一口。
“不想说就算了。”杜念杳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替她斟了一杯酒:“有些事情不必太认真,开心最重要了,来来来,我特意给你准备的美酒,可不能浪费了,为了庆祝我们的再一次重逢,干杯!”
顾青蔓豪迈地接过酒盅,仰头喝下,有些动情地看着他:“谢谢你,念杳,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地方,我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你都这么支持我,纵容我,你才是那个对我最好的人。”
顾念杳苦笑了一下,入喉的酒液也觉得苦涩了起来。
爱她的人太多了,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能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她多一点点的关心与支持,此生,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无论爱上了谁,要和谁在一起,他都绝无怨言,只希望在她脆弱的时候,能够这样陪着她,在月下小酌几杯,就已经很满足了。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再回到小时候,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里去,只愿意像第一次让她醉酒那般,长久地看着她美丽的面庞,感受着爱情来临时那一刻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