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到了应该清醒的时候了。
“一切听从父亲的意思。”杜一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当年辛苦为自己心爱的人种下的一也莲花,现在又要生生地拔掉,恢复到最初的模样,或者父亲的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可是,他却用他这一生的经历告诉自己,身为一个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
杜一泓就算不情愿,也能够理解这种心情。
他在离去前,突然问父亲:“为什么你选择我而不是念杳来继承百里山庄?”
杜云笙看着儿子疏离的一张脸,目光微微一滞,心底五味杂陈,缓声答道:“你母亲是我的夫人,你是谪子,山庄自然是要让你来继承的,从小,我就是准备培养你成为我的接班人啊!”
杜一泓笑了起来:“爹,你知道吗?其实你很偏心,你口口声声地说着责任和道义,其实你的内心心心念念的从来都没有忘记过那个你最爱的女人,否则也不会对她的儿子那么好。从小,我就羡慕念杳,他那样的自由,无拘无束,你从来都不会将任何责任强加到他的身上,他是你想完成却没有机会去完成的梦想,而我,则是另一个你,你的心里其实很清楚,我和念杳,你更爱谁!”
他知道,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样残忍的事实了,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有说破过。而今天,他终于忍不住了,将心中的不快倾吐出来。
真相往往是不美的,可是,却如此的真实与****。
杜云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杜一泓的话,虽然说得有些激烈,可是,却没有说错,他对杜念杳的确是有私心的,就好像对他娘的亏欠弥补到了他的身上一样,希望他快乐,希望他不要像自己一样,一生都被囚在这个牢笼里,可是,那并不代表自己就不爱杜一泓了。
杜一泓并不想听父亲解释什么,所以他的沉默反而很好,让大家都明白彼此的心意。
夕阳中,他最后一次看了一眼那一池莲花,那样的美丽,他不由地弯腰折了一枝,轻轻地放在了怀里……
他仿佛看到,顾青蔓抱着那一朵朵开到正好的莲花,站在波光荡漾的水面笑得那般纯净。
莲花的幽香,就仿佛她还在自己的怀里一般,而这样美好的景像从此只能活在梦里了。
再过不久,这里已经不能够叫做“水榭”了。
莲池将被填平。
没有了莲花,没有了莲叶。
只会留下一片荒芜的土地和在回忆里渐渐消散的爱……
夕阳落下,最后一丝余晖也在杜一泓的眼睛里泯灭了。
一转眼,初夏就要过去了。
顾青蔓已经在幻遥的庄园里住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她背后的伤早已经大好了,而幻遥的身体也早已经恢复,他的复原能力真的像狗一样好,重伤醒来没几日的功夫就能够出来行走。
每日换药这样的工作都是由顾青蔓来负责的,这倒不是她主动要求的,而是幻遥的意思,从他第一次帮顾青蔓上过药之后,就死皮赖脸地要求她也要为自己上药,这样的话才公平,好在顾青蔓在这方面并不生疏,所以也胜任得很好。
只是让人烦恼的是幻遥其实是个很不老实的人,每一次替他重新包扎伤口的时候,都故意贴得很近,顾青蔓努力地躲,他就越发努力地靠近,害得她每一次替他上完药都累得满头大汗,不仅如此,他还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时不时地调戏她几句。
这简直就是一个雄性本能太过旺盛的动物,简直让顾青蔓对他第一次的好印象幻灭得无影无踪。
所以,她只好无时无刻地不防备着他,生怕他哪天兽性大发会扑过来吃了她。
而且,这个男人口口声声地说着爱她,喜欢她才会想要亲近她,在她听来根本就是借口罢了,他只有一点说对了,他真的是个急色的男人。
不过,倒也没有见他对其它的哪个女人这样过,反而冷冰冰的,也许是因为庄里的女人太少了吧。
这天早晨有着清凉的风,召示着这个酷热的夏天即将过去,顾青蔓像往日那样,捧着药盒去主屋帮幻遥上药,她穿了一身水蓝色的丝质长裙,上身是一件浅绿色的半袖上襦,黄色的披帛上有着素净的绣花,走起路来的时候,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在地面上划开好看的波浪。
幻遥一早起来,便看到这样清新淡雅的她,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他打着赤膊坐在窗前,早就已经满心欢喜地准备迎接她的到来了。
顾青蔓放下药盒,看到他的样子,不由“噗呲”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幻遥不高兴了,闷闷地问。
顾青蔓娇嗔地嘟着嘴巴:“我在笑你总是蒙着半张脸,真的有那么的见不得人吗?在自己家里也这个样子,不觉得累吗?”
“我面目狰狞,怕吓坏了你嘛。”幻遥有些郁闷地笑着,打死也不承认是因为自己还没有勇气以真实的面目去面对她:“在你还没有爱上我之前,我可不想冒这个险,不过,我想好了,等到我们洞房花烛的时候我再让你看我的真面目,怎样?”
“谁要嫁给你啊,自作多情。”顾青蔓熟练地拿出伤药和布条,将他身上旧的拆下来,处理好伤口,然后再重新包扎,因为他的出言不逊,所以在包扎的时候,故意用力勒住他的伤口,“疼”得幻遥“吱哇”乱叫。
“喂,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不会温柔一点的吗?”
顾青蔓潇洒利落地打好结,将布条剪断,拍了拍手,有些得意地说:“如果你不满意,大可以叫你的那些弟兄帮你啊,何苦每日让我来替你换药呢?我可警告你,如果你再对我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下一次可就不止是弄痛你的伤口这么简单了,我可是十分凶残的。”
幻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看着她一脸认真的表情,活像是一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张着她一点都没有杀伤力的爪牙。
“你还笑!”顾青蔓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不由地有些恼羞成怒,看到桌子上放着他那把从不离身的大刀,上前去便想拿起它来,可是,那把黑沉沉的大刀却是沉重无比,她虽然也是多年习武,可是,要举起来却是异常的吃力。
“你这把刀好生奇特啊!”顾青蔓细细地打量,这把刀看似平常,可是掂在手里却可以得知它的份量绝不是一般的铁器,刀柄上还有一些奇怪的花纹,像是哪个部族的图腾。以前在百里山庄的时候,杜云笙也喜欢收集名兵利器,她曾经跟着杜一泓去过他的收藏室,看过不少世间少见的兵器,所以有点见识,这把刀绝对是个中翘楚,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幻遥见她询问,想也没有多想,便随口答道:“这把刀叫月影,是我出关的时候,师父送给我的。”
“出关?”顾青蔓狐疑地打量着他,似乎要透过他的面罩看清他的脸一般:“你不是中原人?”
幻遥自知是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打着哈哈:“哎呀,都说了是师父送的,他老人家是关外的高人,我曾经游历四海,哪里没有去到过?”
顾青蔓没再生疑,只是仔细地看着手里的那把“月影”,感叹道:“没有想到这么粗旷的一把刀竟然有这么柔美好听的名字。”
“那是因为这把刀虽然在白日里看着是纯黑的颜色,可是,舞动起来的刀光却是银色的,而且在月色下却会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银色光芒,因此而得名。”幻遥不正经地笑着:“你喜欢的话,尽管拿去,反正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就算你是要我的命,我也会乖乖地双手奉上,绝无异意。”
顾青蔓原本还想细细地看一看那月影,听到他又开始胡说了,连忙将月影丢还到他的手里,不想再理他了。
“笃笃笃”
有人在门上敲了几声,顾青蔓朝门口望去,只见巴图尔就站在门口,神色冷峻地看着他们,尤其是看向自己时的目光,依旧是充满了敌意。
“有什么事情吗?”幻遥立即收起了笑容。
“老大,我有事情要向您汇报,这件事情和我们的计划有关……”巴图尔欲言又止,看了一眼顾青蔓,顾青蔓立即心领神会,立即将药箱收好。
“你们聊,我先下去了。”
“不用。”幻遥拉住了她的手:“你不需要回避,我说过,我们两个人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我的计划,你的必要知道。”
巴图尔却并不信任顾青蔓,他急切地想要提醒幻遥:“老大,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怎么可以轻信他人?”
“青蔓不是外人,我说了——她有必要知道。”幻遥有些恼了,目光威严地扫过了巴图尔的脸:“现在是谁给你权利处处反驳我的话了?”
他一旦严肃起来,样子很凶,有一种让任何人都为之胆寒的戾气,不仅仅是巴图尔没有了声息,就连顾青蔓,也觉得有些怕怕的,这完全就是和刚刚的那个他判若两人啊!